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二天醒來,沈漆被從窗縫裏瀉出來明亮日光刺得雙眼微眯。

推開窗瞧見外面已滿是進進出出的游客,并沒有昨天見到的那道高大俊朗的身影。

沈漆從上至下望着花圃裏的花,懷疑自己昨天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而那人不過是在夢中出現。

晃晃腦袋,收回思緒,沈漆逗了下還窩在枕頭邊的奶牛,把還在熟睡的貓咪鬧醒,寵物醫生說奶牛已經需要減肥了,不能讓它老是睡着不動。

可惜,奶牛已經被沈漆嬌寵慣了,整日化作一灘貓餅,懶洋洋的,就連活潑的大黃也帶不動它。

逗弄了一會兒,見奶牛并沒有起來的跡象,沈漆只好先去打理自己。

旅游旺季,小院裏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還沒找到幫工,可有得忙。

洗漱完的沈漆打開屋門對奶牛招手,奶牛知道新的一天開始,它不能繼續窩在房間裏攤餅,這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跟着沈漆出門,打算去院子裏的秋千寶座上繼續它的攤餅事業。

反正它的工作就是負責和小院裏的游客拍照,光是趴在那裏不動,就能幫沈漆的小院贏得一波宣傳。

等到奶牛晃晃悠悠出來,準備關門的沈漆才發現門框上別了一朵玫瑰。

紅豔豔的,想忽略都難。

關門的動作一滞,沈漆摘下那朵玫瑰拿在手間看,意識到昨天見到那人或許不是做夢時,像是被剃了尖刺的玫瑰紮到,呆愣在原地。

奶牛似乎疑惑他今天動作太慢,沖他催促地“喵”了一聲。

叫聲将沈漆從怔愣中喚醒,連忙對奶牛道“來了來了。”

說着将手裏似在發燙的玫瑰別回原位,像是從沒見過一般,将門合上,轉身抱起地上的奶牛匆匆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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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為躲過那朵玫瑰就沒事了時,沈漆繞到院子後面的空地去找毛栗子,卻見本該坐在聘懷32層手握鋼筆的人一身休閑裝,在後院的空地上晾曬客房裏換洗下來的床單被套...

沈漆駐足頓在原地,糾結是該裝作沒看見,還是上前質問席衍峥到底想幹嘛時,毛栗子從旁邊抱着大木盆湊了過來,木盆裏是另一堆洗好的被單。

“漆,傻站在這幹嘛呢?”毛栗子用氣音在沈漆耳邊發問。

吓了沈漆一跳,回神後,将毛栗子拉到一邊低聲問“他這是在幹什麽?”

毛栗子順着沈漆示意的方向望過去,有些心虛地撓撓頭,“這不是...他一大早就來問我有沒有活兒給他幹嗎?我就...”

“反正咱們也正需要人手不是嗎?他想幫忙就讓他去咯。”其實毛栗子有點故意的心思,他就是故意把粗活累活扔給席衍峥,想幫沈漆出出氣。

高高在上的席衍峥如今跑到他們的地盤兒,可不就得聽他們的話。

對上沈漆不贊同的眼神,毛栗子眼睛轱辘一轉,勸說道“你看他從沒做過這些,肯定手忙腳亂,等他意識到這些不是他能忍受的,就會自己回他那高閣去了。”

沈漆在毛栗子的勸說下沉默起來,覺得有些道理,席衍峥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麽做得來這些,等到對方嘗試過,意識到他們真的不是一路人後,說不定就會自己放棄,回去了。

這樣想着,沈漆也不再阻攔,只是他心底還是有些氣悶。

那邊的席衍峥也瞧見了他們,長腿一邁走了過來,眼裏仿佛只有沈漆一個人。

“七七醒了?花兒收到了嗎?吃早餐了嗎?”席衍峥關心三連,換來沈漆的沉默。

時刻謹記幫好友出氣的毛栗子見狀,将手裏的大木盆塞到席衍峥手裏,指揮道“我們老板用不着你關心,去,這還有一大盆呢。”

席衍峥淡淡瞟了他一眼,眼神像是打磨鋒利的冰刀,毛栗子不禁縮了下脖子,但仗着沈漆在旁邊,又有了底氣,對着席衍峥頤氣指使。

對方沒讨到沈漆的回答,還是順從地接過了木盆。

剛要轉身去繼續工作便聽沈漆微蹙着軟眉,輕言細語,又帶着一星半點的嚴肅“你做這些是不會算工錢的,吃飯也自行解決。”

沈漆存着點私心,在想自己若是兇一點,态度惡劣一點,就能把席衍峥吓跑。

誰知席衍峥悉數接受,面容上還帶着點哄小朋友似的溫柔“好,七七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都聽七七的。”

“我去幹活兒了,七七記得去吃早餐。”

席衍峥說完就抱着木盆走到空地裏去了,瞪着他的沈漆全然不知自己這幅樣子在席衍峥眼裏多麽像一只炸毛小貓,安撫小貓的最好方式是順毛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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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漆碰了個軟釘子,慢吞吞晃悠到飯廳吃早飯去了。

當香軟的包子拿在手上時,腦海裏又不禁浮現席衍峥的身影,沈漆不自覺地開始想席衍峥吃早餐了嗎?自己已經起得夠早了,他是起多早才能在門上別好花,又晾曬這麽多床單的?席衍峥不管聘懷了嗎?不是要開分公司?怎麽不見忙...

意識到自己的關注越來越多的放在席衍峥身上時,沈漆連忙打住,将手裏的包子當作拐跑他思緒的人,憤恨地咬了一口。

席衍峥忙碌一整天,印證了毛栗子說的話。

這一天下來,他晾曬的被單有百分之六十都不行,晾曬時沒有牽拉好布料,導致最後床單被套都皺皺巴巴,還得用熨鬥熨燙過才行。

去廚房裏幫忙洗碗,摔壞了十個瓷碗,八個盤子,最後被廚師大廚趕了出來。

廚師大叔還在廚房門口院門寫着“奶牛和大黃不得入內”的小黑板上,力道之大地加了一句“姓席的也不能入內!!!”

感嘆號都是加粗加大的三個,足以看出廚師大叔的激憤。

最後什麽都做不好的席衍峥被毛栗子趕去掃院子,但就這麽簡單的事情大少爺也上不了手,把樹葉和其餘垃圾都倒在了一個垃圾桶裏,被來檢查垃圾分類的人一頓批評。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席衍峥站在深深擰眉的沈漆面前竟破天荒有些無措,開始對自己的生活能力感到質疑,也對自己是這麽活到現在的感到疑惑。

但随即他又想明白,從小到大他都不需要考慮這些,有的是人伺候,床單被套如何晾曬是連姨思考的事情,碗碟如何刷幹淨是家裏的幫傭要做的,院子裏的落葉垃圾是園丁和保潔來處理的。

“你太笨了!明天不許再做這些!”

在聽見他的七七帶着怒意的指責時,席衍峥恍惚想起曾經自己也對沈漆說過這樣的話,但他不似沈漆這樣直接,帶着上位者的傲慢和輕浮。

“七七真是小笨蛋,連這個都做不好。”

“七七還沒聽懂?已經講過很多遍了。”

“七七真笨,沒有我可怎麽辦?”

......

事實證明,沒有什麽笨不笨,只是擅長亦或者不擅長。

隔着遙遠的時光,席衍峥深刻意識到曾經在沈漆面前高傲、自以為是的自己有多麽可恨。

現在面對沈漆失望的指責,他的唇線抿直,懇求對方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會學的,再讓我試試好嗎?”

“七七知道的,我的學習能力很強,一定能學會的。”

席衍峥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優點,姿态盡量放低,但說着說着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的七七紅着眼眶,問他“你何苦這樣?”

“還認不清楚我們不合适,不是一路人這個事實嗎?”

“你做再多,也只能越來越清楚地印證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席衍峥猛地拽住了沈漆的手腕,想堵住沈漆的嘴,讓他不要再說了,可力量卻無端從體內流逝,只剩下深深的無力。

沈漆說的是事實,可席衍峥早已決定不會輕易放棄。

但還不等他繼續争取,沈漆已經掙脫他的手,跑回房間去了,門上別着的玫瑰,被沈漆從窗戶邊對着席衍峥扔了下來。

七七的準頭不錯,被花打到的席衍峥在心底想...

只是豔紅的玫瑰砸到他身上,又掉落在地,花瓣摔得七零八碎,就如同他們破碎的關系一般,怎麽也恢複不到原樣了。

席衍峥盯着地上散落的花瓣看了良久,遲緩地蹲下身一片一片,連帶枝幹一起撿了起來。

毛栗子見狀本想出言諷刺席衍峥兩句,卻見已經站起身的席衍峥眼眶猩紅,瞧着像是要哭了一樣,卻又帶着兇獸獨有的狠戾。

毛栗子不敢說話的,再怎麽說,席衍峥也是權利的代表,想要捏死他還是如同對付蝼蟻般輕松。

看着對方帶着破碎的玫瑰回房間,毛栗子也跟着關上小院大門,回去和藍天吐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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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的席衍峥在行李箱裏四處翻找,被他找到一支已經開過的膠水。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應急買來用過後丢在行李箱裏的,但現在急着将玫瑰恢複原狀的席衍峥無比感激這支小小的膠水。

坐在桌前搗鼓了半天,都不成樣子,還将幾片本就有些打蔫的花瓣弄得更加奄奄一息。

席衍峥徒勞地松開手,突然意識到即便他把玫瑰恢複原狀,也不能阻止鮮花衰敗。

更何況他根本就無法将一朵花拼湊回去,就像他無法抓住越走越遠的沈漆...

放棄這朵玫瑰的席衍峥走到窗前,推開窗,望着對面緊閉窗戶的屋子,怔怔地出神。

這間屋子是他特意挑選的,沈漆的直播和視頻經常會給粉絲看小院的全貌,這間屋子是斜對着沈漆所在的房間的,推開窗就能清楚地看見那個方向。

可惜他來這裏的兩個晚上,都沒見沈漆将窗戶大大打開,都是只需了條小縫兒透氣。

席衍峥望着望着不禁攥緊了手,拼不回去又怎樣,他偏要和沈漆重修于好。

不管這些瑣碎的雜事對于他來說再難,他都會努力學着做的。

曾經他也是這麽對待沈漆的不是嗎?現在就當是贖罪,認錯。

席衍峥甚至想七七能晚一點原諒他也好,那樣七七就能足夠多的發洩曾經所受的委屈,在他身上一一讨回去。

皎潔的月亮高懸在天空,周邊圍着璀璨的星子,席衍峥第一次意識到,他曾經覺得浪費時間的事情,也是構成生活的種種。

沒有那種生活方式能被質疑和不屑,只是看人做出何種選擇。

席衍峥想,他也選,他要選七七喜歡的生活,即便那和他一貫的認知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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