第15章
第15章
翌日。
或許是太過疲倦,鐘渝罕見地睡了個懶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9點半了。
打開門,昨晚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洗好烘幹,整齊地疊放在門口衣籃裏,他拿進門,不知家政阿姨用了什麽洗滌液,摸上去暖和又柔軟,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洗漱完後,他來到了客廳,李岩這時正好進門,手上拎着幾個打包袋,看見他後笑着打招呼。
“鐘先生,早上好。”
鐘渝點了點頭,“早。”他有些疑惑,李岩不是賀雲承的助理嗎?怎麽沒有跟着賀雲承去公司。
“賀總去公司了。”李岩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我是生活助理,只負責生活上的事,公司那邊有其他人負責。”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鐘渝的神色,對于老板的這位情人,他其實不太拿得準。
鐘渝話太少了,情緒也很少起伏,比起那些想法寫在臉上的,要多花點心思。
李岩不知道他和賀雲承具體是怎麽認識的,又是什麽樣的相處模式,但既然賀雲承都把人帶回家了,據他所知是頭一次,那應該是比較重視的吧?
“我帶了些早餐來,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他試探着問。
鐘渝确實餓了,“好。”
李岩不知道鐘渝的口味,但來的路上有家很出名的老字號粵式早茶,種類多又清淡,想來應該不會踩雷,大不了多買幾樣,總有喜歡吃的。
他把打包袋放到餐桌上,一樣樣拿出來,精致的打包盒裝着艇仔粥、蒸餃、豆漿,加上開胃小菜,熱氣滿滿地鋪了小一桌。
鐘渝走過去,皺眉:“太多了,我吃不完。”
他拿眼睛看李岩,李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已經吃過了,吃不完沒關系的。”
盡管份量偏多,但鐘渝還是吃完了,他不喜歡浪費食物。
他吃飯的時候很安靜斯文,動作有條不紊,李岩偷偷看了幾眼,心說好看的人果然做什麽都賞心悅目,怪不得老板會喜歡。
賀雲承一大早把他叫來,讓他帶鐘渝在附近逛逛,附近商場裏有不少奢侈品專櫃,無論鐘渝想要什麽,只要不過分,都盡量滿足。
“最近公司比較忙,賀總今晚可能會晚點回來……”李岩斟酌着說,“我帶您去逛逛吧,這附近很熱鬧的,有很多大商場,看您缺點什麽……”
他本意是想提醒鐘渝,賀雲承工作忙回來得晚,不是故意冷落他,讓他不要着急。而且既然提到了商場,又說看他缺點什麽,意思就是讓他自己随便挑。
“麻煩你送我回學校。”鐘渝用紙巾擦了擦嘴,“還有,不要用‘您’,叫我名字就好。”
“啊?“李岩一愣,怕他沒明白,下意識解釋:“賀總的意思是……”
鐘渝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李岩接下來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別說,這雙眼睛漂亮歸漂亮,但這麽毫無情緒地看過來時,透着琥珀珠般無機質的冷意,還挺有威懾力。
他有點搞不懂,賀雲承看起來挺上心的,都帶回家了,按理來說鐘渝不應該在這等他回來,好好培養感情嗎?而且賀雲承都開口了,再不濟也要去選點東西吧?這樣一來,就算是賀雲承膩了分手,好歹也能留點好處。
多好的機會啊,怎麽就要回學校?
總不能是玩欲擒故縱?以他的了解,賀雲承不吃這一套。
但鐘渝要回去,他也不能攔着。
“行。”李岩點頭,“現在就走嗎?”
“現在就走。”鐘渝站起身,“麻煩你了。”
他說話總是很客氣疏離,“請”、“謝謝”、“麻煩”挂在嘴邊,擺明了不想和人拉近距離,李岩心裏有了數,笑道:“不麻煩的。”
說完帶着人下樓,他在電梯裏編輯消息,發送給自己老板。
賀雲承正對着一堆文件焦頭爛額,收到李岩的消息,眉頭皺得更緊。
要回學校?不要禮物?
他煩躁地“啧”了聲,把手機扔到一邊,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
要不是昨天在車裏做得過了,他想着補償一下,結果這麽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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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賀雲承都沒再找過鐘渝,眼見到了年關,臘月二十九那天,鐘渝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除夕将至,小城市裏到處張燈結彩,就連街道兩邊的景觀樹上都挂滿了小紅燈籠,商場在搞促銷活動,大爺大媽們圍着看熱鬧,年味兒倒是比京城還重。
鐘渝沒去置辦年貨,在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點菜。
一大早上,菜市場人滿為患,吆喝的、講價的,扯着嗓子喊,跟打仗似的。肉類幾乎是搶着在買,鐘渝不想跟那些人擠,被推到了人群外,才十分鐘不到,肉攤上就空了。
“讓一讓!讓一讓啊!”有個健壯的男人扛着剛殺的半扇豬,皮圍裙上沾滿了肉渣和幹涸的血,從人群裏擠過去,“砰”一聲把肉甩在攤板上。
人群又一擁而上,鐘渝這次被擠到了最前面,耳畔滿是嘈雜,誰都想先選。
“一個一個來,大家都有份!”老板娘白白胖胖,長得很福相,一眼瞥見鐘渝,立馬笑起來:“帥哥你要什麽?”
旁邊有人不樂意了,說自己先來,憑什麽讓鐘渝先選。
鐘渝還沒說話,老板娘就笑着嗆了回去:“人家是我們這的狀元,有本事你家也考一個!”
周圍人群靜了一靜,紛紛看向鐘渝,有個別還是同小區的熟人。
鐘渝有點無奈,對老板娘笑了笑,說:“麻煩來點排骨。”
“好嘞!”老板娘挑了塊好的,稱完後動作麻利地剁成小塊,“掃碼支付哈,收款碼這裏。”
鐘渝接下來又買了些蔬菜,他以前經常來這個菜市場,攤販們大多都認識他,付款時給他抹零,送他顆小白菜什麽的。
買完菜回家,他把東西放在廚房,搓了搓凍僵的手,緩緩地舒出一口白汽。
他一年只在家待幾天,暖氣費一繳就是一冬,不合算,便幹脆沒繳,想着忍忍就過去了。
但也還是太冷了。
他買了個小太陽,雖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聊勝于無。
午飯對付了點水餃,他在房間裏用電腦,軟件已經能熟練上手了,他登上論壇,翻看那些大神分享的帖子。
除了教程外,還有設計實例,以及一些培養美感的素材。
鐘渝發現有個ID非常活躍,幾乎什麽帖子下面都有他的足跡,有時是和人讨論設計理念,有時是分享學習心得,有時也會發些他自己拍的世界各地的建築圖片。
他點進那個叫“春和景明s_”的ID,資料欄填的性別男,自稱T大建築系菜鳥,IP定位也是京城。
鐘渝撥弄鼠标的手指一頓,這還是個同系校友。
算着時間開始做年夜飯,他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就炖了個蘿蔔排骨湯,醬了個肉絲,以及一盤番茄炒雞蛋。
按着風俗,他多擺了副空碗筷,在春晚歡快的背景音裏,輕聲道:“媽,吃飯了。”
手機一直在震動,班級群裏聊得熱火朝天,還玩起了紅包接龍。鐘渝沒去湊那個熱鬧,一一回複列表裏祝他除夕快樂的消息,安女士甚至還給他發了個紅包。
拇指繼續上滑,出現賀雲承的名字,最後一條消息是将近一周前,他若無其事地劃過,回完消息就把手機扣在了桌面上。
他早早地上了床,把家裏的被子都蓋上了,半張臉蒙在被子裏。
外面在下雪,樓下那家人在慶賀新年,笑聲透過玻璃隐隐傳來,特別熱鬧。
鐘渝往被子裏縮了縮,整個人蜷成了一團。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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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開學,又回到了鐘渝熟悉的生活節奏,每天的固定行程就是寝室、教室、食堂、圖書館,周六按時去給賀雲舟補課。
除此之外,賀雲承保持着每周找他兩三次的頻率,地點基本都是那家酒店。
鐘渝已經能坦然地接受和賀雲承上丨床這件事了,無非就是當做一份比較特殊的兼職,去酒店、脫衣服洗澡、躺下……結束後再洗澡,就是碰上工作日的話,第二天得起早趕回學校上課。
但算起來,心裏那個坎兒一過去,倒是比他之前在酒吧打工還要輕松些。
他和賀雲承的交流依舊不多,僅限于在床上,有時候賀雲承要玩點花樣,他也會順從地配合,只是依舊不愛出聲。
于是“讓他出聲”就變成了賀雲承的樂趣之一,他會故意用力,手指撬開鐘渝齒關,逼他帶着哭腔、崩潰地叫出聲來。
花花公子總是喜新厭舊,鐘渝以為賀雲承也是如此。
但沒想到賀雲承的熱情居然持續了那麽久,并且似乎還樂此不疲。
開春後天氣逐漸暖和,厚重冬裝換成了薄而時尚的春季新款,賀雲承被他老子壓着學東學西,就連他上大學都沒這麽累過。
現在不像年末那麽忙,他每天踩點上下班,偶爾翹個班出去玩樂。
這比起以前進步了太多,賀敬海怕逼太緊他逆反,便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富二代們的娛樂少不了喝酒泡吧,賀雲承跟高彥磊那幫子人混熟了,閑下來的時候組個局,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
今晚又組了個酒局,正好在之前鐘渝打工的那家酒吧。
酒過三巡,大夥兒都有點飄忽了,不知是誰先提的,說賀雲承在這裏是不是有個小情兒。
“你這消息也太滞後了。”高彥磊笑道,“人早就不在這裏了!”
這回多了個新面孔,叫靳子睿,據說是某局長家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不知道高彥磊這個交際花怎麽把人忽悠過來的。
“什麽小情兒?”靳子睿好奇地問,“男的女的?”
他顯然是不知道賀雲承性向,衆人暧昧地笑笑,“那就得問雲承了。”
賀雲承對誰都不假辭色,指間夾着個骰子轉着玩,眉頭輕輕一挑:“怎麽,你感興趣?”
靳子睿脾氣好得多,會看人臉色,聞言擺了擺手:“我就是好奇。”
高彥磊哈哈一笑,混熟之後,也大致清楚了賀雲承的底線在哪裏,只要不觸及,他不會真生氣。
“不光你,就連我都好奇,雲承可寶貝着呢!”他笑嘻嘻地說。
他這一帶頭,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起哄。
“就是,雲承這段時間都不怎麽出來喝酒了,人也見不到幾次,魂兒都給小情兒勾走了吧?”
“還是那個調酒師?都這麽久了,我以為換人了!”
“你們說得我心都癢了,怕不是個天仙?”
……
聽他們說得天花亂墜,賀雲承才反應過來,鐘渝在他這都四個月了,他居然還沒膩味,這也算打破了記錄,是件挺新鮮的事。
賀雲承仔細琢磨,鐘渝和之前那些有什麽不一樣?
不粘人不作妖,每次都看似順從,但若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眼底洩露出的倔強與不甘……
以及……不把他當回事兒?
高彥磊心思活絡,立馬就提了個議。
“下周我們不是要去那個新開的馬球俱樂部?大夥兒有伴兒的就都帶上,怎麽樣?”
衆人一致同意。
所有目光都落到了賀雲承身上,他随意地把骰子扔回盅裏,漫不經心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