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茶室為盤,天下為棋

第124章 茶室為盤,天下為棋

——我的信念不是奪中州而是奪天下。

——去遼東放馬,去嶺南踩沙,去燕西禍害常綠谷,去中州踏踏青龍階。

——阿九,如果你可以把黑金蓮旗插在上述的任何地方......

從小到大的夢想有法子能實現?賀绛心底激動的快瘋了。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每條經脈都在瘋狂叫嚣着,驚喜至極!

可是不能只顧自己狂喜,而忽略實現夢想的開端啊。

他不要眼前人砸碎膝骨把這一切換回來!

賀绛緩緩把微張的唇合攏上,抿了抿唇逼着自己冷靜,嗓音不可抑制的有些發抖。

“你,真要把玉玺送出去...你想好了?”

“是。”

“梅淮安,你會失去很多東西。”

“......”

梅淮安朝他笑了笑,試圖安撫。

“我如今失去的還不夠多?沒錢沒人連家都沒了,玉玺不就一塊石頭嘛不礙事的,你別想太多,你想想以後我們——”

看着眼前人到這個時候還如此不經心,賀绛有些崩潰!

他猛地擡手推了一把梅淮安的肩頭,力氣之大讓人往後仰了幾分險些倒地上。

“——呃!”

梅淮安把手撐在軟墊上穩住身形,表情有些無奈,就知道這頭倔牛沒這麽容易被哄住的。

賀蘭鴉伸手把人扶起,沉聲呵斥:“賀绛。”

賀绛根本就不聽不看,沖着低頭坐回來的人喊——

“送出玉玺你就不是太子了!梅氏的一切也都得成為過往,青史除名!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交出玉玺禪位他人,并不是簡簡單單的不當皇帝而已。

這代表着毀玉碟砸宗廟,所有與梅氏有關的功績史書盡數銷毀!

“皇帝換人,天下就得改姓!”

“自此之後你沒有祖籍沒有名氏,連一寸能養兵的封地都沒有啊!”

城破只是兵敗,誰都不敢斷定梅氏還會不會東山再起。

至少有玉玺在身時,這人繼承大統名正言順,随時都可以起兵結營征戰天下。

可是一旦交出玉玺卑服禪位...賀绛眼眶發紅的緩緩擡眼看人。

“你再也沒有起兵結營的資格了,你明不明白?”

“你招的兵是散民,你馴的馬是牲畜,你揚的旗是游方爛布沒人多瞧一眼。”

“梅淮安,你會一無所有...赤條條的只剩一條命。”

賀绛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替梅氏惋惜。

可他不是在惋惜梅氏,他惋惜的是眼前這位,他替人憋屈更替人害怕!

“你說的多好聽多輕松啊,往後再奪回來,你跟我說往後往後...可計策但凡稍有差池,你——”

自此除名于枭雄奪世的争鬥中,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可能了。

這比賭上性命還嚴重,這是斷送氏族的大險!

“......”

他說的後果,桌前另外兩人都很清楚。

交出玉玺這件事十分瘋狂,行事的兩人都冒着滔天巨險。

如若稍有不慎——

梅淮安将永遠跟皇位絕緣,賀蘭鴉此生都會愧對眼前人。

梅淮安能做到這一步,是把身家性命不留後路的全押給渭北,真正做到了‘信任’二字。

而賀蘭鴉敢應允,那是扛着失信于人的重負,他接到手裏沉甸甸的玉玺,自此将會變成無形大山壓上心頭。

此計宛如峭壁沿行,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賀绛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執拗的想說服這兩人別發瘋!

他可以領兵出征的,他不怕死不怕累,他願意披甲戴盔淋着血替兩人往前沖!

何至于此啊!

“我不許你禪位,我知道你說得對說得好,你有謀劃有決心還能奪回來,可那都是以後的事啊虛無缥缈,我不同意你們這樣冒險,明明我們領兵一步步去打,也能奪天下!”

桌前兩人還是沉默。

賀绛熬不住了,伸手攥住兩人放在桌上的手腕,把兩只手腕都攥的很緊!

嗓音急切的求着他倆——

“梅淮安你信我...我可以立下軍令狀不破嶺南不回軍,我送你回家我給你開路!啊?哥,你有野心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讓我往前去吧,我不當人了我願意給你們當刀用,我的盔甲很厚啊我刀利馬壯...你們別不看我...你們信我!”

他要怎麽退居後方安穩坐視這兩人給他謀富貴?他是一員虎将,不是等人喂骨頭的哈巴狗。

他參與不上的繁花似錦全是破爛!

“......”

梅淮安看着他,喉間哽極一時無話。

——你們把我當刀用,我盔甲厚實長刀鋒利,我去淋着血給你們開路。

傻阿九說的話要把人疼死了,世間怎會有這樣奉君無私到極致的人吶。

茶室依舊一片寂靜。

賀绛一個人嘟嘟囔囔說了大半天,沒有聽到一句回應。

到最後,他嗓音顫的不成樣子——

“你們要我怎麽辦,我看着你們這麽冒險我要死了,我要急死了!不能這麽忽視我,你們根本就不替我想想,我一個武将血性铮铮,我怎麽能坐在後面看你們往前沖,你們要把我的信仰踩滅了!不可以!不行,你們不能這樣.......”

“不,不是叫你看着我們冒險,你聽我說。”

梅淮安手腕被攥着,他噙着淚光往前湊了些,幾乎是頭對頭的小聲跟人說話。

嗓音低低的似勸似哄——

“你領兵出去踩的是血路,卧的是骨堆。”

“我欠渭北的夠多了,我就是個落魄太子什麽都做不了,我根本沒做過一件對渭北有利的事,我帶人在這兒白吃白喝這麽久你總該讓我做點什麽,是不是?”

他不能讓渭北用血肉幫他奪回失地,他寧願冒險一回把所有風險都攬在自己身上。

賀绛這個笨蛋,怎麽就不能裝作一無所知等着來日享福呢,心疼他一個‘宿敵’之子做什麽。

梅淮安心裏受不得。

他能不畏屈辱不畏艱險,可面對賀绛這樣純粹奉上的好意,他拿的良心不安。

他自認明明什麽好處都沒給渭北帶來過,憑什麽受到這種優待啊。

如果放任賀绛披甲戴盔去替他血拼,這份恩情太大了,他怕自己還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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