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天色漸漸暗了,沈漆漫無目的走了一下午,這會兒終于覺得有些累了。

向四周望了望,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處小公園,這座小公園距離聘懷有兩三公裏遠。

腿上泛起酸軟,沈漆挪到公園廣場旁的凳子上坐下。

手機從始至終只響過一次,沈漆沒接,之後就再沒響過。

沈漆恹恹地想,也不過如此,席衍峥有了周萊要陪,對他就不那麽上心了。

什麽不會丢下他,會和他結婚...都是假的,沈漆突然有些生氣,氣席衍峥怎麽可以一邊和周萊确定婚約,一邊又神态自若地對他做下承諾。

有那麽一瞬間沈漆想遠遠的逃掉,去席衍峥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可他又不知道該去哪裏。

沈漆不知道的是,聘懷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裏,席衍峥看着手機上的小紅點一下午饒着公司走了三四圈,最後停在旁邊的小公園裏不動了,這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他啓動車子,往小公園駛去,七七很少出遠門,即使鬧別扭離開公司也不會走得太遠。

席衍峥到的時候,沈漆正一直盯着一對兒在公園的小沙灘上堆城堡的小孩兒。

沈漆看得很認真,以至于席衍峥走到身邊來時他都沒回過神。

這樣很平常的童年經歷,他和席衍峥都沒有過,席衍峥小時候的娛樂活動永遠都沒有玩泥巴堆城堡這一項。

大多時候他不是窩在書房看書,就是在影映廳裏看紀錄片,沈漆到了席家後,天天跟在他身後轉,看的也是這些。

不過沈漆大概真的沒有天分做天才兒童,常常看到一半,甚至是開場就在席衍峥身邊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 席衍峥已經換了下一本書或另外一部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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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現在沈漆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好像都是在無盡的睡眠中度過。

為此,席衍峥也感嘆過,說七七真是睡神轉世,也許是小時候睡太多,現在長大後的沈漆反而夜夜難免,總是睜眼到天亮。

沈漆看得入迷,想得入神,在聽見耳畔傳來一聲低醇的“七七,回家了。”

才慢悠悠轉頭,視線觸及到席衍峥那張深刻的面容時,沈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又在下一刻感到委屈,沈漆薄唇下撇,沒有回應席衍峥。

席衍峥嘆了聲氣,背過去蹲下身,對身後的沈漆說“上來。”

後面半晌沒有動靜,大概過了兩三分鐘,席衍峥才感到後背覆上來一道重量,他背起沈漆掂了掂,往停在路邊的黑車走去。

倆人誰也沒開口,沈漆沒問席衍峥公司的傳言是不是真的,席衍峥也沒問沈漆為什麽突然就曠工翹班。

他們性格截然相反,卻又在多年的相處中養成了一種特有的默契,有些事情不必說明,彼此心底都已經清楚。

只是席衍峥忘了很多時候不是沈漆不需要解釋,而是對他太過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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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衍峥今天是自己開的車,沈漆被他放在後排,上車就倒在車上面向靠背閉上了眼睛。

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席衍峥收回視線,專心開車。

聘懷位于市中心,距離在南郊的老宅有些距離,沈漆本沒打算睡覺的。

可看着車後座上的皮質紋理,不知不覺開始犯困,眼皮掙紮倆下,徹底合上了。

等車挺進老宅的院子裏沈漆也沒醒,席衍峥又任勞任怨把他的小人偶抱出來,車鑰匙交給宅子裏的傭人,讓對方去停車。

将沈漆放在主卧的大床上,席衍峥又出去吩咐連姨熬一些清淡點的粥,熬好後在鍋裏熱着,等沈漆醒了再端上來。

連姨不知道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卻敏感地察覺氣氛有些不對,擔憂地往卧室裏探了一眼,被席衍峥身形擋住。

只好收回視線,去做席衍峥吩咐的事情。

等連姨走了,席衍峥才關上門走到床邊,看見沈漆薄薄的眼皮雖閉着,卻有細微的顫動,明顯是醒了。

席衍峥不打算再給沈漆逃避的機會,他做事一向斬釘截鐵、快刀斬亂麻。

“七七聽見公司裏的人議論了?”

沈漆睜開眼,眼神利利地瞪着席衍峥,似乎在驚訝這人怎麽能面色如常到如此地步。

瞪了一會兒,沈漆又收回了視線,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指,突然又喪失了質問的勇氣。

席衍峥永遠這麽鎮定,永遠運籌帷幄,又是沈漆也會想到底什麽事情才能讓席衍峥這樣的人慌亂,大概“慌亂”“失措”這類詞永遠不會在席衍峥身上發生。

沈漆不想面對他,幹脆轉過身去,他心裏抱有僥幸地以為席衍峥會解釋,說那些無憑無據的傳言都是假的,他沒有要和周家小姐達成什麽聯姻。

可席衍峥像個無情的劊子手,說出的話涼薄到讓沈漆覺得如墜冰窟,還沒到深冬的季節裏,沈漆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被凍住了。

偏生他穿得單薄,體質差,在這冰封的世界裏,只有凍死的下場。

席衍峥的聲音不再像低醇柔和的大提琴,猶如琴弦斷裂後的刺耳。

“他們說的沒錯,我是要和周萊結婚。”

“婚期一年,七七,等我一年好不好?”

沈漆“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角染着猩紅,想要質問、斥責席衍峥怎麽敢如此平靜的讓他等這一年。

可他的嗓子好像被黏稠的膠水封住了,發不出一點聲,含住了一片刀片一般,割得嗓子生疼。

看見沈漆眼睛裏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時,席衍峥才有了些心慌的感覺,但也只是一點。

他以為沈漆和一起長大,兩人彼此依偎了十多年,對方永遠都會為他讓步、等待。

半晌房間裏響起沈漆艱澀的聲音,他問席衍峥“為什麽要我等?”

席衍峥蹙眉,似乎不太理解沈漆這句話,利益在前,感情稍後,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他覺得應該很好懂才對。

可他眼前的七七卻像是要碎掉了,沈漆從來沒有這樣難過過。

一股作嘔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沈漆顧不上和席衍峥辯解,把人掀開赤腳沖去了衛生間。

席衍峥這才覺得不對,可是衛生間的門鎖上了,他本可以用鑰匙直接打開的。

卻不知為何,席衍峥潛意識裏覺得不能再這樣做,他意識到沈漆或許需要一些空間,輕叩了兩下門,“七七,我這兩天去客房住,你...再想想。”

席衍峥的語氣裏有了些許的猶豫,但那猶豫轉瞬即逝,連尾巴都抓不住。

衛生間裏早就吐無可吐的沈漆知道,不管他怎麽決定,席衍峥都是要和周萊結婚的。

如果自己反抗,或許還會被關起來,沈漆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緊自己,覺得他沒用極了,甚至不敢跟席衍峥大聲叫嚷“你要是娶周萊,我們就一刀兩斷!”

他怎麽跟席衍峥一刀兩斷呢,那是長在他心上,紮了根兒的人。

那是飄飄蕩蕩的沈漆唯一的依靠,很長一段時間裏,沈漆都惶恐優秀的席衍峥會離開自己,他不知道沒有對方的世界該如何生存下去。

沈漆一直認為自己就是寄生在席衍峥身上的可悲的寄生草,無用、乏味,扯下來就能随意丢棄。

沈漆望着從窗戶外透進來的黑想,是不是他像周萊、寧添、蘇棋他們一樣優秀席衍峥就不用和別人結婚了呢?

自卑感像是一層韌性極佳的薄膜,将沈漆層層疊疊地裹縛住,難以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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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衍峥以為給沈漆一些空間對方會想明白,在他看來只是一年而已。

就像他之前認為的,一年時間很短暫,可他和沈漆還有長長遠遠的一輩子,這短短的一年也磋磨得起。

席衍峥是如此的冰冷,像萬年冰川上凝結起來的堅冰,他對感情的敏銳度不高,甚至很低,母親的慘死,父親的疏遠,都讓他覺得感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唯獨沈漆對他來說是個例外,但不懂得情感的重要性的席衍峥仍舊認為是可以讓步的。

沈漆并沒照席衍峥以為的那樣“通情達理”,席衍峥不在主卧,沈漆也搬了出去。

他躲進那間小時候的卧房裏,将自己一關就是一整天,不跟任何人見面,也不跟誰說話。

整個人像是被封閉了一樣,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席衍峥被這樣不受掌控的沈漆攪得很煩躁,他覺得自己的小人偶壞掉了,像是體內哪個零件出了問題,再也不聽他的話了。

兩人開始了一場沒有頭也沒有尾的冷戰。

沈漆不去聘懷,也不出門,只是成天坐在小卧室裏發呆,他在等,等沈鐮回來。

他想乞求父親帶他離開,離開這座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老宅。

沈漆是懦弱的,他一直都需要一個人來作為依靠,需要誰來給他一絲勇氣,就連離開也需要得到誰的支持。

他自己難以下決斷,總是猶豫不決,惶恐不安,這也是他非常厭棄自己的一點。

因為這樣怯懦的性格他永遠也做不到席衍峥、周萊那樣的明媚大方,連就是貪圖利益這一點,都能明目張膽地擺在臉上。

那樣優異的外貌、才智加野心,永遠都是別人稱贊的對象。

所以怯懦無欲的沈漆常常覺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和席衍峥更加相差甚遠...

周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深深的疲累,也沒有人可以救他,大家都忙碌于自己的事情。

那把頭頂的鍘刀徹底落下,沈漆被丢下了,灰撲撲的沈漆被光輝熠熠的席衍峥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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