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飛天
第48章 飛天
白昭華一進入雲層, 心魔的身影就立馬消失了,他來不及找就提劍和周圍的傀儡神仙周旋起來,各種法力施展, 猶如電擊雷鳴。
白昭華剛殺出一條血路, 就見郁長霖閃身沖來, 一連擊碎幾個傀儡金身, 護着他道:“那家夥本體不在這裏。”
下面是爹娘等人焦灼的呼叫聲, 他反手收劍:“先下去看看!”
一落地, 白昭華便被撲過來許多人團團圍住。
前不久他爹娘聽到動靜跑來時, 兒子已經不見了, 聽聞兒子上了天, 險些暈厥, 這會兒親眼看到兒子從天上下來,驚駭得大腦一片空白, 可再多疑問, 也不及此時擔憂多。
白宏晟顫顫巍巍開口:“漓兒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哪個妖怪又在害你?”
賀蘭姝抓住他的手道:“別怕, 娘保護你,絕不讓他們欺負你……”
那邊賀蘭衍問:“漓兒表哥!你還好嗎?那是南焱聖君……不, 是璜州那個邪神, 之前還給我托過夢要用丹藥害你!你萬萬當心!”
白昭華正要出聲回應, 上方烏雲轉開, 天一下陰沉沉的,風雨欲來。
南焱聖君的臉再次出現在雲端,這次他吹了口氣, 便令空中浮出一段畫面:
一條白龍降生于陳國公府, 那嬰兒漸漸長大, 很快就長成了衆人再熟悉不過的少爺模樣——白昭華。
就在這位金尊玉貴的小公子十八歲生辰過後,體內惡龍之氣再也控制不住,他先殺了父母,又吃了侯府滿門,最後聯手魔頭郁長霖控制了當今皇帝趙宣衡,一時成為令滿朝文武聞風喪膽的國師,到處為非作歹,殺人取樂。
各地漸漸開始讨伐,大魏分崩離析,天下自此戰亂不休,民不聊生……
空氣仿佛凝滞了,衆人看得面色大變,心裏驚濤駭浪,卻不敢說出半句話來。
那畫面還要繼續,郁長霖猛地揮手,用一層黑霧将其牢牢遮擋,并自己用皮影戲的方式,也在自己的黑霧上面演出幾段曾經璜州看過的白大人施展神威的戲劇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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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衆人絕倒。
白昭華看得縱聲長笑,笑完,叉腰瞪着上方的心魔道:“之前編了個我是蛇妖的天書,現今看我已經化龍,又編了個惡龍天書,你有這般才能,不去做說書先生真是可惜!”
他滔滔不絕地罵着,就見遠處天邊禦劍飛來許多修士。
衆神齊降京城,這般恢弘的大場面,哪怕是最低階的修士也能感應到,無論是看熱鬧還是瞻仰,反正擠破腦袋也要來!
其中,瀛洲仙山的修士最多,一落地,慌忙伏拜。
這和璜州那次不同,這股近在咫尺的可怕神力,再厲害的妖怪也幻化不出!
修為越高的人,越能感應到雲端之上并非假象,如果說昔日看修真界的天才飛升能感應到彼此完全隔絕的力量差距。那麽此時,他們便猶如一粒灰塵被高山壓倒,在百姓還在迷惘之時,他們的恐懼已經無所遁形。
他們夢寐以求的仙道之巅,居然在這裏顯現了!
一個修士高舉雙手道:“天神在上,不可質疑!”
賀蘭衍這會兒靠近不了白昭華,突然聽到這句話,轉頭怒道:“這就是璜州制造鬼疫的邪神!你敢附和他害我表哥,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幾個修士聽得惱火,正要開口,忽聽上方那尊神像望着賀蘭衍冷道:“你曾經答應我了什麽?如此反水,可太令我失望了!”話落,身旁一只僵立的鴸鳥俯沖而下,張嘴就要朝他撕咬。
白昭華示意郁長霖幫忙護着家人,當即沖去,劍也不用,揮拳揪住那鳥就打個不停:“你這死鳥,之前還沒來得及教訓你!今日就給你一個解脫!”
一拳打得那鴸鳥眼冒金星,又橫掃過去!
那鴸鳥沒了意識,但生前懼怕他,下意識要逃離,轉身一飛到半空,倏地被一把籠罩淡薄靈氣的長劍刺中背後,渾身一滞,就這麽化作灰燼了。
白昭華急忙看去,只見那把劍飛入人群後的一個少年手中。
少年趕路趕得滿頭大汗,身後跟着三個弟子,上前高聲道:“我們掌門說這不是天神,你們千萬不可中計!”
“承霄?”白昭華驚道。
“白公子,好久不見。”承霄朝他作揖,仍是少年面孔,可也不知經歷了什麽,和昔日相比,老成了許多。
那邊玄劍門衆人當即呵斥:“什麽掌門?他也當得起?我們玄劍門掌門在這裏!”恭敬指向身旁老者。
那三個弟子氣呼呼地要反駁,承霄擡手制止,只對周圍的人道:“無論白公子是什麽,也絕不會造成天下亡亂,若此時傷害了白公子,或許日後真會天下亡亂。”
白宏晟等人本來極其讨厭修士,可此時聽這小道長說話好聽,忙帶領國公府上下人等鼓掌:“說得好!我兒是天縱奇才,怎麽可能是惡龍!定是我兒在璜州救人,得罪了妖孽,現今竟在我兒生辰時來報複!氣煞人也!”
宋以鳴也道:“方才那鴸鳥并不是第一次害人,曾也将我推下懸崖,逼我去害漓兒,這群人心思歹毒!誅殺他們才對!”
修士們聽得悚然,生怕天神憤怒,忙道:“這些蠢人真是胡說八道!神人在此,有眼不識,還出言污蔑!也不怕報應!”
白昭華懶得聽他們吵鬧,走到承霄身前打量片刻,笑道:“你居然突破元嬰期了?等渡劫期到了,可要小心雷劈啊。”
“……”承霄看他此時還有心情跟自己寒暄,哭笑不得,“白公子,害你的人都到你門前了,你就不着急嗎?”
“着急有什麽用?他是個縮頭烏龜,出來害我都不敢用真身!算了,就當請了個大型戲班子吧。”白昭華抱胸嘚瑟,“倒是你,來了竟不給我帶生辰禮,好沒意思。”
豎着耳朵偷聽的衆人:“……”
“我帶了。”承霄從背後拿出厚厚的一沓話本,“我沒錢買貴重的,你喜歡看這個,我就多買了些。”
白昭華伸手收了,往後遞給四肢發軟的明竹,還要再問其餘奔過來的修士要禮物,就聽上方的心魔惱道:“白昭華!今日就是你這惡龍的死期!”
這麽大的場面,居然無視他,真把他當成戲班子了嗎?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惡可恨!
一時間,釘子般的雨點齊齊朝他刺來,白昭華看也不看,還翻了個白眼。
那釘子降至半空中,就被一陣黑霧卷走。
郁長霖甩袖一揮,釘雨成了齑粉。
修士們忙叫着“天神息怒”。
上面的心魔早有準備,趁着下方混亂之際,令風神将皇宮裏的皇帝一下卷了過來。
那皇帝早在宮中就看到了天上的畫面,此時被天神親自帶到現場,已經吓得魂不守舍了。
看到皇帝出現,白昭華終于明白對方的打算。
他和心魔打起來,到底是誰能贏,怕是彼此都沒把握,可心魔感應他已經上過天庭,無法坐視不管,索性豁出去,利用凡人來壓制于他。
他是神龍轉世,一旦在歸位前殺了沒有罪責之人,尤其是大開殺戒,天帝神隕前的所有安排,就都功虧于潰了。
果然,就聽上方緩緩道:
“趙宣衡,你是人間的皇帝,這龍如何也不敢殺你,作為一國之君,你要為子民考慮,今日便下令,一見白昭華,或殺或抓!讓這惡龍不敢在凡塵停駐,若他逃往天界,自有天界做主。”
郁長霖聲音驟冷:“誰敢動白昭華一根毫毛,我就将他碎屍萬段!”
白宏晟也急忙道:“皇上不可!那是妖孽,不是天神!萬萬不可聽信啊!”
趙宣衡瞥着白宏晟十分為難,人家在天上,你讓朕不信他是天神,朕做不到啊!
幾個修士七嘴八舌道:“到了此時,竟還敢胡言亂語?若是那是妖孽,這麽多高人難道都看不出來嗎?諸多神威降下,還不足以說明天神降世?你是白昭華的爹,自然護着他!可你讓所有百姓都為你兒子陪葬,那就罪該萬死!”
郁長霖猛地一掌擊出,直接将那群修士重重打倒在地,其中大多還昏死過去。
一時間尖叫聲此起彼伏,直到趙宣衡緩緩開口。
他此時被上方的金光籠住,看出這是一層保護自己的結界後,他也漸漸恢複了皇帝應有的冷靜。
眼下勢必要有你死我活的結局,他要做出抉擇了。
可不管對錯,他都不能拿自己的江山冒險。
趙宣衡看着白昭華,痛心疾首,終于勇敢地說出了第一句:“朕總不能為你一人,不顧天下百姓存亡,還望你……不要恨朕啊。”龍袍下的手卻在顫抖。
白宏晟一聽,整個人都往下一沉,忽然雙目圓瞪,一把搶過侍衛的劍橫在脖子上:“皇上!你別下旨讓天下人殺他,漓兒他、他什麽都不懂,哪裏會害人呢?老臣今日,替他死在這兒就是!”說罷就要自刎。
趙宣衡吓得連忙伸手,還好那邊白昭華動作迅捷,已及時搶過長劍,連續兩個手刀拍暈了哭天抹淚的爹娘:“爹,娘,對不起,你們還是先睡一會兒吧!唉,皇上不是那麽是非不分的人,他不會下旨的。”
“……”趙宣衡尴尬地收回手,如坐針氈。
眼見皇上猶豫了,幾個修士生怕錯過在天神面前施展的機會,義正言辭道:“就算皇上不下旨,你也該為衆生着想,不管那天書預言是真是假,總該謹慎對待,尤其裏面還有關于你爹娘的,看你也是個孝順孩子,難道你真不怕哪天失控害了自己爹娘?”
“就是!你若不害人,暫時不出現在咱們人間就是,天神總不會亂殺無辜!”
幾個在門口領米的百姓這會兒也戰戰兢兢道:“真是天神降世嗎?那、那總不會假的……”
又有人顫聲嘟囔:“白公子做了許多好事,還解決了鬼疫,怎麽會是惡龍?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或許就是因為做好事,才會讓大家毫無防備!”
“可……”
“可什麽可!”一人咬牙說,“惡龍降世,禍害人間,無論他以前做了什麽,都不該再留在人間!”
玄劍門裏許多修士本就和白昭華結了梁子,此時起哄道:“我們不動手,天界總會公正處理!還要怎樣呢?”
宋以鳴看着這些修士的嘴臉,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待衆人疑惑看過來時,眯眼道:“原來尋仙問道的,都是這樣的一群人!上邊那個縱然是天神,也不過你等鼠輩之流!”
這麽直接罵人,自然惹了衆怒。
許多修士也顧不上誠心跪拜,轉身就和他大吵起來。
承霄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場面,驀然高聲道:“我曾和白公子一起去過天心宗,親眼見他化龍将天心宗的老宗主鎮壓在修羅山底,白昭華是神龍,不會有假,至于上面那些是什麽,我便不知道了。”
“神龍?他若真是神龍,為何不願為了大家的安危離開人間?”
一聽這話,縮在門後躲着的劉季風忍不住跳起來:“你小子現在死給我看!若是自己都不願死,憑什麽讓別人死?龜兒子!”
“你!”
白昭華一直站在空曠的地面若有所思。
這心魔确實很會擺布人心,都還沒正式打起來,就先給他拉了一身仇恨。
人人怕死,哪怕有人不認識他、不讨厭他,可想到他的死能換來長期的安穩,想必也不得不盼着他死了。
心魔弄出的那些未來畫面都不需要用證據證明是真的,只要懷疑的種子在這些人心裏種下,就夠他們自相殘殺。
承霄見衆人争執不休,只好後退一步,領着弟子直接擺陣,仰頭念出口訣:“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口吐山脈之火,符飛門攝之光,提怪遍天逢歷世,破瘟用歲吃金剛,降伏妖魔死者,化為吉祥……”
其餘修士一聽,嘩然道:“他、他對着誰用驅邪陣法?!他瘋了?竟敢亵渎天神!”
那陣法施展的光點往上一飛,不出預料,立馬在半空粉碎了。
雲端的虛幻神像微微笑道:“這般愚鈍,還妄想飛升?不敬神明,該殺。”說罷,身側雷神已經往前一步,震天雷響。
可雷擊還未降下,承霄已經直挺挺倒下了。
雲端上的心魔顯然愣了下。
白昭華本要幫他避開雷擊,看他突然倒地不起,連忙把人撈起來:“你怎麽回事?哪有打架中途睡覺的?”感覺對方身體發涼,手一顫。
那三個弟子好像并不意外,跪下嗚嗚哭道:“掌門說這邪神出現,為的一定是逼神龍殺人。他自然要竭力阻止,若邪神要殺他,他一定無法阻擋,可死在邪神手裏,其餘人必然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不如自絕經脈的好……”
“……什麽?”白昭華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懂。
“掌門說,他絕不死在邪神手裏,也不想成為白公子累贅。”一弟子伸手掏出一封信,哽咽着遞給白昭華。
白昭華呆呆打開那封信,一瞬間,臉色大變。
——白公子,在修羅山那日你與我同時結印,你施展法天象地,龍氣曾在我胸口停留,經久不散,後來我一直反反複複地想,我若再強一些,那時是不是能夠幫你,也不至于讓你許久無法行走。
這段時間,我突破了元嬰期,學會出竅之法,想來能夠在此時用上。
你念一下我的名字,我便與你同時結印,能替你承受一些。
郁長霖過去時,也看到了信上內容,眼底一瞬沉得吓人。
待其餘人上前時,白昭華已經将那封信揉成齑粉,俯身試了試承霄鼻息,低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雲端上的神像笑道:“你看,都是因為你,才叫他死了。白昭華……不,應該叫你鑒音才是,想通了嗎?若現在願意歸降,本尊願意看在天帝的面子饒你一命,只讓你永世囚于海底,護佑四海如何?你若心系蒼生,應該滿意才對。”
衆人本因為承霄的突然斃命吓得不知所措,猛地聽到這話,就有人喜不自勝地急忙喊道:“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一時間,不少人開始應和。
郁長霖聽得雙眼猩紅,只恨不得把這些人全部殺了,周身魔氣溢出,剛要給他們教訓,掐訣的手就被白昭華摁住了。
玄劍門那邊的人看到,還以為他這是願意了,忙道:“看來大家都很滿意!”
“滿意?”白昭華呵呵一笑,縱身一躍,過去就将那人拎起,啪啪連打了幾個耳光,直把那張臉打得豬頭一般,“殺不了,還打不得嗎?誰再說句好和滿意,我現在就把他打成殘廢再煽了送去宮裏!”
這可比殺了還狠,瞬間沒人敢出聲了。
雲端的心魔也沒想到他這麽難搞,笑容漸漸斂去:“你既然如此冥頑不靈,往後之事,就休要怪本尊了。”
衆人一聽,預感不妙。
果然,神威驟然施下,仿佛天罰,讓他們渾身痛不可擋,止不住地慘叫。
有人并不知道雲端上的是誰,只埋怨白昭華:“白昭華!你要害死我們了!”
郁長霖踢開一個撲來的修士,眸色發霜:“漓兒不能殺你們,我來就是。”
白昭華搖頭笑道:“他們根本毫無選擇,又打不過咱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我怎會在乎他們說什麽?回頭多揍幾頓就是。”忽而仰頭往上看去,嗓音響亮,“你想讓我恨蒼生,讓我大開殺戒因此入魔?那你的算盤可謂是白打了,在我眼裏,這群人的愛和恨,全都不值一提!哈哈哈哈……我就問你,誰會在意一只螞蟻的愛恨?”
空氣凝滞,抱頭痛吟的衆人聞言面色微變,不由得向他看去。
狂風四起。
白昭華不知何時……竟已化為一條通神銀光的白龍!
“這世上本就人人為己,無論是人、妖、神,全都一個樣!可神仙坐享蒼生供奉,卻将危難抛給他們還令其抉擇……可笑至極的臭把戲!我不殺他們,現下只殺你!”
白龍伸出爪子,似乎結了個印,旋即朝上飛去,動作快如閃電!
下方震驚的聲音很快消失在耳際,白昭華一進入雲層,那神像似乎很懼怕他,盡管不是本尊,也極快地消失了,只剩一群傀儡神仙将他團團圍住。
心魔顯然是故意的,此時圍着他的神仙,全部是以前一起下棋喝酒的老熟人,他動手遲疑間,就險些處于下風。
氣急間,身上的天罡爐一震,随即黑霧四起,一個人影逼近,白昭華頓時叫道:“郁長霖!”
“是我。”郁長霖還要說什麽,看他眼圈發紅瞥着那些神仙,忽地蒙住他眼睛,快速殺出一條血路。
白昭華任由他捂着眼睛,不聽不看,等從那陣厮殺裏回過神來,猛地張嘴噴出水柱,掃去剩餘的神兵。
他看向前方的結界,欲要沖去,整個世界突然就黑了。
與此同時,下方傳來驚惶的喊叫聲。
盡頭走來一個仙氣飄飄的人影,見他要打,慌忙施禮道:“是我!”
“司命?”
“是小神!”
白昭華還未發問,就聽他說:“尊上,那心魔利用夜游神的能力施展了幻術,不可再往前,你往前一步,幻術就更加厲害,下面承受幻術的人則更加痛苦,尊上自己也很可能受傷。”
“幻術?”白昭華擰起眉頭,立馬朝下看去,果然見衆人魔怔一般又哭又笑,甚至沒了理智一般彼此厮打。
司命急道:“這心魔實在厲害,我也是利用結界才一時躲過,聽到尊上回來,才敢出來……依小神看,要破解此幻術,還是進去找到幻術的結印點才行。”
白昭華正要與郁長霖商量,扭頭一看,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司命催促道:“小神和尊上一起進去,不盡快破解了幻術,根本不能往前靠近!天庭危在旦夕,要抓緊時間!”
“好吧!”他抓住了光頭的司命,縱身一躍,施法就進了幻境之中。
一進去,白昭華立馬被眼前的畫面驚到了。
這裏仍是京城之上的雲端,只是滿天飛龍,那些飛龍全部圍繞着他,遠處則是神力蓬勃的天庭,耳裏竟還有天帝的千裏傳音:“你又跑哪裏去了?”
白昭華知道這是幻境,幻境依據于真實,但一定有所不同,諸如這些飛龍,自他出世,就沒見過。
若是普通人,感覺就會像是做夢一樣,盡管有所不同,但也分辨不出,可他是一條龍,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
饒是如此,聽到天帝的聲音,還是發起愣來。
直至天帝出現在眼前,他才如夢方醒。
天帝望着他道:“此處為幻境,也是我的碎魂能夠暫存的地方。”
白昭華:“……碎魂?你不是死了嗎?”
“說話可真難聽。”天帝笑着嘆氣,“這抹碎魂在你即将飛升時就會出現,為了就是助你一臂之力……看來你是快要重新回到天庭了。”
白昭華靜靜看着他,眼睛忽然濕潤起來。
“上次見你哭,還是你身為一條小龍的時候,現在看,真是新鮮。”
白昭華哽咽說:“天界都變了。”
“嗯,什麽都會變。”
“是麽……那你還會回來嗎?”
天帝笑了笑,不回答,只指着下面道:“你脫離幻境後,就即将歸位天庭,還是多看看他們吧。”話音落後,人影也消失不見。
白昭華發了會兒呆,縱身去了地面,一進國公府,就徹底說不出話來。
張非舟被那心魔幻化成自己的模樣,然後被天雷打死,化作一條蛇骨。
所有都說白昭華是一條蛇妖,死得活該。
爹娘根本看不到進入幻境的白昭華,哭得痛不欲生。
宋以鳴搖頭不信,到處尋找他的蹤跡。
白昭華:“……”
這裏顯然是他十八歲生辰往後的時間。
再出去看,賀蘭衍高中狀元了,路上聽聞他死的消息,從馬上跌落下來。
表哥病得厲害,好像不行了……
白昭華在京城轉了一圈,怎麽都找不到郁長霖,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摸摸胸口的天罡爐,飛身前往修羅山。
一到地方,被眼前的魔域狠狠吓了一跳。
司命這時出現在他身旁,嘆氣道:“他在幻境裏看你死了,大受刺激,變得嗜血無情,殘害生靈,重啓了魔域,如今就連幻境裏的心魔只顧得上對付他這個魔君了!”
魔域裏的烈焰幾乎讓白昭華睜不開眼,他看着一旁更加荒蕪的修羅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太陽下最濃重的陰影裏。
司命離開不久,郁長霖果然從魔域裏走出,他好像沒了心智,見人就殺,将一切夷為平地,又追着天邊的心魔而去……
白昭華沒有跟過去,他低頭想了又想,回到了天庭。
天帝似乎等他很久了,看他情緒低落,正色道:“當務之急,要在幻境裏斬殺聖君,再鎮壓魔君,之後幻境破解,就是你今生飛升歸位之時。”
白昭華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悶聲說:“我想你了。”
天帝一愣,笑道:“這種時候,你又在胡鬧。”
白昭華固執地走到他跟前,天帝剛要伸手摸他腦袋,卻見他從袖中拔劍,猛地刺入自己心口,一時愕然。
白昭華朝他翻白眼:“去死吧!天帝不會騙我!你根本不是天帝!”
“你、你個混賬……”
“你才是混賬!”白昭華朝他吐舌頭略略略,“你做的套看似齊全,可有一點簡直錯得離譜,魔域根本不可能再生!就這樣還想騙我?!”
對方死死瞪着他:“不……只要那個魔君不死,他的念想早晚會複生魔域!你、你怎麽是非不分?”
“笨蛋!”白昭華哼哼,身子一轉變再次化龍,只見天罡爐從他心口若隐若現,裏面竟閃爍着一顆血一般的金丹!
一瞬間,“天帝”的臉都白了。
那是郁長霖的金丹。
郁長霖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白昭華!
這件事,其實早在上天攻打心魔被群神圍住,郁長霖突然出現替他殺出血路之時,白昭華就意識到了。
郁長霖是從天罡爐裏出來的。
他早就應該想到才是!
郁長霖鑄就的這個法器,既是法器,也是他自己的變形。
那日郁長霖不願他獨自去天庭,後來給了他這個法器就不再阻攔,便是因為有了天罡爐,郁長霖就能和他如影随行……
把自己練成法器,也就他想得出來!
白昭華忍了很久,到這時再也忍不住,爪子一抹眼睛,便對着眼前的天帝噴出千萬道水柱劍影,“天帝”被劈成無數碎塊,轟然炸開,露出其中的司命模樣。
司命苦笑:“尊上果然聰明。”
四周一片虛白,白昭華憤怒道:“那麽多帝君都逃不過心魔的算計,你那結界怎麽可能護得住?你一出現,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司命朝他颔首,說了句“對不住尊上,我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便傀儡般地站着不動了。
白昭華眼睛發酸,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穿過幻境的狂風暴雨,他鉚足了力氣用龍角頂開結界的邊緣,沖出去的那刻,身後一片轟隆巨響。
地動山搖後,司命和整個幻境都開始分裂扭曲,漸漸消失。
離開幻境,整個世界都剩下一片漆黑。
白昭華往下看了眼,那些人仍陷在幻境裏痛苦不已。
只怔愣片刻,白昭華就往上飛去,沖破第一層桎梏的時候,他覺得全身血液都變得滾燙,轉瞬間,心髒鼓鼓的發緊,好像被擠壓着,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可他盡力不讓自己哭。
臨近九重天的時候,頭忽然針紮似的疼。
他知道,那是龍角牽引新的靈眼進入輪回……這是必要的過程。
明明可以忍受,可還是哇一聲哭出了聲,剛哭了一聲,立馬抿着嘴巴哼哼低笑,反正怎麽都不能讓自己在敵人面前落下風!
他要以最好的勢頭、最威風的樣子,将那為非作歹的東西殺得再也不能使壞!
沒人能欺負他!
轉瞬之間,頭一下就不疼了,白昭華呆呆地睜開眼睛,可是什麽都看不到了。
眼前一片渾濁,滿是黑紅色的血霧,完全看不到東西。
心裏湧上一股奇異的酥麻感覺,他很快明白過來,立馬在心中叫道:“郁長霖!”
“嗯,不哭了。”
早就沒哭了,可是一聽這話,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他想抹眼淚,發現爪子抹不了,委屈說:“你和我換了六感麽?我不怕疼,你換回來吧。”
郁長霖柔聲道:“我也不怕。”
白昭華知道自己不能停,他繼續全力往上飛,看着眼前的渾濁視野,眼淚還在簌簌地掉:“為什麽……為什麽我看不到呢?”
郁長霖道:“別怕,漓兒很快就能看到了。”
白昭華用力搖頭,兩人交換了感官,他其實想問,為什麽你看不到呢?可是很快,他就什麽都知道了。
龍身在沖進九重天的瞬間,猛烈的浩然之氣襲入全身,那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意感受,紫光漫天,便在這時,天罡爐震出了八顆舍利——
那八顆早就被郁長霖吞噬的舍利。
眼前忽地一片清明,漆黑的世界出現無數星光,頃刻間,白虹如雪浪翻飛,耳邊龍嘯不絕,諸多龍衆沖出,齊聲高呼:“我們來晚了,這就為尊上護法!只能堅持半個時辰,還請尊上施展三千大道,快快降下此邪魔!”
逼出八部天龍舍利中的殘魂,将會有極大的反噬。
白昭華飛快眨着眼睛點頭,他怔怔看着纏繞着自己的黑霧,眼淚剛掉下來,就被那黑霧接住了。
他聽到郁長霖哄道:“還有哪裏疼麽?”忽又急聲說,“我還有很多力氣,你叫我,別叫那個承霄的名字!”
他強忍眼淚,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搖頭癟嘴道:“不疼,我哪兒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