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宛童啊, 你走大運了!”鸨母笑盈盈地推門而入。

荷月見鸨母臉上都快笑出朵花兒來了,不由放下話本,問道:“姑娘這是走了什麽大運, 竟讓媽媽如此高興。”

鸨母扭着腰肢到錦杪跟前,握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說:“有人願意出黃金萬兩給咱們宛童贖身。”

“天!”荷月驚得瞪圓了眼睛,心裏的小算盤噼裏啪啦打了起來。

尋常人一年能賺個百兩銀子都算是很不錯了, 這黃金萬兩得抵尋常人的多少輩子啊?

往常要給姑娘贖身的客人也不少, 可最多也就出到萬兩白銀。

這黃金萬兩,可是頭一次!

荷月高興得不行, 卻發現錦杪一臉平淡,似乎對這黃金萬兩一點也不感興趣。

鸨母自然也發現了,可在她眼裏, 錢最重要。黃金萬兩, 夠她衣食無憂好幾輩子了。

鸨母松開錦杪的手, 扶了扶頭上的簪子, “我來就是通知你一聲,一刻鐘過後,會有人來接你。你們兩個, 好好給姑娘梳妝打扮。”

待鸨母走遠後,荷月才關上門後:“姑娘可是不願意?”

錦杪眼睫輕垂, “梳妝吧。”

她不願意也沒辦法, 春風樓就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地方。

先前鸨母讓她接客, 她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婉拒多次,後鸨母找來幾位郎中一起為她調理身體, 見她氣色好得差不多了,便立馬将她送去了何老爺跟前。

不料她那晚吐了血, 把暈血的何老爺吓了個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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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過後,鸨母就不敢輕易讓她去見客人了。

但錦杪清楚,只要她在春風樓一日,就早晚有一天會去接客。

現在被人贖了身,雖不知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到了外面,總歸是要自由些的。

說不定可以像之前一樣逃走。

錦杪揣着這份期盼站在銅鏡前,由着荷月和殷春将她從頭到腳收拾得妥妥當當。

最後在戴帷帽時,幹事情一向利索的荷月手滑了好幾次才把兩根絲帶打出一個漂亮的結。

殷春瞧着荷月通紅的兩只眼,知她這是舍不得錦杪,遞上絹帕安慰道:“姑娘這是去過好日子,我們應該開開心心送姑娘離開才是。”

錦杪方才以為是帷帽的兩根帶子太滑,荷月才一再失手。此刻聞言反應過來,她憑着感覺向荷月伸手,打趣道:“前面不是還為我高興嗎?怎的這會兒倒難受起來了?”

荷月胡亂擦了兩下眼淚,把絹帕還給殷春,接着握住朝她而來的一雙纖纖玉手,勉強揚起一抹笑容說:“我可沒難受,我這叫喜極而泣。”

錦杪反握住荷月發涼的手,“這段時日,多謝你和殷春照顧我。只是我這雙眼睛不争氣,臨走也不能讓我看看你們的模樣。”

“等日後姑娘眼睛好了,差人來喚我和殷春姐姐到府上便是,到時我和殷春姐姐一定讓姑娘好好瞧瞧我倆長什麽樣。”荷月笑眼彎彎地說道。

然,淚水滾過眼眶,一顆接一顆砸在了錦杪手上。這股熱意直擊心扉,惹得錦杪鼻子一酸,聲音也跟着沙啞了不少,“好。”

嬌花軟玉般的人紅了眼尾,瞧之令人心碎。荷月不忍多看,将臉別開,深吸一口氣,“我去給姑娘收拾東西。”

“去吧。”錦杪輕輕拍了拍荷月的手,才松開。

殷春替上荷月位置,攙着錦杪坐下,如往常一樣遞上一杯溫度适宜的茶水到錦杪手邊,“我和荷月就陪姑娘到這兒了,往後姑娘千萬要保重。”

“好。”素手執起茶盞到嘴邊淺嘗一口,錦杪望向殷春的方向,彎眉一笑,“你們也是,保重。”

“姑娘放心,我和荷月還盼着與姑娘再見的那一日,我們定會保重的。”

殷春神色從容,可在不知不覺間也紅了眼眶。

殷春雖年長荷月幾歲,但她們二人都是在五歲那年被家裏人賣到春風樓的。因樣貌不出衆,二人一直幹的是伺候人的活計。這些年,她們伺候過形形色色的姑娘,沒有哪一個像錦杪生得這般好看,又這般好相處的。

荷月舍不得錦杪,殷春亦是舍不得。

可人與人注定是要分別的,沒有誰會陪誰到永遠。

殷春掐緊手心,忍住眼淚,“姑娘,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會的。”錦杪莞爾。前面那麽多難熬的日子都挺過來了,接下來的日子也一定能夠熬出頭的。

須臾,敲門聲響起。

殷春正邁開腿,就見荷月摟着一個包袱從裏頭嘟嘟囔囔小跑出來,“不是說一刻鐘過後來嗎?這才半刻鐘,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料門打開後,外面站的是海棠和茗冬。

荷月一愣,旋即意識到海棠和茗冬這趟過來肯定是為了陰陽怪氣,于是脖子一挺,下巴微擡,“有人用萬兩黃金為姑娘贖了身,再過半刻鐘便會來接走姑娘。現下姑娘忙着收拾,沒什麽跟人說閑話的時間。”

說罷就要把門關上,海棠嫣然一笑,用團扇抵在即将合攏的兩扇門上,“知道妹妹這會兒忙,我自是不敢多耽擱。就幾句話的工夫。”

海棠眉眼彎彎凝視錦杪,“打今兒起,妹妹就是自由身了,我觀妹妹面相是個有福氣的,倘若未來得了潑天富貴,望妹妹還能念着姐姐些。”

言罷,茗冬将一個精致的紅木盒捧至錦杪跟前,“這裏頭的東西是我們姑娘這些年來珍藏的金銀首飾,至少值五百金。您拿它們做個私房錢,往後遇見了什麽要緊事,解決起來也方便些。”

荷月瞥了眼盒子,冷笑一聲。先前還看她們不順眼,這會兒倒是來巴結了。

“哪來的臉!”

一個沒忍住,荷月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茗冬扭頭就是一記眼刀,海棠倒是無所謂,“不知妹妹可還瞧得上我這點小錢?”

“姐姐今日幫了我,又贈我百金,這份恩情我會時刻銘記于心。日後若有機會,妹妹定報答姐姐。”

海棠沒想到這麽順利就從錦杪口中聽見了她想聽的話,一時間,眼中笑意加深。

“妹妹這番話,姐姐可記着了。”

“此去,祝妹妹事事順心,早日重見光明。”

海棠搖着團扇,好心情地離開了房間。茗冬連忙跟上。在走過一個拐角後,茗冬終于忍不住道出了心裏的疑惑,“我想不通,姑娘為什麽覺得宛童以後會還您五百金的恩?”

“我也不知道。”

海棠毫不猶豫的回答讓茗冬直接愣在了原地。

瞧着茗冬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海棠忍俊不禁,用扇柄輕輕敲了一下茗冬腦袋,“人這一生做出的每個決定其實都是在賭。與其讓我那箱東西成日待在那兒,還不如讓它們去搏一把。萬一宛童有朝一日真來找我報恩了呢?”

随着最後一個字的音落下,海棠慢慢回頭,看向方才走過的路。

直覺告訴她,沒有賭錯。

這邊荷月剛把門關上沒一會兒,鸨母就帶着人來了。

“宛童,這位是接你離開的孫婆婆。”

鸨母側身讓開,一位兩鬓斑白,眼神精明的婦人在觸及錦杪那張臉時,先是驚豔,而後震驚。

這哪是像,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要真是同一個人,那事情就更好辦了!

笑意爬上孫婆婆的眼眉,“宛童姑娘若是準備好了,那我們就走吧。”

孫婆婆朝錦杪伸出一只手,錦杪順勢搭上,“有勞孫婆婆。”

眼瞧着錦杪都快跨過門檻了,荷月還抱着包袱一動不動。殷春不得不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荷月。

荷月回過神,忙将包袱塞到孫婆婆身邊的小丫鬟手上,順帶小聲問了一句,“不知你們是哪家的?”

小丫鬟怯生生地瞥了眼孫婆婆,沒敢吭聲。

孫婆婆淩厲的餘光從荷月臉上掃過,落在鸨母身上,“你這裏的丫頭該好好管管了。”

“是是是,您說的是。”鸨母轉頭就狠狠訓斥了荷月一頓。

荷月委屈,她不過是想知道哪家人給姑娘了身,這很過分嗎?

鸨母慣會折磨人,荷月不敢頂她的嘴,等人走了,才敢含着哭腔跟殷春訴苦。

殷春抽出袖中絹帕,邊給荷月擦淚邊說:“那位孫婆婆是龐刺史夫人身邊的人,從前我随一位姑娘去上香,偶遇過一次。”

荷月驚得瞪圓了眼睛,“龐刺史才被廷尉府抓走,他夫人就來春風樓贖走了姑娘,這是要拿姑娘去使美人計啊!不行!我得把姑娘帶回來!”

“你倒說說,你憑什麽把姑娘帶回來!”殷春一把拽住往外沖的荷月。

對上殷春嚴肅的眼神,荷月逐漸冷靜下來,“那我該怎麽辦?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姑娘去受罪嗎?”

說着,荷月紅了眼睛,話裏全是哭音。

“接下來姑娘會面臨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就算我們把命搭上,也不會改變什麽。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老天爺祈禱,願姑娘平平安安。”殷春苦澀道。

荷月不甘心,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殷春說的是對的。

她們的力量實在太渺小。

荷月使勁甩開殷春的手往外跑,“我現在就去佛祖面前祈求他多加保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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