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淩霄中學在市區，出了校門後的街道一條比一條更繁華，建築車輛行人都很多。
還好，池皓身上的校服顯眼。不然慢了幾分鐘追出去的簡一寧都要看不見他人影了。
如果有實時立體地圖顯示。
就能看見池皓在前面一路飛速奔跑。
一路經過鬧市街區，抄近道穿過大型商場，上天橋，下地下通道，仿佛夕陽下的一個光點。
簡一寧在後面追，一會兒加速拉近了距離，一會兒又慢下來落在後面，但始終沒跟丢。
兩個校服少年在這城市的黃昏裏追逐飛奔，夕陽用影子跟着他們，風也掠過衣擺發聲。
行人有的停步，有的回頭，也目送了半路。
簡一寧兩手撐腰，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機械慣性地向前向前。
那家夥太能跑了，不愧是跑步全市第一。
這都從中心區跑到老城區了，沿路的建築從嶄新變得越來越破舊，他到底要跑去哪兒啊！！
天都快黑了啊！！
在太陽下跑了這麽久，簡一寧嗓子幹渴到發疼，看見路邊便利店有水卻不敢停下去買。
他分神張望四周，發現這地方簡直陌生，房子舊到像危房，這就是傳說中的城中村嗎？
他有些怕了，腳步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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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遠處的池皓也慢了下來，走進了一堆危房中看起來最危的那一棟。
繞過一堵半拆的牆，上了左側半露的樓梯，紅白色的校服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樓裏。
似乎有巨大的烏雲浮現，路上還如影随形的金色陽光在剎那間消失殆盡，天驟然黑下來。
簡一寧站在破敗的被拆了一半的建築群中，忽然發覺這裏十分寂靜。
寂靜到天黑下來後沒有一戶人家亮着燈，那些樓房窗口全都黑洞洞的。
風吹過，他背上的汗冷卻下來，從皮膚寒進骨子裏。在極致的寂靜中，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明顯突兀，想慢卻慢不下來。
少年垂眼，看到地上有破碎的牆磚，還有插着鋼筋的不規則水泥塊，雪白的球鞋本能退避。
滿地都是垃圾和廢棄磚牆，那幹淨嶄新的鞋子和它的主人一樣，跟這裏格格不入。
天黑沉沉，這片廢樓外面才有一點昏暗的路燈。風忽然很大，吹得一層無人店鋪半墜的招牌呼啦作響，還有生鏽的釘子掉落下來。
簡一寧盯着面前那棟樓的外牆。
牆磚掉了大半露出紅磚，磚中間的水泥被壞掉的水管淋濕成深黑色，有像蜈蚣的蟲在爬。
池皓怎麽跑來這種地方？他不明白。
他擡起頭。納悶這樓都拆了一半，看起來随時要倒塌的危險樣子，怎麽不繼續拆完？
有咕咕的聲音響起，少年蹙眉按住肚子。
他想把池皓抓回學校食堂吃飯，再回宿舍洗澡睡覺，這半天折騰得出一身汗實在是不舒服了。
可是池皓在哪裏？這半棟樓漆黑的沒有燈啊。
風吹動店鋪招牌和地上易拉罐的聲音仍舊存在，少年單薄的肩膀吓得縮了縮，暫時沒敢動。
過了三分鐘，黑洞洞的窗口中有一個亮了。
暖光照到臉上，簡一寧驚喜望去，看清了那是三樓最左側的一間房子，邁步上前。
房子裏，一樣是牆壁斑駁。
門的鎖孔鏽蝕了，池皓轉了好一會兒鑰匙才打開進屋，然後看見藍色的小機器人閃着紅燈到處亂竄，警報聲嗚哇嗚哇的，和他手機消息同頻。
高挑少年呼出一口氣，踢了小機器人一腳：
“叫什麽叫叫什麽叫？我還以為來小偷了！”
小機器人繞着他的腳繼續紅燈閃爍嗚哇嗚哇。
池皓把它踢開，走到牆邊老舊的木櫃前蹲下，拉開抽屜，還好，帶鎖的鐵皮盒子還在那裏。
小機器人側翻倒地，蚊香眼轉着圈圈，嚷嚷了兩句“電量耗盡電量耗盡”後總算消停下來。
屋內變得安靜，只聽得見外面呼呼的風聲。
池皓蹲在木櫃前回頭，視線落在身側斑駁的牆面上，從前也曾潔白平整的白牆掉得都像毛坯了。
再往地上看，好幾塊髒兮兮的牆皮。還濕乎乎的，看起來沉重得很，難怪砸得小藍吱哇亂叫。
G市的梅雨季啊，在破樓裏都結束得更晚。
屋內燈光亮着，外面走廊樓道漆黑，有腳步聲從漆黑的遠處斷斷續續地傳來，越來越近。
簡一寧從沒走過這麽黑暗狹窄破敗的樓梯，怕摔倒，一直扶着扶手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手一會兒用力一會兒縮開，黑魆魆的看不見，都不知道被那紮人的鐵鏽和灰塵弄髒成什麽樣了。
到了三樓轉向走廊，總算看見盡頭的亮光。
簡一寧快步走過去，在開着的門前頓住，和屋裏蹲在小機器人旁邊的池皓目光對上。
池皓雙手伸着擱在腿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放松垂下，一副随意懶散的樣子，見到他，意外揚眉：
“你怎麽來了？薛娜告訴你地址的？”
簡一寧看了眼人後就在打量屋內環境。
破舊櫃子破舊沙發，老舊電視老舊床，牆壁斑駁燈光昏暗，真像恐怖片裏的情形，卻明顯有居住痕跡，誰在住？面前人嗎？
等等，他說什麽？？
簡一寧無語了：“池同學，我跟着你跑了一下午你不知道嗎？”
池皓伸手扒拉地上散亂堆放的書，随便拿了一本墊着坐下，打量門邊人全身上下：“……哦。”
就哦？
簡一寧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池皓穿着校服坐在書本淩亂的地上，整個人倒是比這片危樓裏的所有東西幹淨，還很帥氣。
少年長臂一伸，拿了個小板凳給他：“坐。”
神情淡淡的，語氣不冷不熱。
簡一寧看着那布滿劃痕的小木板凳，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坐下。
“別告訴我你住在這裏。”
“怎麽，富少爺被貧民窟吓到了？”
“……不是。”簡一寧在小板凳上也坐得很端正，俊秀的臉上寫着不理解，“這裏租金再便宜也不能住人啊，鬼屋似的，多不安全。”
“就算你是男的也不安全，而且你還長得這麽、這麽……”
好學生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池皓一側嘴角微微揚起，望着人問：“這麽什麽？”
實在是很淡很無所謂的表情，簡一寧也不扭捏了，直視着他說：“這麽招人。”
池皓笑了，“比不上你。”
少年一貫淡漠的眉眼帶了笑，簡一寧有些不習慣，摸了摸泛紅的耳垂把話題拽回來：
“……總之你不該住在這裏。”
池皓側開眼，把一旁倒地的小藍扶起：
“但這裏是我家。”
“啊？？？”簡一寧驚呆，和懶洋洋坐在地上的池皓對視，目光交彙，寂靜了一刻。
然後，他肚子的咕咕聲打破了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