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
番外
結契嘛,時念還沒想過這事。
結契的意義過于重了,于時念而言,這東西只是無盡生命中的一絲調劑。可對嚴冽這來說,那是用盡一生守護的感情。
自從上次焰谷,她深深領悟了未來的不确定性太多。上次跳焰谷那是因為時毓的神識護體才保住一條命,下次還會這麽幸運嗎。
于是她回去之後,沒跟嚴冽再提起結契。
不過她不說,總有人會提及,比如嚴冽。
時念已經養成了晚上睡覺白天工作的人類作息時間,兩人仰躺在床上,嚴冽冷不丁開口問:“今天城主說的……你怎麽想?”
時念遲遲沒說話。
仿佛有把劍懸在頭頂,随時會下落,不知力道,不知時間。淩厲又透着冷光,比送給時音的那把太阿不知涼薄了多少倍。
一旦下落,便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時念受過母親的苦,便不想親友再受她帶來的苦難。
可嚴冽的心意時念又怎麽會不知道,回來這些天,時念和他分開的時間加在一起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不管是春風城還是時齋或是安界局,嚴冽都會找理由拉着時念一起過去。
上次出門,家中鐘表不過過了兩格他就突然回來。時念納悶,嚴冽解釋說,任務做完了。
而現在,嚴冽這樣問,已然是動了結契的心思。
時念反問他:“不怕我後面再給你喂忘川水?”
嚴冽握住時念的手:“我能不吃不喝二十年,還怕你給我喂水?”
時念笑了笑,傾身過去,手心覆上他眼睛:“好啦,睡覺。”
嚴冽把她抱緊,沉沉嗯了聲。
她們這感情,還算是經歷的事比較多吧?別人眼裏,這是生離死別後的重逢。可時念如今對時間的概念實在太模糊了,尤其又飛升成萬古神,看着這眼前一切,虛幻得像一場夢。
嚴冽沒睡,聽他的呼吸也聽得出來。時念在他懷裏動了動,喊道:“嚴冽。”
“嗯?”
“時齋齋古書上記載,人類會被感性和欲望沖昏頭腦,但是在你身上,我從沒見到過。”
嚴冽睜開眼睛,旁邊一顆夜明珠始終亮着,他把時念抱緊,眼睛閉上,将所有欲念下壓,可鼻尖還是她淡淡鳶尾香:“怎麽突然問這個?”
時念嘗試着說:“就是突然……想試試。”
“萬祺跟我說,這種事情會上瘾,就像是小貓的貓薄荷,還有人類的尼古丁,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樣。”
她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翻身坐在嚴冽身上,俯下身子,将他雙手壓在身側,“你別動,我自己試試。”
…………
神族和人族身體的本質差異在于靈力。流轉體內,就算有再多傷痛也能治愈,因此神族受傷大都恢複得很快,或是,根本就不會受傷。
時念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這樣。
她們比人族更加堅強,責任也越大,肩上擔子重,更要對人族負責。
對,負責。
她睜開眼,身側早已空了。
“……”
她恨吶。
憑什麽。
不是說神族身體超強的嗎!
她現在可是萬古神吶!!
萬古神!!!!
時念的頭重新倒回枕頭上。
怎麽會這麽累的。
萬祺騙神!!
随即耳邊響起腳步聲,嚴冽笑着走過來,蹲在床邊喂她一杯蜂蜜水:“還好嗎?”
時念咬着吸管的勁一松:“我好呀。”
嚴冽忍住笑,揉着她手腕,認真說道:“阿念,想去見見我父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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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這種事,時念向來不怕,她是神族,面容姣好,性格雖不娴靜,也算得上活潑。
見着長輩時嘴甜些,很容易就能讨得歡心。
再者說,她之前見過嚴冽父母,沒覺得夫婦倆是難相處的人。
因而這次見家長,她沒什麽心理負擔,從她的收藏館裏認真選了幾樣東西,就跟嚴冽回了家。
路上嚴冽安慰她:“沒關系,我爸媽都很随和,你不要緊張,再說了,你可是見多識廣的神,怎麽會怕呢……”
時念看他一眼,動動手指,摸他濕潤的手心。
嚴冽尴尬地松開時念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時念狐疑:“明明我才是見家長的那個,你緊張什麽?”
嚴冽幹笑兩聲:“不是……我就是……高興。”
時念:“不就是見家長嘛,別緊張。”
嚴冽:“……”
行,真不緊張,還安慰上他了。
很快就到了家,門剛開,尤軒眉就笑着把時念帶進來,還回頭看了眼兒子。
幸好念念回來了,老天待他們一家總算不薄。
和時念少有的交集就是上次嚴冽被抓走,她們也被懷疑是楔族後代。是時念最先趕來詢問情況,又将她們保護好,最終艾福也沒将她們如何。
時念救過她們一家人的命。
尤軒眉對這兒媳越看越喜歡,牽着她的手不肯放,一個勁兒問她喜歡吃什麽,對敏感的過往只字不提。
面對她,嚴冽一家人總歸不自在,她畢竟是萬古神,又曾是時齋齋主,現在又是春風城的守護神,不論哪一個拿出來,都足以讓人跪拜行神禮。
她笑了笑:“什麽都好,我不挑食。”
尤軒眉笑着指揮嚴家父子去擺碗筷:“好呀,那我們吃飯。”
好好好,這兒媳怎麽看怎麽順眼啊。
自家兒子不知走了什麽運,找了這麽好的神。
時念和尤軒眉坐在同側,還沒拿筷子,碗裏就被夾了滿當當的菜。
嚴正懷和兒子對視一眼,默默嘆氣。
還沒說上兩句話,門鈴響起。
嚴冽看了眼鐘表,正是午飯飯點,邊起身邊去開門:“不對啊,快遞都是送到單位去,沒填過家裏的地址啊……”
尤軒眉才不管這些,只張羅着嚴正懷給時念盛湯,指着碗中一根棒骨,說道:“嘗嘗阿姨炖的湯,這是牛骨,裏面還有骨髓的,到時候讓嚴冽給你拿根吸管。”
時念笑着點頭。
而前去開門的嚴冽聲音傳來:“小姨,嚴旭?”
尤軒眉和嚴正懷對視一眼,對時念小聲說:“是我妹妹和她兒子,嚴冽的表弟。”
親戚?
時念垂頭咬了根青菜,挑了下眉。
嚴冽很少跟她提及家中的事,但這嚴旭她聽過,現在在京珺手下做事,是個文職,桑陵府的高層。
之前一次線下會上,時念還見過他。
至于這個姨嘛,嚴冽沒提過。
不過就禮貌來說,時念需要和這姨打個招呼。
她起身,對來到家裏的客人笑了笑,随着嚴冽喊了聲姨,就被她張羅着坐下:“哎呀呀呀,這就是嚴冽女朋友吧,長得真好看吶。”
她自來熟地拉了個凳子坐在時念邊上,看了一桌的菜,“來的正是飯點呢,我來蹭個飯,不介意吧姐姐姐夫?”
身後的嚴旭見着時念,先是一愣,而後要行隆重的見神禮,被時念捏訣擡起身體。
懂了……念主不想太招搖。
來都來了,畢竟是客人,要好好招待。
尤軒眉使眼色讓嚴冽拿碗筷。
尤姨看時念,越看越喜歡,問道:“小姑娘現在在哪裏工作呀?待遇好不好?我看你身上的修為,跟我們嚴冽一樣是個小神族吧?”
不等時念說話,嚴旭已冷汗涔涔:“媽,這可是……”他對上時念含笑的眼神,小聲說,“這可是我……同事。”
同為桑陵和春風城做貢獻,怎麽不算同事呢。
偏偏尤姨看不懂嚴旭的意思,她笑容僵了僵,松開握着時念的手:“哦,那就是也在桑陵府工作的了?”
時念笑笑,點了頭。
“那不是正好?嚴冽啊現在在安界局當區長,我們家小旭呢現在是桑陵府的二把手,你呢,是我們小旭的下屬……再說了,桑陵府府主對我們小旭那可是關愛有加,以後沒準也能成為我們家人。”
嚴旭拽着她,皺眉道:“媽,府主不止給我送了東西,那是給整個桑陵府的新年賀禮!”
“你別打岔!”尤姨訓斥他,“我在和你未來嫂子說話呢,你閉嘴。”
時念默默吃着飯,不說話。
她傳心術給嚴冽:[你們家,挺熱鬧的哦?]
嚴冽:[我這小姨,就剩這張嘴了。]
時念:[……看出來了。]
她們對話的這簡單幾句,尤姨已經把家底都交代清楚。家裏買了什麽牌子的車,要給嚴旭在哪裏買房等等等,就差沒說家中積蓄。
尤軒眉和嚴正懷動不動應兩聲,中途找了個借口,尤軒眉和時念換了座,給時念留了個清淨。
“要我說呀,你們當時就由着嚴冽選武職,那真是不該!武職那都是要出外勤的,之前那個時齋齋主,那人家是正兒八經外出執行任務才死的,換成文職,那不是安全多了?”
尤軒眉臉色一沉,難得疾言厲色:“閉嘴!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又沒說錯,”尤姨嘟囔道,“看看我們家小旭,文職,還有升職的空間,以後沒準齋主開恩,把他調去時齋任職也不一定呢。哪像嚴冽,整天打打殺殺渾身沾血,徘徊在生死邊緣讓你們提心吊膽。”
嚴旭擡眼,看見那個正在和牛骨作鬥争的萬古神,還有剩下一桌子人陰沉的臉色,他立刻說道:“對了,我們這次過來,是為了給大姨姨夫送點兒東西……這是我這次出差帶回來的當地特産,知道大姨喜歡年糕,特意帶回來的。”
尤軒眉臉色這才好了點兒,将禮物收下。她看向妹妹:“稍後我要帶念念去商場,你這當姨的,給點見面禮也應該,一起去吧?”
尤姨愣了下,放下筷子:“啊,我就……等等,念念?”
她看看正在用筷子戳骨髓的時念,又看看自家兒子,“念念?”
嚴旭看看滿心滿眼只有骨髓的時念,又看看自家媽媽:“嫂子全名,時念。”
“時念……時——!”尤姨猛地反應過來,“你是——!”
“啪”地清脆聲響起——
時念兩只手各握住半根牛骨,骨髓從中間斷裂處掉在碗中,她滿意地笑了。
察覺房間氣氛不好,她有些局促,放下手中被生生掰斷的牛骨,怯生生說道:
“抱歉,手勁大了。”
“沒耽誤你們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