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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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桌上剩下的兩個座位是面對面的，葉玲珑翻開小說卻一個字都沒開始看，她在偷看蕭卿也在開小差。蕭卿不知道在看本什麽書，翻頁的速度很快，嘴角時不時還有淺淺的笑。
葉玲珑很喜歡蕭卿此時的模樣，少了點平日裏的精明幹練，一低頭盡是溫柔。
她偷偷摸摸地用書本打掩護豎起了手機，攝像鏡頭裏蕭卿随手把礙眼的頭發夾到耳後。就在手機快門要按下的那一刻，蕭卿撩起眼皮瞥了下鏡頭，又淡淡地低下頭去。
玲珑卻驚得差點把手機砸桌上，她小心翼翼地保存好照片，這是收藏夾裏第四張照片，同樣角度的還有之前開會抓拍的那張。拍完之後葉玲珑又裝模作樣地翻起書來，其實她在偷偷看手機，看晚飯可以吃什麽、看今天又在上映什麽電影。
葉玲珑自動默認接下來她會和蕭卿一起吃晚飯，然後可以看一場電影。相親時這樣的流程是無聊的，但此刻卻好像值得期待起來。她随手一刷朋友圈，竟發現蕭卿不知什麽時候發了幾張照片。
濾鏡裏光線很柔和，蕭卿拍了高高的書架，還有她手中正在看的書，《你今天真好看》。
葉玲珑知道這本書，是蠢萌治愈系的漫畫，沒想到蕭卿會看。她往下翻了翻評論，正巧看到李斌斌，兩人在火鍋店那次互加了微信。
李斌斌評論：說誰真好看呢？
玲珑莫名其妙地臉紅了下，今天出門前她确實打扮了好久，換了好幾身衣服才滿意，只是蕭卿并沒有回複李斌斌。
而玲珑意識到她想要蕭卿注意自己，換了口紅色號或是畫了眉毛，她都在意蕭卿的評價。正在胡思亂想中，玲珑的微信卻跳出一條新信息。
蕭卿說：玲珑看書不專心。
…
葉玲珑像是上學時玩手機被老師當場抓包，她擡頭看了眼蕭卿，對方也正好在看她。
兩個人的視線交彙了下，玲珑意識到自己确實不專心，因為她總是忍不住地要偷偷看蕭卿，而蕭卿也總是恰好走進視線裏。
只是玲珑并不知道自己看蕭卿時的眼神是怎樣的。
微信上蕭卿的頭像邊又跳出個小紅點，她說：乖乖看書，晚上請玲珑吃飯和看電影。
果然又想到一塊去了，葉玲珑心裏有點小竊喜。于是她翻開書本，安安穩穩地看了起來。
自從畢業工作以來，玲珑就很少看書了，剛開始做櫃員的時候總是累得回家倒頭就睡，現在做了客戶經理又整天加班，确實沒有時間好好看書。
這本她随手拿的書是嚴歌苓的中短篇小說集，裏面有好幾個故事，開篇的就是《白蛇》。故事不長，玲珑只當是講白素貞與許仙的故事，想着看完正好吃晚飯，于是她就埋頭讀了起來。
只是，玲珑沒想到這個故事帶給自己這樣大的沖擊。
故事有年代感，架構很新穎、筆觸也很細膩。作者将它分解成了官方版本、民間版本和不為人知的版本。初讀時玲珑只覺得雲裏霧裏，再往下看時才發現別有洞天。
原先葉玲珑以為《白蛇》只是在說那段特殊的歷史時期裏，一個被迫害關押的著名舞蹈家與神秘男青年的故事。只是，她慢慢讀出了蹊跷。
書裏說，“青蛇向白蛇求婚，兩人定好比一場武，青蛇勝了，他就娶白蛇；白蛇勝了，青蛇就變成女的，一輩子服侍白蛇。青蛇敗了，舞臺上燈一黑，再亮的時候，青蛇已經變成了個女的。”
“我19歲，第一次覺得自己身上原來有模棱兩可的性別…有無超然于雌雄性戀之上的生命？在有着子宮和卵巢的身軀中，是不是別無所擇？我輕蔑女孩子的膚淺。我鄙視男孩子的粗俗。”
“那樣長而俊美的鬓角，要是真的長在一個男孩子臉上該多妙…他知道她全明白了。但不能道破。誰也不能…”
“這個叫珊珊的女孩子來了兩三個禮拜，閑話就有了。說她們兩互相看的時候，眼光不對，像男人女人那樣的眼光；笑也笑得不對，講話聲音也不對。”
“徐群珊，徐群山。前前後後她已得到解釋：一個女孩傾倒一個美麗的女舞蹈家，不是很可理喻的嗎？”
讀着讀着，葉玲珑只覺得腦子裏有根弦突然斷了，很響很清脆的一聲，她幡然醒悟。原來這個故事寫的不是男男女女之愛，而是兩個女人。
玲珑覺得心裏突然慌了起來，她擡頭看了眼對面的蕭卿，一瞬間心亂如麻。她只能又低下頭強迫自己再讀了一遍，這一遍玲珑知道那個“他”其實是“她”，那個“他們”是“她們”。
她看到徐群珊對舞蹈家的愛慕與迷戀，看到孫麗坤将珊珊當作生命中唯一的光，看到她們在小樹林裏親熱得不行的模樣，也看到最後的無奈。
小說結尾戛然而止，而葉玲珑的心上竟像是被鑿開了一個巨大的洞，空空落落、深無止盡，她終于聽到了洞裏的回聲。
玲珑想自己應該是喜歡蕭卿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而這種感情也突然被定義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暗戀過男生，也對其他女生沒有感覺，但蕭卿不一樣。
她喜歡蕭卿的模樣，會偷偷保存那些照片；也喜歡蕭卿的聲音，會反反複複聽那些語音。還有自己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總想着要跟蕭卿偶遇。
書店裏人似乎多了起來，熱鬧嘈雜，葉玲珑只覺得周邊的空氣像是一點點在被抽離，她有點喘不過氣來，直到蕭卿突然出現在了身後。
“玲珑怎麽了？”
“啊…”
葉玲珑聽到蕭卿的聲音，慌亂地把書合上，用手遮住封面。
蕭卿卻只當是沒看見，自然地問，“我們去結賬吧，不早了。”說完她先走了一步，留出給玲珑還書的時間。
而葉玲珑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眼眶微微紅着，像是落荒而逃。但是後來晚飯還是沒吃成，電影也沒看成，玲珑借口家裏有事要先回去了。
因為她的心裏很慌，也很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