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映兮靠在江景既懷裏, 嘴唇上還沾染着他的氣息,他的手掌用力按在她腦後,圈在她腰後那只手鐵鉗一樣, 她仍是被他牢牢鉗制住。

她沒有說話,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江景既聲音涼涼的:“說話啊。”

從學校到電影院,他擔心這麽晚了她會被欺負, 跟了一路, 又在風口等了她一晚上,見到她從電影院出來的那一秒, 堆積的情緒爆發,他幾乎失去理智。

但是看到她這副被強迫掉眼淚的樣子, 他反而更加憋悶。

煩躁的情緒需要一個輸出口,即使心軟江景既也不甘心就這麽被拿捏,他冷聲嘲諷:“在等他來接你?”他收緊手臂,将她用力往上一提:“正好, 他還沒見過我們接吻。”

“你別這樣……”映兮的聲音帶着哭腔, 近乎哀求:“江景既, 你別這樣。”

她自尊心那麽強,哪怕被悔婚也不肯拉下面子去找未婚夫,現在卻哭着求他別碰她。

江景既倏地松開手, 雙手被卸力般垂下, 他自嘲地低笑一聲, 掏出煙盒, 低頭咬住煙頭,手伸進褲兜, 沒有找到打火機,又拍了拍風衣外套兜, 仍是沒有找到,他轉身拉開車門。

“在這裏。”身後的小姑娘低低地喚他。

他借着手肘搭在車門上的姿勢回頭,看她從地上撿起他的打火機,走到他跟前,雙手笨拙地摁出火焰,踮起腳尖,伸手幫他點煙。

煙絲觸到火焰的那一秒,江景既拿開。

他低眸看着火光裏女孩的臉,對上她的眼睛,幾秒後,他輕嘆一聲,擡手覆在她發頂,很輕地拍了拍,啞聲問:“吃葡萄麽?”

小姑娘杏眸中的淚還在打轉,笑容卻燦爛,沖他點點頭:“吃。”

與江景既之間存在的那股奇妙默契再次産生,她什麽都不用說,只一個眼神,他讀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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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買了,回家吃。”江景既揉了下她的腦袋,上前兩步,撿起掉在地上那頁紙,再撿起煙頭放上去,同那根沒點的一起扔進垃圾桶。

她有苦衷。

江景既沒逼她,等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知。

他可以等。

“把你卡號給我。”江景既突然說。

映兮系安全帶的手一頓,扭頭問:“你要給我錢?不用,已經夠了。”

果然是急用錢。

江景既低聲問:“為什麽不跟我說?”不僅不說,還把他趕走。

映兮笑了一下:“你也不欠我的。”

“不欠嗎。”江景既側頭盯着她的嘴唇。

映兮心領神會,別開臉:“這個不算。”

江景既得出結論:“是你心甘情願?”

“我……”

映兮被他弄得不知道該給什麽答案。

她若說不是心甘情願和他接吻,他就會兌現十萬的十倍那句話。她若說是心甘情願,又給不了他名分。

江景既:“映兮。”

映兮:“嗯?”

“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有錢一些。”江景既說,“別的或許幫不上忙,但若是錢,你開口,要多少我都有。”

說着,他打開扶手箱,從中拿出一張黑卡遞給她:“這張卡不限額,花出去多少你想還就還,不想還就當感謝你在外公面前守口如瓶。”

映兮擺手:“不行我不能——”

“別再拒絕我了。”

江景既捉住她的手,将卡塞進她外套口袋:“也別再發那種消息,我也會受傷。”

“對不起。”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這三個字。”江景既頓了頓,說:“借我的,跟借其他人沒什麽不一樣。你可以不花,它能帶給你安全感就夠了。我不想你因為缺錢不開心。”

對上少年真誠的眼睛,映兮眼眶一熱:“江景既,你是想把我慣壞嗎……”

“我爸不是還欠你爺爺個人情麽?”江景既擡手,扯過她頭頂的安全帶,低頭幫她扣上:“父債子償,我替他還了。”

映兮确實是因為缺錢而變得沒有安全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親戚罵窮鬼的時候也會自卑,她似乎沒理由拒絕江景既的幫助。

猶豫了一會兒,她收下卡,說:“那我用了多少記個賬,等我畢業工作掙了錢,連本帶利還給你。”

江景既:“行。”

想了想,她又說:“你要是遇到喜歡的女孩,跟我說,我把卡還給你免得她誤會。”

江景既睇她一眼:“別把我想的那麽花心。”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映兮心知肚明。

她低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配不上你。江景既,我不值得的。”

“你值得。”江景既擡手掌住她的後腦勺,低聲說:“你知道你的優點是什麽?”

映兮含淚搖頭:“我沒有優點。”

原本她覺得她這張臉長得還可以,因為從小到大都有人誇她“長得乖”“好漂亮”,後來被同一批人指着她鼻子罵“喪門星”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很醜陋。

考上了A大,外婆誇她厲害給她長臉,她原本也這樣想,可當她來到北城,看到學校裏比她更優秀的學姐時又覺得她只是笨鳥先飛,誤入了鳳凰栖息的地方。

她內向、膽怯、說話不中聽、情商低,連個說心裏話的朋友都沒有,實在是找不到自己有什麽優點。

“你有。”江景既不假思索,一條條細數她的優點:“你守信用,重承諾,善良,識大體,知道感恩。為了保住我爸媽的面子,你委屈留下來住了這麽久。”

“我媽一聲請求,你寧可被誤解成懦弱也要照顧外公的情緒。”

“我大哥辜負你,你卻沒辦法心安理得從他手裏拿錢。我沒猜錯的話,那十萬是你從他手上贏來的,對麽?”

映兮驚詫他們之間的默契,他好像真的能通過她的眼睛讀懂她的心聲,也不再隐瞞,點頭:“嗯。”

“你有很多優點啊。”江景既看着小姑娘委屈得快要哭的臉,笑着捏了下她的耳朵:“這些只是你優點中很小的一部分。”

可是這些優點,在之前她跟江景忱的談話中,是以缺點的方式出現,導致她更加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

聽江景既這麽說,映兮心裏好受多了。

至少還有一個人不嫌棄她,會把她的缺點當成優點。

她吸了吸鼻子,扭頭望向他,小聲問:“……還有嗎?”

江景既:“……”

這姑娘還被誇上瘾了。

“有。”他靠回座椅靠背,懶懶地歪過頭,狹長黑眸看向她的臉:“你很漂亮。”

映兮眨眨眼睛:“你真這麽覺得?”

江景既表情認真:“真的。”

映兮彎了彎唇角,露出久違的梨渦:“江景既,謝謝你。”

“謝倒是可以。”江景既注視着女孩的笑臉,也勾起唇:“別再跟我說對不起。”

映兮:“不說了。”

江景既看了眼影院方向:“最後一次。以後需要幫忙找我,聽見沒?”

映兮:“聽見了。”

兩人心照不宣,就好像默默地簽訂了什麽無形協議。

一個遵守約定,一個耐心等待。

這幾天家裏冰箱每天都會有新鮮的葡萄。

有時是江景既回老宅摘回來,有時是他買的,小周姨知道兩位小主人愛吃,每天都會洗一些擺進果盤,等映兮跟江景既下課回來吃。

她看得出來,這倆孩子一開始關系緊張,最近才好起來,早上一塊兒去上課,晚上再一起回來。反而是映兮的未婚夫大公子很少回來住。

小周姨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大公子已經有五天沒回來了。這人陪媳婦兒一點都不積極,可惜了映兮那麽乖的女孩兒,怎麽就找了這麽個不着家的負心漢。

收拾卧室的時候,小周姨在映兮房間撿到一張紙,上面寫着工整漂亮的“江景既”三個字,小周姨吓得趕緊把紙卷成一團藏進圍裙口袋,家裏明明沒人,她還是緊張得看了看周圍,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垃圾桶邊,迅速把那張紙撕碎扔掉。

堂姐說過,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映兮。

小周姨心想都怪那個負心漢大公子,整天不回家,出事了吧?媳婦兒跟弟弟跑了吧?活該!

……

下課回到家,映兮發現小周姨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難以啓齒。

映兮摘下背包,洗好手,走過去坐到沙發上伸手拿了顆葡萄剝皮。

她擡起頭,主動詢問:“小周姨,您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嗎?”

“啊?沒有啊,沒事兒,我能有啥事兒。”對上她的眼睛,小周姨忙避開,笑着抓起抹布擦她剛擦過兩遍的茶幾。

映兮吃掉一顆葡萄,小周姨又把桌子擦了一遍。

“小周姨,”映兮探頭小聲提醒:“這裏您擦第三遍了。”

“啊?哦!對對對,瞧我這記性,怎麽跟我姐一個樣兒了。”小周姨一拍腦門兒,站起來,轉身走出幾步,又倒回來,蹲在旁邊擦花瓶。

映兮:“……”

見小周姨盯着果盤出神,她拿起一顆葡萄遞過去:“您要不要吃一顆?”

“啊?好呀好呀。”小周姨擦擦手,接過葡萄坐下,“兮兮啊。”

映兮眨眨眼睛,等她開口。

小周姨:“阿既跟你……年齡差不多大對吧?”

“嗯。”映兮點頭:“他只比我大半歲。”

“你幾月出生的?”

“四月底。”

“今年是2022年。”小周姨仰頭掰手指算了算:“他屬馬,你屬羊。他生日在冬至,是年底的馬,你是開年的羊。”

天作之合的一對,真是絕配。

難怪能夠相互吸引。

映兮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小周姨開口,偏頭問:“您還會算卦啊?”

“我瞎算着玩呢。”小周姨嘿嘿一笑:“你們年輕人現在不都信這個,廟裏放眼望去全是年輕人,下跪的姿勢比我還标準,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上去拜了。”

年輕人拜佛,求的是一個心安理得,尋一個精神寄托。

就像她高考時外婆穿了一身大紅旗袍,說要助力她金榜題名,而實際上她能考上A大靠的是高中三年沒日沒夜的刷題,高分是她腳踏實地努力得到的。

老人家高興,她也就順着誇外婆的紅旗袍穿得管用,開卷全都會。

那段時間找外婆買旗袍的人在家門口排長龍,映兮替老人家高興,又怕她熬夜刺繡對眼睛不好。

小周姨胡亂扯了幾句,抓起抹布:“我再去擦擦你房間的櫃子。”

映兮沒有聽懂她的暗示,咬着葡萄點頭:“您辛苦了。”

小周姨看了看她,提醒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興許是映兮練字兒的時候順手寫的呢?

一定是她想多了,小周姨心想。

……

回房間洗漱完,映兮拿起手機給外婆打電話。外婆的生活作息很規律,這個點剛吃過晚飯。

過了很久那頭才接起:“喂,兮兮。”

外婆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虛弱,雖然努力打起精神,但還是聽得出老人家強撐着不舒服,映兮緊張道:“外婆,您生病了嗎?”

外婆忙解釋:“沒有沒有,我身子骨好着呢。”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暈車,剛吐完。”

暈車?

映兮忙問:“您去哪裏?坐的誰的車?”

外婆說:“你未婚夫的。”

映兮:“江景忱?”

“是叫這名吧?”外婆也不确定,她只知道來接她的人是江家大公子身邊的秘書,戴個眼鏡,對她倒是恭恭敬敬有禮貌,她沒好意思說人家,誇獎道:“這車跟房子一樣,有床,有電視,還能躺下來睡覺,可是……”

外婆忍了忍,沒有忍住,小聲跟映兮告狀:“可是它都在路上開三天了!”

映兮:“……”這個江景忱,他說過了那晚就知道愛不愛她,就是指幫她把外婆接過來。外婆暈車嚴重,這麽大年紀一路吐着過來,等于要她半條命。

映兮安慰了外婆幾句,問:“他派人去接您,您怎麽沒跟我說啊?”

“他說要給你個驚喜,我尋思那好哇,我堅持堅持就到站了,誰知——”外婆苦不堪言:“我現在就跟古代人似的,一天趕幾百公裏路,走走停停,還不如坐飛機,長痛不如短痛呢!”

映兮讓外婆把電話給司機,問了下他們現在的位置以及目的地,安慰外婆再堅持一下:“再有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就能見到我了。”

外婆一聽這才精神:“好好好,我再堅持一下。”

“嗯。”映兮交代:“您打開窗,把帽子戴好,別吹感冒了。”

外婆很高興:“曉得了曉得了。”

司機剛才跟映兮說的目的地是江家老宅,映兮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伯父伯母了,她給江景既打電話尋求幫助:“附近有沒有适合老人居住的地方,經濟适用,最好是樓層低一點的。”

江景既問:“還有什麽要求麽?”

“最好是……房東能刷卡的。”

外婆難得出趟遠門,折騰一個來回身體吃不消,映兮想讓外婆住一段時間再回去,又怕租房子押金不夠。

映兮自己也知道,這地段,想找到她描述的那種房子,而且還是馬上就要入住,除非願意花幾倍的大價錢,否則幾乎沒可能,她是想着江景既人脈廣,打聽一下說不定會賣他個面子。

江景既說:“我名下有套老房子,帶院子,外婆要是不嫌棄,可以暫時住那兒。”

“可以可以,謝謝你。”

“下樓,我快到家了。”江景既的聲線混着電流特別有質感,帶着撩人耳膜的酥。

映兮沒舍得挂斷。

可能是等了幾秒發現她沒挂,電話那頭的少年語調漫不經心:“有長進,知道來問我。”

他言下之意是誇她沒找他大哥。

但映兮怎麽聽都感覺這話酸溜溜的,她清了清嗓子:“我下樓了,電梯裏信號差,挂了。”

*

半個鐘後。

映兮跟江景既一起進了胡同。

看到他口中的“老房子”,映兮瞠目結舌。這是一套獨門獨戶的四合院,紅牆灰磚,院子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不用上網查映兮也知道這套四合院的價格,但它确實很适合老人家住。

映兮滿心感激,簡單的一句“謝謝”反而不足以表達,她沒再說什麽,打電話給外婆,讓外婆再把電話給司機,給他報了位置,

一小時後,房車停在胡同口。

胡同裏大部分四合院都租出去了,這個點是下班高峰,路邊停着很多電瓶車跟三輪車,房車開不進來,映兮跟江景既一起到路口接外婆。

車門打開,一個白發蒼蒼的小老太太從車裏鑽出來,擡頭,用一根手指推了推老花鏡,定睛一看,一下子蹦下來。

映兮吓得趕快跑過去:“外婆,您慢點!”

小老太太走過去一把抱住外孫女,頭也不暈腰也不酸了,扁着個嘴喜極而泣:“哎喲我的兮兮,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我可算是見着你了。快讓外婆看看瘦了沒,胖了沒,呀?白了!”

外婆今年快七十,頭發全白了,但精神很好,心态也好。

見到映兮身邊的江景既,外婆笑着指指他:“這小夥子就是你未婚夫吧?長得真高!基因好哇,你将來打算跟他生一個還是兩個?生三個吧要不。”

映兮:“外婆,他不是——”

“江家外孫女婿!”外婆已經自來熟地跑過去,探頭探腦打量起江景既,仰起腦袋像在看巨人,又圍着他轉了一圈,滿意得不得了:“長得可真好看!不錯不錯,這門親事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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