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葉擎什麽都沒說，出門離開。
可那張照片卻烙進到他腦海中, 将所有不安都無限放大。
關盛雪（葉母）說的沒錯, 陶桃并不想嫁給他。
離開他，陶桃還會有新的生活, 對這段關系執迷不悟地從來都只有他。
慢慢來……葉擎告訴自己, 別被關盛雪影響，她最樂意見到的就是他難堪。
葉擎深吸口氣, 回到公司找來了自己的律師。
“起拟一份文件……”他慢慢說着，律師聽得心下駭然。
這……算得上一份斷絕母子關系的合同了，葉擎會幫關盛雪女士拿下M國的項目, 與此同時關盛雪女士不得再幹涉他的任何私事……
葉擎實在受夠她了, 從年幼時渴望母愛到一次一次失望, 直至今日……
她提出這要求也好, 算是徹底斷了他最後的念想。
如果她簽署了這份文件, 那也證明于她來說, 他從頭至尾不過一個工具。
葉擎回國，站在清苑的別墅門口第一次沒這麽急切地想進去。
他知道照片上的男人是誰。
Hero，帶着陶桃直播的男人, 他們時常一起玩游戲。
她是去和他見面了……為什麽要騙他是和宋意吃飯。
葉擎不敢深想這其中的原因。
手機響了一下，葉擎看到陶桃的名字，接通了電話。
陶桃的聲音依舊那樣動聽：“還沒回來嗎？”
葉擎道：“快了。”
陶桃道：“我做了菜！這次的醬爆肉特別成功，絕對色香味俱全！”
葉擎應了一聲。
陶桃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葉擎問她：“你前天和誰在一起？”
陶桃愣了一下，很快便說道：“和宋宋呀。”
葉擎又問：“在哪兒吃的？”
陶桃說了地點。
葉擎已經打着電話上樓：“為什麽騙我。”
聲音從背後傳來, 陶桃猛地回頭，看到了站在那兒的葉擎。
她怔住了……
葉擎将手機裏的照片發給了她。
陶桃低頭，看到自己和Hero說說笑笑的照片。
這一瞬間她是惶恐的，巨大的不安擭住心髒，甜蜜發酵成毒藥，腐蝕着她的胸腔。
“這……”她張張嘴，急聲解釋道，“這是Hero，你知道他的，我們一起直播過。”
葉擎道：“是，為什麽你們見面要瞞着我。”
陶桃很急，哪裏還管陳情如何，一五一十地把替陳情去見Hero的事全交代了。
葉擎定定地看着她。
陶桃又道：“真的是這麽樣的……陳情怕你生氣，所以不讓我說，我覺得這也沒什麽事，所以就……”
葉擎覺得這應該是真的，是這樣沒錯的……可是他的心情很差，糟糕透了。
見他面色還如此冷凝，陶桃更慌了，她急于解釋：“我不可能會和別人的男人怎樣的，這五年內我絕不可能的。”
一句話讓葉擎跌入地獄。
五年……
他們多久沒提過這兩個字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甜蜜萦繞在身邊，仿佛這樣一來，兇殘的惡獸就消失了。
可其實它一直都在，潛伏在最偏僻的角落裏，等着一擊致命。
葉擎薄唇微揚，自虐般地問她：“五年後呢。”
陶桃面色唰地白了，逃避了許久的問題被這樣血淋淋地擺在眼前，她怯弱道：“五年後……我不知道。”
他不要她了，她自然會離開的。
可要說她會不會和其他人在一起，應該不會吧。
只是這樣說也太卑微了，她還是想要一點兒尊嚴的。
至少漂漂亮亮地走，給他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而不是歇斯底裏的瘋狂。
不知道……
她說她不知道……
說來也是，他希望她知道什麽？她本來就不想知道。
關于未來的藍圖，全是他一個人的筆跡。
葉擎疲倦道：“我剛下飛機，累了。”
說完他去了客房，門關上的瞬間，陶桃的心也落入冰窖。
這是葉擎的房子，他去了客房，她又怎麽可能睡在卧室。
精心準備的晚餐變得冷硬油膩，如此醜陋。
陶桃深吸口氣，将它們全都倒進垃圾桶裏，又把廚房收拾幹淨，然後離開了。
接着是漫長的分別。
一天時間，葉擎沒有給她一個電話，沒有給她發一條微信，沒有任何聯系。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陶桃發現葉擎不聯系她，她連手機都不願碰一下。
仿佛生活中最大的支柱斷了，一切都變得如此乏味和無趣。
這才一天，僅僅一天，她就這樣了。
等五年完全結束，她再也沒有機會靠近他的時候，到底該怎麽辦？
陶桃清晰地意識到，離開這兩個字沒想象中那麽簡單。漂漂亮亮的結束更是極難的行為。
事不到眼前永遠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時常告訴自己不要那樣狼狽，可事實上……歇斯底裏地發洩比強裝冷靜舒服多了。
第三天，陶桃忍不住了，她想他，很想他。
好歹五年沒過去，她還可以在他身邊不是嗎？還沒結束的不是嗎？
她……她還可以聯系他的。
陶桃手指輕顫着撥通了葉擎的號碼，傳來的卻是忙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女聲如同一桶涼水，澆了陶桃滿身，讓她清醒了一些。
什麽五年不五年的……
葉擎才是有主動權的人，他想什麽時候結束就什麽時候結束。
結束了嗎？就這麽突兀地……結束了嗎？
陶桃盯着手機，無比渴望着它會亮起來，無比期待着它還會像以前那樣，顯示出他的名字。
可是沒有。
她等了一宿，什麽都沒有。
天亮後，陶桃疲倦地睡過去，醒來時她餓得胃疼。
好像……一直沒怎麽吃東西。
不能這樣，陶桃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起來，早就想到這一刻了不是嗎？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不是嗎？只是……只是提前了兩年而已……
一樣的。
陶桃深吸口氣，洗了個澡，看看鏡子裏憔悴的自己，略微化了個妝才出門。
去吃點兒東西，回來直播。
夢醒了就該好好面對現實，她可以的，她還有老陶和媽媽呢，她沒事的。
出門吃飯，食不知味，但好歹肚子不餓了。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哪有那麽多好吃的，填飽肚子就行了，食物的用途不就是這樣嗎？
陶桃在回去的路上被人叫住了。
一輛白色瑪莎拉蒂停在她身邊，陶桃起初沒在意，直到車窗拉下，一個帶着墨鏡的漂亮女人叫她名字：“陶桃？”
陶桃看向她，疑惑道：“你是？”
女人下車，摘下墨鏡上下打量着她：“難怪能讓阿擎寵了這麽久，長得還真漂亮。”
聽到“阿擎”兩字，陶桃的心如同被強酸腐蝕一般，巨大的不安盤踞在腦海中，讓她只想落荒而逃。
女人輕慢地看着她：“以後別纏着他了，他現在和我在一起。”
在這一瞬間，陶桃的心髒都疼木了，原來如此極致的痛苦反而能讓人冷靜……她終于壓制住了一切情緒，終于沖突了一切感性，終于找回了屬于自己的理智。
她笑了下，聲音很平靜：“我沒纏着他，銀貨兩訖，僅此而已。”
女人眉毛一揚，有些意外：“我可沒騙你，他現在在M國，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你不信的話我這兒有照片。”有人幫忙，合成這種照片很輕松。
陶桃道：“無所謂，我沒權幹涉這些，他想和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們又不是戀人。”
說完這話，陶桃又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女人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關總安排她的也只是這樣，她該說的都說了，其它的也就和她無關了。
陶桃非常平靜地走回家，進屋的瞬間，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天崩地裂。
他真的……真的不要她了。
一切……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陶桃很後悔，太後悔了，為什麽要把一顆心給出去，給出去了又要怎麽收回來，收不回來的話以後該怎麽辦？
葉擎……
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等……等五年結束……
還有兩年，為什麽不讓她再多做一會兒夢。
陶桃清晰地體會着心髒被淩遲的巨大痛苦。
這些天葉擎幾乎住在了飛機上，來回奔波，為的就是盡快與關盛雪劃清界限。
可再怎樣，這也不是個簡單的項目，他這裏可以無限度的壓縮時間，但有些需要被人配合的進度卻只能等着。
他剛下飛機，關盛雪便發給他一個視頻。
葉擎不想理睬，可看到截圖上的陶桃，無數思念都化作實質，操縱着他的手點開了視頻。
想看她，想看看她。
然後他看到了，也聽到陶桃那冷漠的聲音：“……銀貨兩訖……我們又不是戀人。”
一字一句，皆是淬了毒的利刃，殘忍地刺進了葉擎的心髒。
理智上葉擎很清楚這是關盛雪的陰招，可同時又很明白，陶桃說得都是心裏話。
關盛雪找個女人去刺激她，為的就是驗證給他看……
陶桃從沒想嫁給他。
他付出極大代價，拼命努力，想要娶的是一個并不想嫁個他的女人。
葉擎關掉了手機，向後靠在椅背上，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疲倦。
關盛雪、陶桃。
他的人生……為什麽是這樣的。
親生母親，摯愛的女人……全是要遙不可及的夢。
如同被詛咒了一般：切不斷的母子關系，止不住地為她跳動的心。
到了這個境地，他可以和關盛雪劃清界限，卻無法想象就這樣放棄陶桃會怎那樣。
慢慢的，慢慢的，葉擎冷靜了下來。
他放不開，反正陶桃也不在意，那就這樣吧，他放不開她，她也別想離開他。
葉擎撥通了關盛雪的電話，聲音冷到了極致：“別去打擾她，再耍這種小把戲，別怪我撕破臉。”
關盛雪道：“葉擎，我是為了你好。”
葉擎道：“不需要。”
關盛雪憤怒道：“這樣的女人，值得你……”
葉擎挂斷了電話。
值不值得，她是最沒有發言權的人。
一個月，陶桃過得渾渾噩噩。
老陶一個電話打過來，才把陶桃從噩夢中喚醒。
“寶貝啊，這直播真行嗎？你以後真要做這行嗎？不長久啊。”
陶桃畢業了，關于以後的職業，老陶為她操碎了心，陶桃同他說了直播的事。
說實話這幾年陶桃賺了不少錢，還自己買了一套房，只是這些對老陶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錢不是事，他更看中的是前程，他總覺得直播這個行當不長久。
陶桃頓了下，一團漿糊的大腦終于恢複了些：“爸，我想繼續做着，以後也許會轉行，但……先看看吧，我挺喜歡的。”
老陶向來是聽她的，他嘆口氣道：“也行，你喜歡就先做着，以後再說以後的。”
他現在賺得以後都是陶桃的，哪怕陶桃什麽都不做，這後半生也是衣食無憂。
陶桃和爸爸說了好大一會兒話，終于從無底深淵中走了出來。
她還得繼續生活，還得好好活着，失去了愛情，她還有很多。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支持她的粉絲。
不能丢下他們……
陶桃久違的開了直播，彈幕狂刷：“二哥啊！你終于來了，我都想死你啦！”
彈幕上刷得很歡，有個人起哄道：“老公！你該履行承諾了！說好的停播超過一個周就露臉的！”
其實刷彈幕的都知道陶桃是妹子，只不過她平日裏特別寵粉，ID又是二哥，所以女粉們都愛這樣喊她。
陶桃心裏一熱，忽然有了興致。
她以後還是要做這行的，一直不露臉也不行。
這些人支持她這麽久，她也想讓他們知道自己一直支持的是誰。
陶桃笑了下，低聲道：“好，我去開設備。”
彈幕上又炸了：“啊啊啊！二哥要露臉了！！”“喜大普奔，我老公終于要嫁給我了！”
還有黑子在鬧：“史上第一醜二終于要放飛自我了！”
“老二啊，長得醜就別出來吓粉了好嘛？”
“妥了妥了，懶貓榮耀區第二主播的位置要拱手讓人了，老二終于不甘寂寞爆醜啦！”
然而所有彈幕在陶桃開了視頻後，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
拼臉，桃妹還從未輸過。
下一瞬，整個直播間都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