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聘懷集團坐落在寸金寸土的商業中心,占據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一棟大廈整整三十多層,都是聘懷集團的,京市不少人都想進來混個職位。
不過整個集團真正稱得上“混”的,只有沈漆一個人。
蘇棋是席衍峥的總助,幾乎是全能型人才,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而沈漆的職位也是助理,兩者卻天差地別,大多的工作能容是安排席衍峥的行程,對接預約見面的合作商之類。
辦公位置也在席衍峥的辦公室外間,外人不知,但整天和兩人接觸的蘇棋卻知道,席先生這是把小先生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
其實席衍峥有心想把沈漆往副總位置上培養的,至今公司那個位置還空缺着,可蘇棋看得出來,小先生志不在此。
沈漆不是一個野心家,他喜歡平淡、舒适、安逸的生活。
可惜,旁人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偏席先生瞧不出,時不時一件重任落在沈漆身上,要讓人忐忑心慌好久。
蘇棋總是撞見小先生在茶水間嘆氣,目光幽遠地望着大廈落地窗外那片天空,像是被折斷羽翼關住的鳥兒,瞧着讓人不忍。
現下倒好,公司的副總位置總算來人了,蘇棋想,小先生應該能輕松不少。
可是當沈漆見到新來的副總時,卻不如蘇棋預想般開心,連臉上的血色都褪去不少,立在原地,像是遭受了巨大打擊,眼睛極其緩慢才眨一下。
蘇棋又瞧着與副總聊得融洽的席先生,兩人好像是老友,一向話少的席先生雖說得也不多,但明顯能瞧出與之前的區別。
蘇棋心底像是被撞鐘的大木棍撞了一下,席先生這是...要放棄小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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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添地到來讓沈漆惶恐不安,不明白為什麽只是同學會見了一面,聊了幾句,席衍峥就讓對方加入公司。
蘇棋心裏的想法不光他一人有,公司知道沈漆和席家關系的高層都這麽想,包括沈漆本人也惶惶不安,覺得自己要被席衍峥抛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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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漆沒辦法問,因為寧添的優秀顯而易見,席衍峥是個逐利者,自然不肯放過能為他創造價值的人才。
加上寧添性格好、樣貌佳,很快和公司同事打成一片,誰都喜歡有能力又好相處的人。
寧添像是帶着天然的光暈到來,把灰撲撲的沈漆擠到狹小的角落,越發忐忑不安。
沈漆曾經也聽過席衍峥要把那個位置留給他的傳言,那時他不置一詞,也根本不想坐上那處高位。
可現在心底的晦暗生出魔爪,把他不斷往下拉,沈漆不甘心,也想往上掙一掙。
在會議上主動提出要參加公司新的招标計劃,應征上面撥下來的一塊地,為此沈漆熬了幾天夜,翻閱了無數資料,整理出了詳盡的計劃書。
席衍峥很意外,卻不動聲色壓下,沒有直接答應沈漆的要求,而是讓他和寧添一起負責。
沈漆這段時間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不過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是為何,雖寧添的到來,把七七的進取心激發了出來,但席衍峥并不能把如此重要的項目交給沈漆全權負責。
席衍峥不是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他要保證集團的利益。
沈漆沒得到自己預想中的結果,手攥得死緊,修建得光滑圓潤的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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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席衍峥的工作處理得快,傍晚時準時下班,走出外間卻沒見平時都等在那裏的沈漆。
他眉頭下壓,眉心又不自覺蹙起,沒能見到意料之中的人,讓他煩躁。
不過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對沈漆的一些小脾氣還是了解的,一個電話打到家裏,是保姆接的。
果不其然,對方告訴他,小先生早半個小時就回來了,又躲進那間小卧室去了。
席衍峥一邊走向電梯一邊收起手機,打算直接下去吩咐司機回家,卻被身後追上來的寧添叫住。
“衍峥,一起去吃頓飯?感謝你把這搶破頭的好機會給我。”
寧添眉眼微微勾着,他五官生得标志大氣,偏又有一雙狐貍眼,一笑起來百媚生。
與高鼻深目、肩闊腿長的席衍峥站在一起格外養眼,路過的同時都悄悄看了好幾眼,然後轉過頭去和同伴低聲交流。
席衍峥難得嘴角挂笑,雖若有似無,卻比平時嚴肅冷淡的樣子柔和太多。
“好,你請客?”
“當然我請。”
兩人約定好,席衍峥坐寧添的車離開,囑咐司機等結束時再來接。
至于沈漆,席衍峥是故意放着的,七七從小團子長成大團子,也不是全然乖覺,偶爾也會任性鬧小脾氣,通常這種時候席衍峥不會上前哄他,而是讓他自己冷靜。
在席衍峥看來,他是不會錯的,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七七好,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席衍峥有時覺得自己是在扮演嚴父的角色。
他們都是沒有母親的孩子,沒有感受過多少溫柔小意。
父親又常年在外忙碌事業,即使是現在席老先生都安分不下來,把家業交給席衍峥後又去忙別的。
沈父作為他的心腹,常年跟着席老先生在外奔波。
家裏兩個孩子只能自己學着長大,而年長兩歲的席衍峥更是要學着如何管教沈漆,對沈漆的期望在這共同成長的年歲間日益增長。
并且席衍峥病态的覺得,只有将七七的未來和自己牢牢捆綁在一起,他的七七才不會像歸林的鳥兒,一眨眼就飛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去。
不知為何,随着沈漆長大,席衍峥的這種預感就越來越強烈,常常讓他覺得抓不住沈漆。
席衍峥或多或少都有察覺,他的七七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寧添開車帶着這個年紀的不羁,很快到達目的地,席衍峥也從思緒裏抽身,總之,不管如何,他是不會讓沈漆離開他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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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将席家老宅籠罩在黑灰藍的罩子裏,遠遠望去,只能從那片寂靜無聲的宅子裏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寂寥。
占地面積寬廣的宅子,卻只亮着零星幾點小燈,都是從傭人房發出來的。
家裏常年只有兩個主人,席家的傭人時常閑得發慌,有幾個年輕一點的小女傭圍坐在房間裏說閑話。
“诶,小先生又把自己關在小卧室裏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跟先生吵架了,每次小先生一不開心就把自己往房間裏關。”
有兩個小女傭只比宅子裏的兩個主人大兩三歲,算是席家的老人了,從小也是看着倆人一起長大的,現在不免為兩人擔憂。
另外一個剛來一年都不到,面容姣好,屬于豔麗的那挂美人,即使穿着女仆裙也是風姿綽約,她磨了磨自己形狀飽滿的指甲邊緣,捏起指尖伸遠放在燈光下瞧了瞧,拈酸的語氣從她嘴裏輕飄飄地出來。
“要我說啊,這小先生不識好歹哩,對着先生那張臉,還能耍什麽小脾氣?”
“反倒把自己弄得凄凄慘慘的,瞧這個點兒,先生也還沒回來。”
兩個小女傭氣不過,與拈酸的那位争執起來,把保姆阿姨引了過來,一人斥責了她們一句,“兩位先生也是你們能議論的?管好自己的嘴。”
說着,保姆阿姨還睨了那位豔麗女傭一眼,她眼光老道,知道這不是個善茬,仗着長得好看,對先生有些想法,可惜先生性向不如人意。
兩位先生的關系在家裏不是秘密,甚至連席老先生都知曉一二,不過席老先生對孩子是個放養的,說全憑先生自己做主。
兩人從小到大除了先生出國那兩年,沒有一刻是不膩在一起的,只是先生的對小先生的态度始終不明晰。
就像外人說道的那樣,說席衍峥身邊那位,好聽一點是竹馬助理,難聽一點那就是小情,并且這位小情本事又不大,以席衍峥本人的要求,要坐上席家繼承人身邊的位置啊,難。
連外人都知道席衍峥是個利益至上者,都覺得先生是連伴侶都要挑能創造價值的,小先生在這個家能待到何時,還真是個問題。
保姆阿姨端了杯熱牛奶上了三樓,站在那間小卧室門外悄悄嘆息了一聲,孩子都是她看着長大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何況小先生雖然長得沒有先生那樣驚豔,可五官清秀,滿身清隽,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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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阿姨剛要敲門,樓梯口上來一道高大身影,在昏暗的屋子裏差點吓保姆阿姨一跳,半晌才瞧清是先生回來了。
席衍峥上前說了聲“連姨,我來。”
連姨趕忙将托盤遞到先生手上,欠身朝樓下退去了,拐下樓梯時,連姨腳步頓了頓,先生...身上好像有酒味。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能插手管的,總之,回來就好,小先生等了那麽久,可要傷心壞了。
席衍峥擰了下門鎖,意料之中被從裏面鎖上了,許是染上些酒意,他今晚多了些倦意,無奈搖搖頭,摸出衣兜裏提前從樓下揣上來的鑰匙。
一進屋周身就被冷冽的空氣包裹住,席衍峥皺眉,七七把空調溫度調太低了。
黑暗中小床上隆起個小包,席衍峥眉眼又柔和下來,把牛奶放到小書桌上,摁開牆上的開關,室內乍然亮起,上前去一瞧。
沈漆整個人縮在蓬松厚實的被子下面,露出顆腦袋閉着眼熟睡着,額上的碎發都被汗水浸透了。
席衍峥又從床頭摸過遙控器,把溫度調低,不然七七這渾身熱汗,出來一吹風準要生病。
手剛剛挨上沈漆的臉,要把人叫醒的席衍峥頓住,微醺的酒意散了個幹淨。
沈漆已經發燒了,還把自己鎖在小房間裏,若不是他回來,沒一個人發現,席衍峥捏了捏山根,眼裏是濃重的憂慮,摸出手機撥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關掉空調,等冷氣徹底散去,席衍峥把沈漆從被子裏刨出來,要抱回主卧。
動作間沈漆手裏的小白瓶子滾落到了床上,席衍峥單手抱着人,撿起看了看,小藥瓶死了标簽,瞧不出什麽。
席衍峥眉眼下壓,暗沉沉的,他記得七七告訴他這是維生素,可維生素有什麽值得生病都攥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