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此次任務順利談成,席衍峥給沈漆和寧添都放了三天假。

寧添是真放假,而沈漆自從回到席家老宅,這三天腳就沒沾過地。

那天沈漆趕在飯局結束前回去,誰也沒說什麽,連席衍峥也像是忘了般沒與他計較。

第二天甚至陪着沈漆窩在房間裏看了一整天的貓和老鼠,這是沈漆最喜歡的動畫片,從小到大都看不膩,每次看都要窩在席衍峥旁邊。

席衍峥對老鼠和貓的故事不感興趣,他只是守着沈漆,或是讓一件事情吸引沈漆的注意,讓對方安分待在他身邊。

一直到從臨市離開,席衍峥都沒有發作,在當天晚上回老宅,進了獨屬于他們倆的隐秘地盤後,才捏着沈漆的下巴蠱惑般問,“七七,前天晚上去哪了?”

沈漆眼睫顫動,不知為何,只說了地點,“旁邊的小廣場。”

他忘了,席衍峥也有蘇清朗的微信,而蘇清朗在朋友圈了曬了一張照片,是握着奶茶杯的三雙手,兩大一小。

其中一雙膚色白皙似玉,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明顯,手指細瘦纖長,中指的指側有一顆顏色濃重的小黑痣,在白玉般的手上顯眼極了。

席衍峥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常常想咬一口,卻又怕惹對方疼的手,是獨屬于沈漆的手。

沈漆不知道蘇清朗什麽時候拍了這張照片,他不愛刷社交軟件,更是沒瞧見對方發的朋友圈。

只感受到了席衍峥風雨欲來的怒意,那雙穩健有力的大手按着他的肩膀抵在床上,褪去他的外衣,帶着些許暴躁,好幾次弄疼了沈漆。

這幾天京市的天氣不好,窗外一聲雷響落下了大顆的雨珠,沈漆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也跟着下雨了,連着幾日,像是發了黴,潮濕得連太陽都照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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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假期的第二天晚上,沈漆朦胧着睡眼枕着枕頭縫兒醒來,耳朵裏是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瞧見的是席衍峥拿着他常用的那本筆記本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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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衍峥并沒翻頁,只是盯着紙張中間夾着的照片沉默不語。

沈漆為了防止照片弄丢,特地用膠水塗在了背面,牢牢粘貼在筆記本的紙張上。

而那晚,夜色深黑,連綿不絕的雨水帶來冷意,讓坐起身的沈漆打了個顫,眼睜睜瞧着席衍峥的手沿着筆記本邊緣,将那一頁扯下。

連帶着上面牢牢粘貼的江南風景照,一起撕成碎片。

沈漆只覺得那紙張撕裂的聲音大得刺耳,他死死捂住耳朵,聲嘶力竭的尖叫,但究竟有沒有叫出聲沈漆卻不記得了。

他的心也像那張輕飄飄的照片一樣被席衍峥撕成一片一片,再也拼合不上。

沈漆又病倒了,從三天假期開始一直到假期結束後的一周,都沒再出現在公司裏。

手機裏蘇清朗的微信也被席衍峥拉黑,沈漆只認識這一個可能成為朋友的人,現在也沒了人說話。

沈漆可以不去公司,席衍峥卻不得不去,在去公司前,讓人守在門口看着沈漆。

連姨會對七七心軟,席衍峥沒用,用了那位用腰封把腰勒得極細,指甲上塗了豔紅甲油的女傭。

女傭名字叫紅桢,沈漆不知道她姓什麽,反正宅子裏的人都這樣叫。

主卧的門一直開着,并沒有死死鎖上,紅桢就坐在門口,翹着腿,偶爾拿着锉刀磨指甲,偶爾拿着眉筆描眉毛,偶爾又舉着口紅抹唇。

沈漆一眼也沒看她,只常常盯着窗外的飛鳥,看它門飛行間扇動的翅膀。

可紅桢卻想讓家裏的小先生注意到她,見一些光是動作沒用,便開了口。

一些不堪入目的言語闖進沈漆的耳朵,沈漆只覺得吵鬧極了。

“小先生,要我說你該跟先生服個軟道個歉。”

“先生多優秀的人啊,外面多少人觊觎着,你關在家裏這麽久,等先生不要你啦,都沒地兒哭去。”

“小先生你該知足哩,相貌說不上出彩,學歷也平平無奇,在公司也沒做出什麽貢獻,先生把你留在身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沈漆被這些帶刺的語言刺激得渾身發抖,他捂住耳朵,拍上門反鎖,将紅桢關在外面。

聽到門巨響的連姨慌忙跑來,瞪了說風涼話的紅桢一眼,這女人又壞又蠢,真以為小先生出了什麽事兒,先生會放過她?

但這些連姨跟紅桢也說不着,到時候自己吃了苦頭,便懂了。

連姨更擔心的是房間裏的小先生,先生是個悶不吭聲、自我主見強烈的人,自家兒子又是個調皮搗蛋、混不吝的。

唯獨着席家的小先生從小都乖乖軟軟,為人溫和,從小到大先生懲罰小先生時,連姨都忍不住要上前幫忙勸說。

這段時間席家老宅的人都主要到小先生情緒不對,偏向來對小先生事事親為的席衍峥瞧不出來。

連姨操碎了心,敲了半天門,裏面毫無動靜,可打電話去公司,蘇總助卻說先生在開重要會議,沒辦法回來。

連姨長長嘆息了一聲,覺得這偌大的老宅,也太沒人情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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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漆坐在地毯上,頭枕着床沿,他把窗簾也拉上了,不想再看外面的飛鳥。

越看越覺得自己連它們都不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條短信。

現在通訊發達,用短信發消息的人很少了,但沈漆的聯系人裏有一個,是醫生。

這是沈漆要求的,席衍峥會看他的微信聯系人,若是有哪個陌生的必定要追問。

就讓醫生用短信跟他聯系,這已經是醫生這幾天發來的第三條短信了。

因為沈漆和他約好了周末見面,現在距離周末已經過去兩天,沈漆卻沒到。

【沈先生,您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藥量不要胡亂增加或減少,還是按照往常吃,後續用量我們見過之後才能判斷。】

這是沈漆上午問的問題,問醫生能不能增加藥量,對方給的答複。

實際上,沈漆已經在增加藥量了,他今天已經吃了兩片,決定還是遵從一下醫囑,不打算再吃,将小藥瓶丢進了抽屜裏。

他回複醫生沒遇到什麽麻煩,又說明自己會遵照醫囑,等消息發送成功,将這幾條對話從短信裏删除,并且還找到最近删除,徹底清理幹淨才放下心來。

窗簾縫隙照進來一束光,反射到什麽東西上,晃了下沈漆的眼睛。

沈漆撐起身走過去看了下,是紅桢之前送進來的水果,沒削皮也沒切塊,只放了一把銀亮的水果刀在一旁。

沈漆盯着水果刀看了許久,似被蠱惑一般伸出細白的手指拿了起來。

鋒利的刀刃抵着蒼白的小臂上,輕輕一劃,一道殷紅立刻滲出來,沈漆驟然清醒一般将刀丢開,喉結劇烈滾動兩下,眼眶漫上一片赤紅。

在原地怔愣片刻,沈漆才上前将水果刀拿到浴室裏沖洗幹淨,放回原位,手上的刀口匆匆用毛巾擦幹淨,換了一件長袖襯衫遮擋住。

好在這幾天天氣變化無常,沈漆穿長袖也不會引人注目。

做完這些,沈漆退回到床邊跌坐下去,他舔了下唇,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醫生最初的建議。

還不等沈漆理出一個線頭,身後主卧的門開了,席衍峥回來了。

連姨和傭人都不敢拿鑰匙随意開門,席衍峥卻可以,比較這棟宅子連同宅子裏的小先生都是他的,他毫無顧忌。

見幾天都冷冷淡淡的沈漆回頭看他,席衍峥冷冽的心有片刻松軟,七七看他的眼神沒變,裏面還是藏着依賴和信任。

兩人之間凝固了幾日的堅冰好似有些許融化,席衍峥走到沈漆跟前兒蹲下與之平時。

手掌挨上沈漆的臉頰,稍微用力攏了一下,又松開,“七七不生氣了?”

沈漆覺得奇怪,明明經常生氣的是席衍峥,對方卻每次都這樣問他,他面對席衍峥時從來都沒有生氣可言,只有慌亂無措,焦急迷茫。

他怕哪點沒做好,被席衍峥丢開,畢竟席衍峥在他面前從來都沒表現出可以讓沈漆肆無忌憚的安全感。

盡管連姨,蘇棋都說先生在意着小先生呢,沈漆卻還是覺得随時會被扔下。

這種感覺從小時候認識席衍峥的第一天起就有了,從那時起他就一直跟在席衍峥身後,跟得磕磕絆絆,前面的人總是叫他要努力要跟上,也會幫他解決一些困難,卻從來沒有緩下腳步等等他。

或許是這麽多年來他們總是如此反複,又或是剛才刀口劃破皮膚帶來的顫栗讓沈漆有些興奮又隐隐害怕。

這些天的冷戰被打破,沈漆在席衍峥的注視下把頭枕到席衍峥肩上,低低的回應席衍峥,聲音小小的,如同小動物的嗚咽“哥哥,我沒生氣,你也不要生氣,七七錯了。”

沈漆時常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飄搖着的,有父親,父親卻時常忙碌,見也沒見過幾面,連打電話都是匆匆撂下句讓他找峥哥便罷了。

朋友是一個也沒有,每個階段都有能說上幾句話的,可過不了多久,對方身上讓他受不了的劣根性就會出現。

沈漆避之不及,到頭來身邊好像只有一直陪着他長大,教養着他的席衍峥。

沈漆弄丢誰都不敢把席衍峥弄丢,因為沒有席衍峥,沈漆就真的孤苦伶仃了。

席衍峥見七七又變成一團柔軟的白雲,軟乎乎地黏着他,沉郁幾日的心情變得晴朗,他将沈漆抱上床,默默七七連續幾天都有些紅腫的眼皮。

“困嗎?睡會兒,睡醒了我們起來吃東西。”

“好。”

兩人的争吵總是沉默又壓抑的,壓抑到極致就會回轉,席衍峥一直這樣認為。

在許久之後,徹底找不到他那一朵柔軟小雲時,才發現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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