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上,七點二十分。

伯雅沒有忘記跟璟瞳的約會，預早了十分鐘下課，收拾好教室，從琴行步出來，有點預料，又有點錯愕，那輛她已有點熟悉的轎車炫目地停在對面線，車裏的人似乎也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滾落的車窗，璟瞳臉露笑容的對她揮手。

伯雅禮貌性地也回她一個淺淡的笑靥，點了點頭，走過去等交通燈，她不急不燥的站在安全島上等燈號，時不時看向轎車那邊，發現璟瞳一直凝盯着她。

『甚麽人都不可以，特別是璟瞳姐……』一把軟柔又帶哀求的聲線突然閃在耳邊，伯雅全身打了個激靈。

交通燈叮當叮當地響起來，綠色小人終于出現，打斷了那把煩心的聲線。伯雅和其他路人一樣，今天有點急的橫過這條有點長的馬路，走去轎車時故意放緩步伐，不希望被璟瞳察覺她急燥的心情。

以一個對象來說，璟瞳無疑是一個不錯的對象，不談她的工作和薪水，單談她對自己有點異于其他人的态度和多了一份的堅持與固執，的确使她心房裏起了一些化學作用，不經意之間，暖和了她冰冷了多年的情感，那怕璟瞳根本沒那個意思。

或者璟瞳只是把她看成一個小女孩來看。

「妳不會七點就來了吧？」伯雅坐進車裏，扣上安全帶的同時大膽猜想。

公璟瞳沉默半分，卻又溫惋的輕笑說：「小雅妳挺心思細密的，這也被妳猜對呢。」她察覺伯雅好像扣不了安全帶，細心的從她手中拿過扣子替她扣上「我訂了一間很好吃的餐廳。」

伯雅在車廂裏昏暗當中，輕握了拳頭，這拳頭，正是剛才璟瞳不經意觸碰的手。

『甚麽人都不可以，特別是璟瞳姐……』

魔咒在耳畔如風吹進來，纏繞在她的腦海，控制了她。

已經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任芙。

妳真的不需要用魔咒來驅使她連想交一個朋友也不敢呢。

來到餐廳，這裏有點高級，伯雅垂眼看看自己所穿的衣服，嗯，很好，有領上衣配了水洗牛仔褲，相當簡約。她跟着璟瞳進去，門前接待員白鴿眼地打量起她來，皺起眉頭。

她想要不是公璟瞳和這餐廳有過照面，她早就被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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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領着她們在靠玻璃窗那邊坐下，外面的夜景很美麗，坐下之後，伯雅被那景色吸引，手拿着餐牌，卻目光完全放遠在那片景色當中，眼前一團霧，冒出了任芙跟落雁的身影。

上一回任芙跟落雁在Ｑ酷盛典走紅毯的視頻她無意間在媽媽的手機裏看到了，很巧當時畫面正是任芙跟落雁被記者起哄要牽手合照，那幕二人相視笑了一笑，把手自然地牽上的畫面，打碎了伯雅努力修補得密不透風的傷口，玻璃心锵一聲碎了一角，裂紋聲擴大，貼得緊緊的ＯＫ繃止不住裂縫，乒地，心再次碎成細碎的碎片。

二人牽着手來到主持人身旁才悄然松開，主持人第一時間暧昧的笑問任芙：「小芙蓉，妳是不是跟落雁關系越來越“緊＊密＂呢？」

任芙把臉頰旁的發線撩到耳後，露出了一只戴上垂式鑲鑽的耳環，低調裏的奢華，她跟落雁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抹起溫淡的笑意，回答主持人：「最近确實很常見面，一起工作機會多了。」

她答出了理所當然的答案，卻避開了主持人想她回答讓人遐的答案。

「那麽對于第一次入圍流量女歌手的項目，心情如何，有信心得獎嗎？」紅毯時間不多，主持人問了八卦後還是照手卡上問起了正經的問題。

「很開心，這次的唱片花了很多心血，能有這樣的成績我很滿意了，拿不拿到獎，就随緣了。」

主持人改攻落雁，問：「落雁啊，這次妳做頒獎嘉賓，妳想頒獎給誰啊？」他還是一臉看八卦的表情。

落雁甜甜的笑着，眨了眨眼，很會配合道：「我是任芙的粉絲，當然想她得獎了。」她也是沒直接回答想頒給誰，卻別人能在她的回答裏體會到她心中所想。

「那我祝小芙蓉能得到好的成績，落雁也圓心願，頒獎給偶像啰～！」男主持打個圓場「來，兩個人親密一點給大哥們招幾張合照，就可以進去會場了。」

關于任芙的事，媽媽特別熱衷去追看，每次見到電視或視頻裏的任芙，她便啓動話當年的模式，說當年看着任芙就漂亮，當明星一定能紅，最後甚麽給她猜對了。

臺下的記者們又起哄要她們牽手合照，有一必有二，任芙跟落雁笑笑的把手牽上，親昵的牽住手，手臂貼臂拱他們拍照。

視頻是一個剪輯，是這個頒獎禮上鏡頭帶到任芙跟落雁的合輯，接下去，視頻轉到落雁單獨被介紹出場頒歌曲獎，她一出場，舞臺上特大的ＬＥＤ屏幕馬上出現了臺下坐着的任芙，任芙發現了，保持鎮定與微笑，觀衆卻已經瘋狂尖叫。

落雁不明所以，她奇怪左右看着工作人員用眼神探問，臉上出現尴尬不失禮貌的笑容，似乎有工作人員在臺下提她，她側一側身，看到背後ＬＥＤ整個畫面都是任芙，她害羞的笑了出聲，一陣尴尬的調整麥克風的高度，清了清喉嚨，壓下觀衆們的尖叫。

「大家好，我是沈落雁。」臺下又是一陣尖叫，不知誰先起哄，觀衆齊聲大叫小芙蓉。「等等，各位先冷靜一點，我真的沒看過卡裏的得獎者，現在就喊任芙，待會卡上寫的不是她，喜不是尴尬了？」她幽默的笑稱，也逗得觀衆們笑出來。

ＬＥＤ屏幕裏的任芙也跟着輕笑，故意扶額沒臉見人。

不過大會早就預設好，落雁手中的卡裏寫着的得獎者絕對是任芙，她看着手卡臉頰微紅又嬌羞地叫了戚任芙的名字，全場瘋狂地搖旗吶喊。

鏡頭一直帶着任芙從椅子起來，跟身旁的人握手擁抱，再大步流星趕上舞臺，當二人同框在鏡頭前，又是一陣尖叫。落雁把獎頒到任芙手中，也跟她互相輕抱一下，臺下有人起哄任芙親一個，但任芙假裝聽不起，落雁也趕快随領路人回去後臺。

跟着視頻是任芙獻唱，以及後面拿到女歌手獎時鏡頭帶到落雁後結束。

鏡頭前她們ＣＰ感十足，鏡頭後，伯雅今天也終于看到二人真實的互動，也是相當……合襯。

「小雅！小雅！」

「」伯雅被璟瞳的叫喚拉回來，她瞧點朦胧，察覺自己失禮了，臉頰染了一層薄嫩的紅紛，而且服務生好像在等她點菜，她有點緊張的速看餐牌，卻不知道該點甚麽，她讨厭自己有選擇困難症，突然間她想起了任芙，以往都是入任芙替她決定的。

以往的一切，她一直都那麽眷戀沉*淪。

公璟瞳好像懂了甚麽，出手解救伯雅，她點了一客湯、一客意大利面，還有餐後飲料和甜品，服務生微笑地覆述一遍後便收走餐牌離開。公璟瞳把目光投到很窘困的伯雅身上，突然覺得她這種狀态才像她這個年紀擁有的，也感到很可愛，平常的她過于成熟沉穩了。

她喝了一口水，挑眉問：「妳剛才想甚麽了？」

「沒有……我只是被夜景吸引。」伯雅緊張又害羞的避開她的視線，也拿起水來啜飲了一口。

「剛才我點的，妳沒問題嗎？我擅作主張，希望妳不要介意。」下班後，公璟瞳會放松自己，要不是她有開車，大概會點了一杯紅酒來喝了。放松的手肘閣到餐桌上，托住腮子，臉容上顯露出少許的疲态。

跟伯雅一起時感覺有點奇妙，她好像不用再裝強勢的〝璟瞳姐〞，她只要做自己就可以，所以她才那麽喜歡和伯雅相處，也在她面前露出現在有點疲累的狀态。

「不會，我有選擇困難症，以往都是……」任芙替她決定的。伯雅說不出口，改成了：「別人替我選的，我不挑吃，也沒對甚麽有敏感，別人點甚麽給我，我都吃。」

像是發現新大陸，公璟瞳雙眸閃亮亮的瞅看着她明顯不自在的窘困，不像上次晚上和她一起吃飯時的自然。「選擇困難症……倒是第一次遇到。」公璟瞳一眼看在她的眸子裏，不解問：「妳好像……在躲我嗎？我沒感覺錯吧？」甚至連眼神也飄到很遠，不像上次一樣，和她單純地正面接觸。

身子一僵，那句魔咒又在耳畔響起。

伯雅強裝自然的對上璟瞳的那張标致秀麗的臉容，桌子底下的一雙手，早已捏成了拳頭。「我不想影響任何人，已習慣和認識的人保持适當的距離，對不起，璟瞳……」突然間，伯雅抹起了恬靜的笑容，她心舒了一口氣「是我多想了。」

她是多想了，怪上戚任芙思想的幼稚，至少她不覺得璟瞳姐會喜歡她，何況人家漂亮，又能＊幹，一定有男朋友的。

璟瞳忍不住輕笑出來，今天的小雅有點奇怪。

忽然包包裏的手機在猛烈震動，不慌不忙的拿出來，眉頭輕蹙後松開，接聽了這個平常很少主動打給她的人物。「喂，甚麽事？妳現在不是在澳門嗎？」她看看手裏的表，這時候她應該在走小紅毯。

「入場儀式做完了，原來這邊比較簡單，排序入場，在簽名板上簽名跟拍照就沒了，意外提早了被放進場內。我打來是……璟瞳姐……妳現在在哪？跟甚麽人在一起？」戚任芙在不經意當中從毛毛那兒知道一向工作狂的璟瞳姐準時下班，不安的感覺，驅使她打給她。

公璟瞳挑起眉角，她拿緊電話，擡眼瞅看對面又再次看向窗外的伯雅，眉心再度蹙緊，她認為自己沒需要隐瞞，可她竟然有種不想告訴她的情緒，默然片刻，她才開口告訴任芙：「在餐廳準備吃晚餐，跟伯雅在一起，我說過要請她吃飯賠罪，因為妳和毛毛遲到。」

找了一個完美的理由，公璟瞳高速的心跳才略為減緩下來。

聽到對方提及自己的名字，一想便想到她和公璟瞳之間共同認識的人只有毛毛和任芙，毛毛那麽怕璟瞳是不可能問出那樣的問題，那麽……現在電話裏的人……

是戚任芙。

「哦，不如讓公司的司機接妳們吧，璟瞳姐妳可以喝酒喲。」戚任芙猜對了，她心房被大氣壓着，有點喘不過來，擔心又害怕。

伯雅不能被她搶走……

不能！

又是沉默了片刻，她回道：「不了，我答應伯雅要親自送她回家。」她正瞄到服務員端着餐盤過來，匆匆交代食物已來，也叮囑任芙在嘉賓席上不要被拍到玩電話之類的，食物的香味濃郁地撲過來，但二人好像已再沒心思吃。

「是……是戚小姐打給妳嗎？」伯雅拿起叉子，裝着自然的問。

「妳還是叫她任芙吧，我感覺到的，小雅。」她也拿起叉子，吃起自己那盤意大利面。瞧小雅詫異的瞪大眼，她回她一個漂亮的笑容，吃了一口意大利面才繼續聊下去「妳和她以前是朋友？」

叉子在半空頓了一頓，伯雅把意大利面送進嘴裏，吞掉了才回她：「嗯……正确來說，她是我中學的師姐，比我大三年，後來因為一把吉他互相結識了，漸漸成為……好朋友。」很吃力才把最後三個字說出來，伯雅已用盡了力氣，幾乎連咀嚼食物的力氣也掏不出來，叉子停下，手停下，腦袋也空白。

「原來如此。」璟瞳看出來沒她說的那麽簡單，至少若真的朋友再遇，怎可能像她們那樣呢。是後來因某些原因反目而讨厭對方了嗎？所以才會見到面會有那種氣場出來？

看不透內裏的原因，她眼見再問下去伯雅又會看窗外發呆，便轉了另一個話題，引開伯雅的注意。

一場歡快的晚餐，兩個人邊聊邊吃，竟然花掉了兩個小時。

坐在轎車裏，伯雅又再看向窗外，璟瞳也注意到她似乎又掉到那個她猜不透的情緒裏面。這一回，她沒再吵她，人需要有自己的世界，亦要有自己想沉思的安靜。平穩的送到她家樓下，在伯雅開門下車前，璟瞳禁不住問：「小雅啊……」

「甚麽？」伯雅收回正想拉開車門的手。

「嗯，妳爸是做甚麽的？」

「以前是政府單位裏的普通職員，現在退休了。」伯雅不解卻也解答她的問題。

「那妳媽媽呢？」她又問。

「媽媽啊，在我爸退休前五年便退休了，退休前是一間專賣小湯包的店裏工作，擦桌送菜，也會幫手包小湯包喲，因為長年站着，腰常常說痛，所以爸才叫媽退休的。」

「妳好像說過有一個弟弟還在念書……是不是全家的負擔都在妳身上了？」璟瞳瞅眼的看着她。

「不算吧？我爸每個月有定額退休金領取，還不錯，能供我弟念書，生活費則是弟弟自己打工賺，真的不夠才問我們拿的。」伯雅忍不住回問：「為甚麽問這些啊？」

「沒有啊，我覺得奇怪，妳住這裏的房價不便宜，聽妳這麽說……咳，我不是看輕妳們一家，只是算起來沒可能付這裏的房貸吧？當初我剛升上這位時也考慮過買這棟的房子，只是後來因為是自己一個人住，便選了另一個便宜一些和小一點的，把錢放在裝潢上。」

「這個嘛……」伯雅又心跳加速了，便說出事實的……一半真相。「其實喲，教琴是很好賺的，現在社會生活水平提升很多，父母賺了錢，便想讓小朋友學一些技能，以便日後考上好的學校，就像妳哥的女兒一樣，我還見過有些父母讓一個三歲的小朋友來學鋼琴，所以我為了存這房子的首期，畢業出來幾乎每天吉他班和鋼琴班都排得很滿，現在我是少教了三分一個班，至少讓自己有點私人空間跟朋友出去玩，也有休息的時間。」

「原來這樣，妳是姐姐辛苦妳了呢，有點晚了，妳快回去休息吧，不好意思，我這次有點強來邀妳吃飯，以後我還可以約妳吃飯嗎？」

「可以，不過要給我拒絕的空間喲。」伯雅在車門外彎下腰，對她俏皮單眼。

公璟瞳被她感染的輕松笑起來，跟她揮揮手後，便開車回家。

今晚，她心情松開，因為公璟瞳。

不是因為她對她有愛情那種喜歡，她只是喜歡交這個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此故事被我修改到這裏，不少劇情都被我删掉，這章小雅回憶看到Ｑ醋音樂盛典的視頻是算是補回當時頌獎禮上的劇情。

有人可能問為啥還要分開她們，真的沒為甚麽，謝謝收看的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