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西澤爾垂着眼, 細密的黑色眼睫微微眨動, 掩下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 細長的手指揪着蘭斯洛特的衣領,滿意地看他原地僵成雕塑,退後了點兒:“這樣呢?”

蘭斯洛特被他甜得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哪兒會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心裏卻軟得一塌糊塗, 無奈道:“你這都從哪學的……這麽會撒嬌。”

西澤爾得意地彎了彎唇角。

下一刻笑容就僵住了。

蘭斯洛特順勢将他一把摁到了懷裏,手指在他紅紅的嘴唇上揉了揉,眯眼低聲道:“小家夥, 剛才我就提醒過你了, 你成年了。”

西澤爾:“……”

“一個成年人該做什麽, 需要我教你嗎?”

西澤爾小小聲道:“反正不是像你這樣耍流氓。”

“你剛才就不算對我耍流氓了?”蘭斯洛特看他僵着臉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非常想笑,“成年人得為自己做的每件事負責。親兩下就完事了?你欠我的多着呢。”

西澤爾被摟跪在他懷裏,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思考要不要一肘子把這個混賬怼開。

蘭斯洛特渾然不覺危險即将來臨,伸手循着記憶輕輕摸了摸他的手臂。西澤爾在星船上毫不猶豫地一刀刺進了這裏,鋒銳的刀鋒帶出鮮紅的血, 現在回想起來,還讓他心驚肉跳的。

“怎麽就這麽狠心?說紮就紮。傷口深嗎, 還疼不疼?”

獸族的體質比較特殊, 身體素質比一般的聯盟人都要好, 傷口愈合的速度也很快, 雖然西澤爾後來又給自己紮了幾刀,還沉進潭水中冷靜,但是依舊飛快愈合起來了。

西澤爾本來想說沒事了,注意到蘭斯洛特專注心疼的樣子,不知怎麽,手臂上和其他地方刺的傷口都劇烈的疼了起來,疼得他眼眶都有點紅,吸了吸鼻子,向來清冷的少年聲線裏帶了點兒鼻音:“……疼。”

蘭斯洛特捏了下他的後頸:“又撒嬌。”

說着,卻把西澤爾抱了起來,走進星船匹配的醫療室中,将西澤爾塞進醫療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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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爾乖乖地任由他擺布,沒有反抗,被放進去了才開口:“我很多年沒有躺過這裏了。”

蘭斯洛特蓋上防護罩,讓醫療艙檢查一下他的身體,治療傷口,皺着眉叮囑不要留下傷疤,聞言哼笑了聲:“這就是你成年的第一課,西澤爾小同志,自己找的罪得自己受着。還有十分鐘你的生日就過去了,成年生日的尾巴躺在醫療艙裏度過,也是個新奇的體驗。”

元帥大人好像餘怒未消,還在憤憤他自殘跳星船逃跑沉潭底的事。

并且看起來未來一段時間都不會消停了。

甚至還有可能成為終身反例……

西澤爾忍不住極淺地笑了一下,輕輕道:“我十五歲到十六歲的生日都是躺在醫療艙裏度過的。”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個秘密分享出來,蘭斯洛特聽得清楚,透過防護罩看着西澤爾略顯蒼白的臉頰,心頭泛起酸酸的疼。

十一年前,他和西澤爾相遇時,西澤爾十五歲。

在他生日的不久前,蘭斯洛特去表白,被誤會揍了一頓後,不久西澤爾就從德蘭中學消失,之後蘭斯洛特畢業前去奧多軍校,兩人再也沒見過。

在這個壽命悠久的時代,十年看起來似乎并不長,但是仔細一數,也是幾千個日夜,西澤爾成了他心頭的一個執念,本以為差不多放下了,再見時卻沒想到自己那麽不争氣,依舊……如初。

雖然不清楚西澤爾消失的那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麽,以至于模糊了那一年的記憶,可是直覺告訴他,絕對是件糟透頂的事。

誰讓他的小王子受災受苦的?

看得出西澤爾并不想再談及多年前的事情,蘭斯洛特體貼地沒有繼續發問,敲了敲透明的防護罩:“乖,躺過這次,以後就不會再來了。安靜睡會兒,休假還有幾天,我帶你去附近轉轉,德蘭星上太正經,流放星那邊又太寒酸,帶你體驗一下真正的邊境星人民生活。睡一覺起來就到了。”

西澤爾聽話地閉上眼,眼睫顫了顫,又不安地睜開眼,看到還在醫療艙旁邊站着的高大人影,恍惚想起那時,蘭伯特也是這樣,生怕一離開他就會徹底斷了氣,每天都守在旁邊,給他……活下去的勇氣。

他還記得蘭伯特看着他,冷靜自持的聯盟第一天才紅了眼,捧着他的手輕輕摩挲自己的臉頰,反複呢喃着母親和他的名字。

“蘭斯洛特……”西澤爾閉了閉眼,輕輕開口,“可以等我睡着了再離開嗎。”

蘭斯洛特瞅他一眼,意外地沒回話,反而轉身就走。西澤爾心頭的委屈還沒開始發酵,蘭斯洛特又回來了。

不顧醫療艙警告,他直接打開防護罩,把剛剛折身回去取的軟綿綿的白貓玩偶放到西澤爾懷裏,捧着本故事書坐在醫療艙邊:“其實這才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雙份的禮物,打包加上我,收不收看你。我感覺這毛茸茸愛撓人的小玩意挺像你的……嗤,別瞪我,好好抱着,閉眼睡覺,我不走。有沒有什麽想聽的故事?戴維找的這本上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人物傳記,啧,真沒童心。”

星船依舊保持着半透明的狀态,星光折射進來,仿佛沒有阻隔,漂浮在宇宙中。

蘭斯洛特絮絮叨叨的,卻不讓人煩躁。

西澤爾閉上眼,聽蘭斯洛特磁性溫醇的聲音不太熟練地讀着小故事,心想,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那被騙了也沒什麽。

星船上其實很難睡得安穩,星際航行并非都是一帆風順的,西澤爾卻難得在醫療艙裏睡了個好覺,醒來時發現眼前一片黑暗,醫療艙智能溫和的提醒:“您的治療已經完畢,歡迎下次再來。”

西澤爾推開防護罩,才發現蘭斯洛特把衣服脫下來罩着防護罩了,爬出醫療艙,非常堵心:“這醫療艙的倒黴提醒是誰設置的。”

米迦窩在他懷裏,見蘭斯洛特不在,悄咪咪冒出個黃黃的毛頭:“歡迎下次再來不就意味着沒死嘛,對于軍隊裏大部分有去無回的人來說,寓意還挺好的。”

西澤爾愣了一下,被米迦的說法折服了。

抱着蘭斯洛特的外衣走出去,西澤爾瞅到蘭斯洛特正坐在操作臺前,認真地看着光屏,不知道是在分析星圖還是處理什麽文件,只穿着襯衫,腰身看着窄而有力,袖子被漫不經心地挽起,袖口隐約露出截手腕。

西澤爾被米迦荼毒多了,不知道怎麽,看着蘭斯洛特的背影,腦子裏竟然閃過一幅很糟糕的畫面。

腳步聲再輕,蘭斯洛特也感覺到了,側過頭朝他一笑:“醒了?感覺怎麽樣?”

貌似從昨天起,就有什麽東西不太一樣了。

西澤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蘭斯洛特說話時微微顫動的喉結上,臉頰竟然有些發熱,沉默地将外衣遞過去。蘭斯洛特伸手接過,閑散地往身上一披,看他臉色有些紅,擔憂地伸出手:“怎麽又臉紅了?花粉過敏還沒好?”

西澤爾這次身體不遲鈍了,敏捷地躲開他的手,不自在地歪過頭,掩飾過去:“沒事。你看在什麽?”

目光落到蘭斯洛特面前的光屏上,不料上面沒有星圖,也沒有什麽機密文件,只有一閃而過的十八禁畫面,和一句很醒目的臺詞: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西澤爾:“……”

米迦雙眼一亮:“!”

臺詞:“你又在掙紮什麽。我能給你自由,也能将你重新束縛在我的身下。你應該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可能逃掉的。”

西澤爾:“…………”

米迦在西澤爾懷裏快樂翻滾。

臺詞繼續:“為什麽不能放過我,我……”

西澤爾冷冷道:“路西。”

忍受了很久的路西立刻關掉了元帥摯愛的狗血肥皂劇,非常感動西澤爾出現及時。

米迦失望地蔫了。

蘭斯洛特為自己遭受歧視的本命肥皂劇感到委屈,往椅子上一靠,蔫蔫地嘆氣:“我就這點樂子,還給我剝奪了,你們這些人,我為聯盟殚精竭慮,還不能放松一下了?”

西澤爾覺得一言難盡:“你可以看點正常的。”

蘭斯洛特的目光直晃晃落到他臉上,調笑道:“嗯?看你怎麽樣,你比這些都好看。”

西澤爾:“……”

雖然某些東西悄悄有了轉變,聯盟元帥嘴欠的毛病還是屹然不倒。

被調戲得說不出話的西澤爾正想換個健康點的話題,路西忽然跳出來,滴溜溜地在空中一轉:“元帥,有新的郵件,出事了。”

蘭斯洛特不正經的神色一收,不可置信道:“這群廢物點心還能不能行了?我離一次基地就出一次事?奶爸還離不得孩子了?”

路西默了默:“這次不是基地。”

是遙遠的、屬于聯盟八大防守基地的達爾星。

獸族人突然出現,迅雷不及掩耳地攻破了本該固若金湯的基地,占領了當地。

整個基地裏幾乎無一生還,事情發生在兩天前,還是剛才垂死的士兵拼命躍遷到德蘭星附近,傳出消息便沒氣了。

聯盟期望的和平破裂。

将尤金送回去時簽訂的協議裏關于和平相處的條例跟玩兒似的,再次輕易被獸人撕碎。

蘭斯洛特的笑意徹底斂去,側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本該帶着西澤爾去玩玩兒的星球,伸手揉了揉他睡得微亂的頭發:“抱歉,看來這次不能帶你去玩兒了。”

西澤爾并不在意這些,他看着蘭斯洛特眼神裏難掩的沉重之色,知道事情不會再輕易善了。

獸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聯盟。

要開戰了。

他沖蘭斯洛特颔首,像個矜貴的小王子,語氣依舊無波無瀾:“那就帶我去戰場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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