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捕神

第38章 捕神

白昭華本想去那戲班子瞧瞧, 轉念一想,自己到場後,那些人勢必不自在, 演起來或許也會放不開。

可若是喬裝, 坐輪椅這個特點又實在很引人注目……一時間極其苦惱。

郁長霖問:“你很想去看?”

白昭華瞥他:“難道你不想?”

片刻沉默後, 郁長霖默默念了聲口訣, 轉眼屋內便出現了四個黑衣人。

白昭華瞪大眼睛, 只見那四個黑衣人朝他和郁長霖一同作揖施禮:“見過少……見過宗主!見過……見過……”瞄着白昭華, 卻是支支吾吾, 說不出來了。

白昭華一聽, 就知道這是郁長霖在天心宗的小弟了, 擺擺手道:“叫我白大哥就是。”

“……”

那幾人自然不敢這麽叫, 只好道:“見過白公子,願聽差遣!”

白昭華正納悶自己差遣他們幹嘛, 一旁郁長霖已經拿了披風和幕籬為他穿上, 這期間,那四人也出去了一趟, 再回來,都已經換上了粗布衣裳, 還擡了個轎椅!

白昭華:“……”

确實不是輪椅了, 可是不是太刻意了?

不過想要喬裝, 也只能這樣了。他任郁長霖将自己抱上去, 四個小弟将轎椅往上一擡,白昭華便颠颠地出去了。

郁長霖的面具過于惹眼,便也戴上了幕籬, 伴其左右。

一行人招搖過市, 很快就到了那戲班子暫停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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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人來人往, 熱鬧極了。

白昭華怕被發現,出聲讓擡着自己的幾人停下,只在遠處觀看。

臺上正在排演,一個身着銀白錦服的武生過五關斬土匪,終于到了四面都是鬼哭狼嚎的天心宗,只見他徒手與兩個青面獠牙的魔頭大戰三百回合,終于吐血倒了下去。

那魔頭父子要在這時取他性命,誰知機智的主角趁機跳起,一下殺了二人,卻也因此斷了雙腿……

白昭華/郁長霖:“……”

臺下湊熱鬧的百姓無不鼓掌垂淚。

臺上繼續排演。

主角拿到了神藥,一路波折,吃野菜,喝雨水,總算千辛萬苦地進了璜州,一舉推倒邪魔迷惑百姓建造的聖君像,拯救百姓之餘,還遇到了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兩人心意相通……

白昭華小臉通紅,郁長霖面色鐵青。

這時,一個身着青衫的書生急匆匆跑上了臺,指着那武生憤怒道:“不能這麽演!白大人怎麽可能用那種眼神看心愛之人,你記得要用那種克制中帶着幾分溫柔的目光,千萬不要演你自己!我們白大人才不是那樣的人!”

武生道:“明白明白,張公子別生氣……”

“……”

白昭華神色複雜地看着臺上的張非舟。

郁長霖倒是毫不意外,目光極冷,若非白昭華就在一旁,只恨不得過去把人打出原形,再烤了給白昭華吃。

那邊還在排演,白昭華不好意思再看了,招呼人離開,才走到門口,忽然有人沖過來攔住,他撩起幕籬一看,意外道:“拐子張?”

拐子張分別朝他和郁長霖拱手,讪笑道:“舍弟不才……”

“我看你弟弟很有才,不過就是有些地方不實……回頭讓他把兩個魔頭改成一個老魔頭即可。”白昭華說着,瞄了郁長霖一眼,“或者給另一個魔頭也安排一位美麗善良的女子感化,也未嘗不……”

“他敢!”郁長霖瞬間變了臉,氣得幾乎要殺人了,偏偏白昭華還樂颠颠的,又瞪向拐子張,“你讓他少點兒歪心思!”

拐子張道:“不敢不敢。”

回府後,郁長霖二話不說摘下了面具,坐下閉目養神,可仍是氣息紊亂。

白昭華看他時不時念口訣,胸膛起伏不定,總算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了,待那四個小弟離開後,滾着輪椅靠近過去。

往常六感極其靈敏的郁長霖竟沒發現他的到來,睜眼時,看他近在眼前,圓睜着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登時氣息大亂:“你……”

白昭華問:“你怎麽回事?練功出岔子了麽?”

郁長霖猛地閉上眼睛,竭力調節那股幾乎要瘋魔的情緒,耳裏又聽白昭華說:“你生氣他們把你演得那麽醜嗎?還是生氣戲裏我殺了你?別氣了,我讓他們改了。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麽會對朋友出手?”

“……”胸腔那些亂七八糟的氣息忽然平息,郁長霖擡眼看向他,心裏只剩下了無盡的苦楚,“你只想與我做朋友?”

白昭華笑道:“不,我還想和你做兄弟,做親兄弟呢!”

郁長霖盯着他,一動不動。

白昭華心情很好,還要再說幾句暖心的話語,就見對方扯唇一笑。

他愣住:“你怎麽了?”

郁長霖很少笑,此時的笑卻不如不笑,那笑帶着一股格外滲人的陰戾氣息,笑完又顧自颔首,仿佛明白了什麽:“我知道了,我自有我的辦法。”

白昭華看他眼睛都紅了,不禁傻了眼:“你在說是什麽啊?知道什麽了?怎麽突然就這麽沉重了?”

郁長霖:“……你完全不明白。”

白昭華:“你不說,我自然不明白了。”

一時間,郁長霖更說不出話來了,他心裏十分清楚,白昭華現今對他根本沒有其他心思,說出來,怕是只會把人推得更遠。

如果白昭華開始躲着他,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麽一想,竟慶幸起來,白昭華雖不明白自己,但對別人的感情,更是同樣不明白……最起碼,他只願意與自己做親兄弟。

不幸中的萬幸。

白昭華看他陰晴不定的臉漸漸和緩,不由得握住他的手:“這樣才好,我猜你想的應該是你們天心宗的事,那我确實不是很明白,但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你們天心宗又不是瀛洲仙山那些門派,早就樹敵天下了,非一朝一夕能改,你還是早些适應了吧,往好處想,既然都是魔宗了,自然不能更壞了。”

郁長霖恨不得親他一下,挨近過去,也只是用力反握那只手:“嗯。”

……

天界。

司命根本不敢去看那張此刻還維持着泰然自若的臉,低頭解釋道:“南焱聖君明鑒,這事顯然和小神無關啊。”

“以後那裏的功果全在你這兒,與你幹系如何,還重要嗎?”他說着冷笑起來,“這件事,為的非我一人,而是整個天庭,你難道不清楚?”

一聽這話,司命便緊張地踱步道:“聖君,天界還有許多神仙不知道此事,自然不可鬧大了……小神看那白昭華如今倒也沒那般可惡,不如……”

“一點兒功果,就将你收買了?”對方嗤笑,“你可別忘了,誅龍是天道之意!當年天書如此,你也要忤逆天道?”

司命一怔,沉吟着道:“聖君,容小神去下界看看吧。這事不能急,一來璜州現今有幽冥爐坐鎮,鬼疫不可再去了;二來那白昭華狡詐,若您在其餘地方施加那些……恐又壞了天界威望。如今白昭華的命格出了岔子,裏面必然有鬼,若是能将他的命格改回天書所說的那般,這些事自然都好說了。”

“是麽?你可不要再讓本君失望了。”

“小神定當盡力!”

……

此時的人間。

距離璜州鬼疫清除已經過了将近十日,原本一派蕭索荒涼的地方漸漸出現了往日的生機。

暫無居所的人全部住在了“司命”廟裏,官府每日施粥贈藥,并在同一時間進行各種正确遠離鬼疫的相關講說,書生們也開始創作各種故事詩詞,揮毫潑墨,令人動容……恨不能将司命和鬼疫說成了一體。

至于那白昭華,早已從人人嗤之以鼻的纨绔變成了天人般的傳奇人物!

司命聽得接連嘆氣。

走在路上,他又聽人說:“要我說,這司命我也是不信的,我只知道是白大人救了我們!他一個丞相獨子,能為了咱們斷了雙腿,也不知還能不能好了?這世上你還能再找出一個這樣的人?待百年後,我看白大人才是會成為神仙的人!”

“你也別亂說,白大人确實難得一見,但是神仙畢竟是神仙,萬一真有神仙,聽了那話懲戒了你可如何?還是尊重些!”

“呸!咱們璜州水深火熱的時候神仙不知道,我現在罵了一句,就立馬知道了?那這算什麽神仙?”

“……”

行走在人群裏的司命聽得滿頭是汗,敢怒不敢言。

可他身為神仙,也只能在暗地裏搞些小動作,如果直接跑出來說“我是司命,鬼疫和我無關,爾等都被迷惑了”,就相當于直接動用自己神仙的影響力親自跑出來搞事,會被天道懲罰……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沒有天道懲罰,他都現身了,若人間再有鬼疫,他還能坐視不管嗎?他若管了,那位聖君可容不得他了。他若不管,不就應了方才那人的話?

這白昭華可真是……到底怎麽想出這麽損的招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事已至此,現在想要力挽狂瀾,只能從白昭華那裏入手。

到了沒人的地方,司命閃身飛到雲層,悄悄來到了白昭華居所的上方進行窺視。

他先看到的是賀蘭祐所在的房間。

賀蘭祐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态,正認真看着朝廷文書,處理相關事項。

這時,有人在外說:“賀蘭大人,白公子請你晌午過去一起用飯。“

執筆的男子一怔,低聲道:“你告訴他,我這幾日不太舒服,在屋裏喝些粥即可。”看外面的人應了聲欲走,又連忙道,“昨日父親讓人給我送來不少補品,我用不上,你讓人全拿到漓兒那兒去。”

外面的人回了聲“是”,很快走了。

司命看得沒意思,又撥開另一邊雲層,很快鎖定了白昭華。

一看吓一跳!

房間裏,白昭華正和一個男子笑着說話,那男子此時沒戴面具,分明就是天心宗那個魔頭!

更要命的是,那魔頭此時擰幹了水盆裏的帕子,轉身在他跟前蹲下,撩開白昭華的袍子,露出裏面的白龍尾部!

……怎麽會?

司命看得面色駭然。

他并不知道白昭華取來幽冥爐的具體經過,更沒想到他已經恢複了龍身!

郁長霖将白昭華的尾巴仔細擦拭一遍,指尖忍不住在那鱗片上撫了下,擡頭問:“還難受麽?”

白昭華搖頭:“那會兒出去沾了灰,都怪最近風太大了。”

郁長霖低頭繼續擦拭:“無妨,下次把你尾巴套上。”

“尾巴套上?”白昭華被他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想象着自己尾巴被套住蠕動的畫面,又前仰後合起來:“那、那我不成蟲子了?”

郁長霖擦完起身,看他雙眼如星,可愛得不行,下意識道:“你若是變成了蟲子,那得把你放進眼睛裏才行。”這樣惹人喜愛,怕是路過的活物全都要吃了他。

說完又回過神來,緊張地盯着他看。

白昭華渾然不覺那話有什麽,拍拍自己的尾巴道:“你說得對!本少爺還是威風些比較好!”

“……”

另一邊。

司命早已急不可耐地下了雲層!

這般大好的時機,可不能錯過了!

他幻化出一個老仆從的模樣來,喊住一個路過的小厮問:“宋少爺在哪兒?”

那小厮一愣,問:“你誰啊?”

他笑道:“我是倉房那邊的人,有事要跟宋少爺說。”

那小厮悄聲道:“你是找宋以鳴?”

他連忙點頭。

“你可別叫宋少爺了,府裏現在都知道白少爺不喜歡他,還說他是自己家奴呢,尤其是最近,鬧了不少矛盾,你叫他宋少爺,不是偏偏和白少爺作對嗎?”

“啊……多謝提醒!”心裏暗笑,這可真是天意啊。

那小厮指了個方向便冷哼着走了。

司命徑直走過去,只見宋以鳴站在院子裏,拿着各種武器練功,出力威猛,招式準确,可每到關鍵處,總是差點兒意思,他又狠狠揮了一劍,這才苦惱地停下來喘氣。

司命低頭道:“宋大人,白公子那邊喊你過去。”

宋以鳴擦着汗問:“什麽事?”

“小的不知。”

宋以鳴不再多說,收了劍就往那邊去了。

司命轉了個方向離開,待沒了人,又笑着回到了天上,在雲層中往下探查。

如他所料,前去白昭華房間的宋以鳴無意間聽到了裏面兩人的談話,聽到“尾巴”時,駭然地定在了原地!

也不知裏面又說了什麽,宋以鳴不敢置信地靠近窗戶,很快從縫隙裏看到了郁長霖那張尚未戴上面具的臉,以及白昭華袍子下方一閃而過的尾巴。

他後退一步,屋內忽地傳來呵斥:“誰?!”

宋以鳴臉色蒼白,轉身就跑。

等郁長霖戴了面具出來,人已經不見了,他蹙眉張望片刻,就聽屋內的白昭華急道:“速速去追!絕不能讓他跑了!”

郁長霖鎖定方向,手上拈了個訣,便如一縷黑霧,急急追去。

司命簡直要拍手叫好了,他看得心血澎湃,暢快不已,在宋以鳴出府時,就運用了障眼法,使其直往附近的一處山崖奔去。

宋以鳴出門後,依照計劃裏那樣縱馬疾馳,心裏仍是一片驚駭。

那人是天心宗魔頭郁長霖這事,白昭華計劃之時就告訴了他,可他怎麽都沒想到……白昭華居然是龍。

那條銀光閃閃的漂亮龍尾,他只在說書人的口中聽說過,如今窺見,哪怕只是一眼,也令他震撼不已,怕是再也不能忘記了。

思至此,馬竟已經沖到了懸崖上,顧自停了下來。

宋以鳴微愣。

雖然他本就要往這裏跑,可這條路并不是之前計劃的路線,而是一條鮮少有人走,但能更快趕到懸崖的小路。

宋以鳴翻身下馬,驚訝地朝前看了眼。

有大塊的石子從崖壁脫落墜下,完全聽不到任何回響。

就在這時,輕微的腳步聲從後方開始靠近。

宋以鳴急忙回頭。

郁長霖已經戴上了面具:“你既然已經看到了,就自己跳下去吧。”

宋以鳴面色青白,握住劍柄。

此時腦子裏全是白昭華對他說的話:“他确實是天心宗的人,但解決鬼疫的法寶也是他偷來的,他由我擔保,你大可放心。屆時我會讓他追殺你至懸崖,如果你即将墜至崖底也沒有人施救,他自會将你救下。”

“不過在你眼裏,這完全是拿命在賭,只看你敢不敢。”

他說:“我只要願意,還有什麽敢不敢的?你都能只身前往天心宗,這種事我又有什麽不願的?”

即将拔劍之際,忽地一陣掌風直朝他劈來!

宋以鳴身子一晃,瞬間退至懸崖邊緣,欲要放棄抵抗就這麽墜下時,那郁長霖卻又奪過他的劍,劍光一閃,直刺他胸前——

計劃裏根本沒有這一劍!

宋以鳴僵住,只聽他說:“你知道了他那麽多的秘密,我根本就沒想讓你活着回來!”

胸膛一陣劇痛,宋以鳴不敢置信地開口,還未出聲,身子猛地往後墜去,當即落入深淵之下……

狂風嗦嗦啐啐地尖銳呼嘯着。

宋以鳴幾乎要被撕碎了。

他今天……好像真的要死了。

為什麽?

為什麽要對他下殺手?

為什麽認為他知道漓兒的秘密便會害漓兒?

到底為什麽?

震驚、憤恨以及諸多不甘過後,宋以鳴的心卻被一股難以言說的迷惑充斥了。

他萬分不解,困惑得腦子幾乎要炸開了。

他怎麽會害漓兒?

憑什麽那樣認為?

困惑和痛苦變成了洶湧不止的恨意。

他是漓兒的義兄!他自小就守護着漓兒!郁長霖憑什麽!憑什麽認為他會傷害自己的弟弟?!

衣服早已被崖壁的樹枝扯破,好像要粉身碎骨了。

落地前,也是他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劇痛的心口忽地一震,是個小小的物件在震。

——幽冥爐!

“……”

他恍然望着自己淌血的胸膛。

郁長霖那一劍,是逼他生出恨意,然後将變小的幽冥爐送至他胸口。

原來如此。

仿佛從一場浩劫裏走了出來,他想笑,身體卻猶如火燒般滾燙熾熱起來。

一股說不清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體內。

沉寂中的幽冥爐感應到了神力,在他胸膛處持續震動。

那股力量融入體內後,他整個身體便重重跌到一張網上。

他雙眼充血,已經視物不清,只隐隐看到不遠處走來一位白發老者。

那老者說:“我來助你得道。”

他登時全身顫抖,靈魂震蕩而起,猶如即将死去,眼前閃過種種熟悉卻又陌生的畫面……

有山有水有靈物,還有許許多多專心練功的弟子。

好眼熟。

那裏是瀛洲仙山,明明沒去過,卻看着那麽熟悉。

白雲之下,清風拂過,掌門和諸位長老送一位負劍弟子下山。

他聽到那些人說:“承桓,你是我玄劍門數百年來唯一有望飛升的弟子,此次下山,定要小心。”

那弟子微笑點頭,徹底下山去了。

他看到了千山萬水,看到了被斬去或度化的妖魔……

最後,忽然看到一只鴸鳥飛來。

鴸鳥抽去那弟子的靈根和金丹,将毫無意識的他推下萬丈深淵:“我非殺你,而是助你得道,日後我與那龍一同轉世,很快就會相見。若要救世,必當誅龍,成敗全在你一念間!”

他所有的期冀,在這段記憶裏被磨得一幹二淨。

粉身碎骨的痛覺一同歸來,宋以鳴痛得大叫一聲,他竭力睜開雙眼,忽見金光漫天。

那些金光溫和地籠罩着他,仿佛前塵之痛,全是幻覺。

走上前的白發老者一臉不忍:“是誰将你害成了這樣?”

宋以鳴知道自己沒死,可此刻卻像是局外人一般,無動于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老者以為他摔出了重傷,因此意識不明,搖頭嘆氣:“比上面所說晚了不少,不過好在還是回到了正軌。承桓,你的命格已還給了你,我再傳你縛神……龍咒,從今日起,你可要擔負起救世的重任啊。”

宋以鳴直直看着他。

一抹魂絲從司命手裏飛出,輕輕鑽入他的眉心。

“好了,從此以後,你就是修真界第一人,待殺了那龍,飛升指日可待!”

他轉動眼珠,面如死灰。

司命看他雙唇微動,以為他恢複了神識,連忙扶起他問:“年輕人,是誰将他害成了這樣?呃!”

宋以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在胸膛結印,開啓了幽冥爐。

他的雙手催發出源源不斷的力量,那力量交纏着幽冥爐的輔助之力,猶如活的捆仙鎖,讓老者如何都逃脫不得。

宋以鳴說:“我的過去,我的現在,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司命面色驚變,發現自己竟不能用神力掙脫後,咬牙恨道:“我們是在幫你!”

“幫我?”

“是啊!幫你!”

他笑了起來,猛然勒着老者高高站起。

“我承桓一生尋仙問道,驅妖除魔,從不做惡事,我究竟哪裏對不起你們?”他眼裏淌下血絲,聲音越來越高,已經嘶啞,“如今這二十年,居然也是曾經作為棋子的延續!殺死我,又逼我殺死弟弟!你們幫我?”

“承桓?!你、你既然想起那些,怎麽還敢對我動手?你可知我是誰?!”

宋以鳴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肩膀發顫,等笑夠了,便垂眸望着司命,單手結印,轉瞬便要朝眉間擊去——

司命當即明白過來,急聲阻止:“你要幹什麽?不可!那裏有你的靈根,你是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

與此同時,一聲驚雷乍響。

宋以鳴幾乎要觸到靈根的瞬間,一條白龍從天而降。

那白龍閃電般飛沖而下,靈活異常,還不待司命看清,已經一頭撞到了司命胸口,頓時金光萬丈,點點金光如煙花般散開。

宋以鳴全身定住。

便在這時,一顆血紅的金丹緊随其後,化作血幕,将他們籠罩起來。

司命心中大感不妙,急忙千裏傳音,可念了口訣,卻發現那血幕竟是隔絕三界的結界!

下界能做到此事的,也只有那個魔頭了……

怎麽會這樣?!

司命瞪大眼睛。

如一場疾速的幻夢,雙手被黑霧控制,不知怎麽就和那白龍的爪子一同開始結印……等司命發覺自己的神靈之力在朝着白龍頭上湧去時,再也掩飾不住慌張:“不!不要——”

他瘋狂掙紮,一人一龍,竟如拔河般竭力撕扯。

那白龍越來越大,歡快地長嘯起來——神仙瞬移大多用的五行大遁,幽冥爐在此,啓動期間便能讓司命無法逃脫,而他早已不在神籍裏,此刻強迫司命與自己結下共通之印,這修為靈力有多少他吸多少!哼!

“承桓!宋以鳴!”司命被那股黑霧勒得漸漸失力,只好扭頭求助,“快救我!你既然全部想起,怎可與上蒼作對?你、你對得起自己的道嗎?!”

金光漸漸燃燒起來。

“你說的道,我不要了。”

司命驚恐地張了張嘴巴。

宋以鳴已經行雲流水地結了印:“以我真實相,生七陣符箓,封通天之途,誓不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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