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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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是吵架,更準确地是陳立陽在單方面指責葉玲珑。玲珑來之前考慮過是冷處理好呢,還是當面說清楚好。她可以選擇不理不睬讓陳立陽慢慢死心,但葉玲珑覺得這樣不厚道。
只是,葉玲珑只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覺得我們可能不合适”,陳立陽卻突然非常生氣。也許像他這樣一直順風順水還有點媽寶的男孩子,根本接受不了被別人拒絕。
陳立陽猛地拍着桌子,很大聲地說,“哪裏不合适?你說清楚!”
他這一聲問得很響亮,立刻引來了全場人的注目。葉玲珑一下子慌了神,因為她知道蕭卿一定也在看着他們。
“你別激動,我們慢慢說。”葉玲珑試圖安撫他,但是無果。
玲珑不懂陳立陽看起來對自己明明沒興趣,卻為何這樣暴跳如雷?他這樣子就是銀行大廳裏那些無理取鬧的客戶,葉玲珑見過很多,也經歷過很多。
只是陳立陽完全不聽勸,他自顧自地說道,“我媽媽說得沒錯,像你這種單親家庭的女生性格都有問題。要不是看在你長得漂亮學歷也可以的份上,我根本不會答應相親。你整天加班以後完全顧不了家,還大手大腳、愛慕虛榮,我們确實不合适。”
葉玲珑不知道這些罪名都是從何而來。只是陳立陽說得這樣不留情面,甚至當衆對她評頭論足,這些帶刺的言語讓玲珑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扒下了衣服。
特別是“單親家庭”四個字徹底戳到了葉玲珑的痛處,像一把刀讓她很難受。是的,玲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她從小跟着媽媽沒有感受過父愛,只是這與她是怎樣的女孩又有什麽關系?
陳立陽的嘴巴還在動,但他具體在說些什麽,葉玲珑卻聽不清,她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頭痛得很。
葉玲珑低下頭,再一次感覺到委屈、想哭,自尊心仿佛又被人踩得粉碎。她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真糟糕,自己又在蕭卿面前這樣狼狽不堪。
小火鍋裏的湯都快燒幹了,葉玲珑這人脾氣一直很好,好到她都不會還嘴。
周圍有人在指指點點、小聲非議,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再拍。葉玲珑感覺到自己眼眶裏逐漸積起了淚水,她的頭越來越低。
李斌斌忍不住對蕭卿說,“你不去幫幫她?”
蕭卿卻搖搖頭。
“我可聽不下去了。”李斌斌說道,只見他拍了下陳立陽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上,“兄弟,對女孩子說話客氣點。”
“多管閑事。”陳立陽反駁道。
葉玲珑突然就想起了和蕭卿初見的那天,自己還後悔當時沒有擡頭。于是玲珑深呼吸一口氣,看了眼蕭卿又看向陳立陽說,“對不起,浪費你的時間了,我應該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說清楚。介紹人那邊我會解釋是我的原因,這頓飯我也會買單的,請你不要再這樣大聲說話。”
玲珑說得這樣冷靜,倒反襯出陳立陽的無理取鬧。于是他終于閉嘴了,在狠狠地瞪了玲珑一眼之後氣呼呼地奪門而出。
“尼瑪神經病啊。”李斌斌覺得陳立陽的行為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終于結束了,葉玲珑整個人松了下來。只是她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多呆一秒,特別是蕭卿也目睹了這場鬧劇,太尴尬了。
玲珑經過蕭卿身邊,輕聲說着,“蕭行長,我先走了。”只是她剛要走,卻被蕭卿拉住了手。
蕭卿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那樣,随口說道,“玲珑別走,坐過來吧?再吃點東西。”
“吃個蝦?”她又問道。
于是,葉玲珑眼睜睜地看着蕭卿幫自己剝蝦,她剝得很細致很幹淨,連蝦線都挑走了。最後只留了個蝦尾巴,蕭卿就這樣捏着紅尾巴把蝦遞給了玲珑。
見小丫頭愣愣地,既不坐下也不接,蕭卿笑了下說,“還要我喂玲珑嗎?”說完,她真的把手舉到了葉玲珑嘴邊。
“快坐下吃吧,別理剛才那個傻逼。”李斌斌也開口說話,邀請葉玲珑坐下,“天涯何處無芳草,好男人大把大把的,下次哥哥給你介紹。”
于是玲珑在蕭卿身邊坐下,吃掉了那只送到嘴邊的蝦。蝦的味道很好吃,而那一刻葉玲珑像是明白了,她能感覺到雖然蕭卿什麽都沒說,但其實又什麽都說了。
就像那天蕭行長幫自己整理領花和頭花,她似乎在暗示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該做什麽就接着做。”沒上完的班就繼續上,沒吃完的飯就繼續吃,即使哭過也可以重新笑着整裝待發。
玲珑像是豁然開朗,她嚼完一整只蝦,笑着對蕭卿說,“謝謝蕭行長。”
“還想吃什麽?”蕭卿問她,“剛才都沒見你。”
“是啊,不夠我們再加。”李斌斌也說道,只有譚麟全程沉默無言,只是注視着蕭卿和葉玲珑。
玲珑指了指蕭卿面前的小火鍋說,“想吃裏面的蟹仔包。”
“好。”蕭卿用筷子夾起來。
而葉玲珑想也沒想就用蕭卿的碗筷吃了起來,直到感覺到譚麟的眼神,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用蕭卿的筷子,在吃蕭卿面前的食物,而剛才蕭卿還幫她剝蝦。
這個認識讓玲珑臉紅了下。
蕭卿又加了些菜進小火鍋裏,然後向玲珑介紹道,“左邊的是李斌斌,右邊是譚麟,都是我大學同學。”
“你們好,我叫葉玲珑。”玲珑笑着說。不知道為什麽當她聽到蕭卿介紹譚麟時說的是大學同學,心裏竟有些高興。
“玲珑好,很高興認識你。”李斌斌說道,譚麟卻只是禮節性地點了下頭。
李斌斌很健談又見多識廣。蕭卿介紹他是銀監檢查科的副科長,經驗豐富、罰過銀行不少錢,讓玲珑有問題可以向他請教。
“不敢當,要說經驗還是你們蕭行長豐富。”李斌斌謙虛着說。
葉玲珑轉頭看了眼蕭卿,想到她給自己當蕭老師,覺得經驗确實是豐富的,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此刻兩人坐在一排,距離近得很,手臂總會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一起。
陳立陽帶來的陰霾最終一掃而空,李斌斌很會說笑話,逗得葉玲珑很開心。只有譚麟一言不發,直到這頓飯結束,他才看着蕭卿開口說道,“今天沒開車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李斌斌識相地閉嘴。而玲珑卻有點急了,她拉着蕭卿的衣角,很輕地說,“蕭行長,我也開車來了。”
于是蕭卿說道,“我坐玲珑的車吧,順路。”
“好。”譚麟也不再多說。
葉玲珑的車停得有些遠,于是她體貼地讓蕭卿在原地等着,自己去開車。而李斌斌也被曉婷的電話催走了,只剩下譚麟和蕭卿站在火鍋店門口。
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譚麟轉頭看着她的側臉,突然開口說道,“蕭卿,我一直沒告訴過你,我是什麽時候愛上你的。”
還沒等蕭卿說話,譚麟又繼續說下去,“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是大一學生會聚餐那次。那時候我酒量不行,被他們硬逼着灌,最後一杯我實在不行了,是你幫我把酒喝完的。”
“譚麟,沒必要再說了。”
“你讓我說完,蕭卿。”譚麟從口袋裏摸索出香煙抽上,在煙霧迷蒙中偏執地說,“你總是這樣。對別人這麽好,讓別人愛上你,到頭來卻又能全身而退。你是無辜的,有罪的都是別人。”
蕭卿忍不住打斷他,“譚麟,我們不能好好地說句再見嗎?”
譚麟又吸了口煙,沒再說話。
其實蕭卿是理解譚麟的。他出生在農村,一直奮鬥得很辛苦,但是父母也很傳統,傳宗接代對他們而言很重要。所以她跟譚麟錯就錯在都高估了彼此。
但是蕭卿很不喜歡譚麟分別時還說剛才這些話。煙味越來越濃,蕭卿忍不住咳嗽了聲。就在這時,玲珑按了下喇叭,透過車窗叫着她“蕭行長”。
兩人告別,而譚麟看着蕭卿上車的背影卻始終是意難平。
陳立陽又給葉玲珑發了一長串微信,最後幹脆直接把她拉黑了。玲珑把這事說給蕭卿聽,蕭行長笑笑,“我們玲珑這麽優秀,值得更好的。”
玲珑開着車“哦”了一聲,卻感覺到這話并沒有安慰到自己。
火鍋店離蕭卿家并不遠,又是一路綠燈,很快就到了。但葉玲珑卻并不想,她總覺得想對蕭卿說點什麽,或者是向她解釋點什麽、傾訴點什麽。
玲珑熟練地把家開進蕭卿家小區,車子停了,廣播裏的音樂卻沒停,應該是一首張惠妹的老歌。蕭卿見她并沒有替自己解鎖,開口問道,“玲珑還有話想說?”
“嗯。”
于是,蕭卿重新在座位上坐好,看着玲珑笑笑,“怎麽了?”
車廂內燈暗了,兩人就這樣坐在一片漆黑之中,葉玲珑猶豫着說道,“蕭行長,陳立陽說得沒錯,我是來自單親家庭。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軌跟着別的女人走了,是媽媽一個人撫養我長大的。可能我性格不是很好,但我并不像他說的這樣。”
廣播裏音樂放着,玲珑說到後來聲音似乎因為緊張有點哽咽。關于爸爸的記憶,她真的已經很模糊了,只知道他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與父親。媽媽這些年很不容易,只是葉玲珑也很乖,一直在她的期望中長大,學習好工作好,最後只剩下嫁得好。
而玲珑這樣說只是不希望蕭卿對自己的印象變差。
可是怎麽會呢?
蕭卿看着她溫柔地說,“我們玲珑一直很好,我知道的。”她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在把身上的刺拔下來給自己看。
車廂內很安靜,仿佛只剩下呼吸聲和心跳聲,玲珑轉頭看着蕭卿,眼睛裏亮盈盈的。然後她感覺到蕭卿俯身松開了兩人的安全帶,慢慢地靠近了自己。
“我可以抱你嗎?”蕭卿問道。
只是葉玲珑還沒來得及回答,下一秒已經被蕭卿擁進了懷裏。她整個人僵在座位上,直到被蕭卿輕輕地撫摸着長發,玲珑才放松下來,緩緩地把頭靠到蕭卿的肩膀上。
這個擁抱溫暖又柔軟,還帶着幹幹淨淨的香味。而這時葉玲珑才聽清廣播裏放的是哪首歌,張惠妹深情地唱着,“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如果今天我們就要分離,讓我痛快地哭出聲音。”
葉玲珑不知道自己後來有沒有落淚,只知道這個夜晚,在路燈下在車廂裏有一個擁抱只屬于她和蕭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