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昭寧大長公主發話了,賀承安不得不從,賀令昭便過了個舒心的年。

往年賀承安與賀令宜都在北境,過年府裏也只有三位女眷并賀令昭。今年他們父子留京過年,再加上賀令昭也娶妻了,所以定北侯府這個年過的是格外的熱鬧。

昭寧大長公主素日喜靜,但今年卻破天荒道:“過年就該熱熱鬧鬧的,讓那些小丫頭們都放開玩兒去。”

姑姑領命出去,沒一會兒,外面便響起侍女小厮們的笑鬧聲,期間還夾雜着炮竹聲。

賀令昭見沈知韞時不時向外望,便猜她是想家人了,所以他小聲問:“你們沈家年三十的時候,都在做什麽?”

“吃團圓飯,作詩對弈說文章。”

賀令昭立刻坐直身子:“……”

打擾了,告辭。

往年這個時候,席間只有他們四人人,今年他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了,坐在主位上的昭寧大長公主臉上全是笑意,她将目光落在兩位孫子身上。

“如今你們都成婚了,祖母就等着,看你們兄弟倆,誰能讓祖母先抱上曾孫。”

這話一出,席間有一瞬的沉寂。

賀令昭反應極快,他立刻接話:“那還用說嘛,肯定是我哥他們了。畢竟兄長在前,我可不敢搶先。哥,你們先,你們先。”

賀令宜都被賀令昭氣笑了,這小子,平常也沒見他這麽懂得謙讓。

“無妨,我們是親兄弟,你和弟妹搶了先,我這個做兄長的為你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了,你看看你,今年都十八了,卻還是小孩心性,若做了爹定然會沉穩的。”賀令昭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分析着賀令昭當爹的好處。

賀令昭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見他爹和他祖母臉上,都流露出了這話好像有點道理的表情。

賀令昭覺得,他哥就不該去做武将,而是該去做言官,畢竟他那張嘴極擅蠱惑人心。

趕在他爹和他祖母開口之前,賀令昭先一步道:“我們倆年紀還小,不着急要孩子。倒是哥,過了年你可都二十三了,盛京跟你同歲的人,人家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也該抓緊了哈。”

說完,賀令昭一把拉起沈知韞,丢下一句,“我們吃飽了,去外面放爆竹了。”

沈知韞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賀令昭拉着出門了。

還沒來得及回擊的賀令宜:“……”

賀承安瞧見賀令昭如此失禮的舉動,眉心頓時擰起了褶皺。昭寧大長公主卻喜歡這種熱鬧:“過年就該好好玩兒,讓他們去吧。”

賀承安這才沒再多說什麽。

甫一出門,一股寒風便迎面襲來,沈知韞頓時被凍的打了個寒顫,她當即掙脫開賀令昭,轉身便要走,身後傳來賀令昭幽幽的聲音:“你要想繼續聽我祖母催你跟我生娃娃,那你就回去吧。”

沈知韞倏忽頓住。

都已經出來了,現在再回去,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了。

沈知韞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就見賀令昭抱着雙臂,一臉“我就知道”的得意模樣。

沈知韞:“……”

“走,我帶你放爆竹去,保準比你在沈家過的年好玩兒。”

沈知韞還沒來得及說話,有侍女們耳尖聽到了賀令昭的話,她們當即拿着炮竹跑過來。

賀令昭和小厮們在院中點炮竹,沈知韞和侍女們就站在廊下看他們放。

噼裏啪啦的爆竹炸開了一地紅屑,照亮了一張張歡喜雀躍的臉。賀令昭不經意擡頭時,就看見沈知韞站在人群裏,她捂着耳朵,唇角彎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他們兩人沒玩一會兒,就被昭寧大長公主遣人叫過去了。

用過年夜飯之後,他們阖府便開始守歲了。昭寧大長公主上了年紀,賀承安夫婦勸了好幾回,讓她回去先歇着,他們晚輩來守歲。

但卻被昭寧大長公主拒絕了。今兒過年,難得兒孫都在,昭寧大長公主想同他們多待一會兒。

賀承安夫婦見勸不動,便只得陪在昭寧大長公主身側。

而賀令昭是個閑不住的。

他覺得枯坐着無聊,便讓小厮翻出他們小時候的木劍,非要與賀令宜切磋武功。

程枝意見沈知韞目光落在賀令昭身上,以為她是在擔心賀令昭,便小聲道:“弟妹你不必擔心,夫君下手有分寸的,不會真傷到二郎的。”

沈知韞輕輕颔首。

賀令宜跟賀令昭是親兄弟,她倒不擔心賀令宜會傷害賀令昭,她只是驚訝賀令昭這個纨绔竟然會武功。

等到他們兄弟二人比劃起來之後,沈知韞眼裏的驚訝更深了。

雖然她看不懂,但賀令昭的武功,似乎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今日是過年,賀令昭一面是一時手癢,另外一方面是想讓他祖母對他的身體安心,所以他才會提出跟賀令宜切磋武功。

而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賀令昭一個眼神,賀令宜便知他在想什麽。

所以到最後關頭時,賀令宜故意漏了個錯,想讓賀令昭取勝好讨昭寧大長公主歡心。卻被賀令昭看出來了,賀令昭直接收了木劍,傲嬌道:“我累了,下次再比,今日就當是平局好了。”

賀令宜:“……”

他們兄弟二人的切磋賀承安悉數盡收眼底,見最後關頭,賀令昭并未得寸進尺,仗着賀令宜放水就直接取勝時,賀承安對這個不成器的二兒子頓時有了幾分改觀。

賀令宜與賀令昭兄弟二人沒分出個勝負倆,賀令昭便非要撺掇着沈知韞和程枝意對弈。

程枝意的父親,曾官至都察院左都禦史,程枝意亦是名門閨秀,對弈于她而言,自是不在話下。

賀令宜見狀,便笑着道:“既然二郎都這般說了,夫人不妨與弟妹對弈一局,不論輸贏,權當玩樂了。”

“怎麽能不論輸贏呢?不行,我們倆沒分出勝負,你們倆得替我們分出勝負來。”賀令昭在旁起哄。

程枝意遲疑片刻,看向沈知韞。

自嫁進侯府之後,沈知韞便未曾與人對過弈,今夜既說到這裏了,她便也應允了。

很快,棋盤就擺好了。

沈知韞與程枝意相對而坐,兩人各執一子。賀令宜與賀令昭兄弟二人,各站在自家夫人的身後。

昭寧大長公主見他們晚輩玩鬧,非但不阻止,反倒還讓女官拿出一枚玉佩做彩頭。

盛京沒有宵禁,今日又是過年,外面的喧嚣熱鬧聲,時不時便傳了進來。

賀令昭雖然是個纨绔,但他在太學時,有棋博士教授棋藝。他雖不精通此道,但勉勉強強能看看懂棋局。

程枝意平日溫柔內秀,再加上對弈之前,她便柔柔同沈知韞說,“我棋藝不精,還請弟妹手下留情”。可真到對弈的時候,沈知韞才發現,她被“棋藝不精”的程枝意殺了個片甲不留。

看着怎麽下都是個死局的棋面,沈知韞痛快認輸了。

“唉,我原本還指望你幫我扳回一局,結果沒想到,大嫂竟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下棋高手呢!真是失策了。”賀令昭故作一臉苦惱的表情,“早知道,我應該提議,讓大嫂和你比作畫才是。”

這話一出,衆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就在滿堂哄笑時,外面突然遙遙傳來了渾厚的鐘聲。堂中有一瞬的沉寂,但很快昭寧大長公主便吩咐道:“快開門窗。”

守在外面的侍女們立刻将門窗打開。

再門窗打開的那一瞬,漆黑的夜空突然被一道道光芒點亮。下一瞬,那一道道光芒在夜空中炸開,宛若無數飒踏而來的流星,将耀眼的光芒撒向人間,整個盛京瞬間亮如白晝。

所有人都在迎接元日的到來。

沈知韞正專注看着外面的煙花時,身後突然傳來賀令昭的聲音:“沈知韞,新年好吶。”

沈知韞吓了一跳,倏忽回頭,賀令昭已經同賀令宜說話去了。

這場盛大的煙花過後,昭寧大長公主給兒孫們發了壓歲錢之後,便坐着轎椅回公主府了,剩餘他們衆人也都散了。

回到院中屏退下人後,沈知韞便徑自躺下了。

如今賀令昭沒再打地鋪了,而是睡在了榻上。子時過後,外面到處便陸續傳來炮竹聲。沈知韞很困,她拉住被子正要蒙頭睡時,賀令昭卻突然叫她。

“沈知韞,我都向你拜年了,你怎麽不向我拜年啊!這不公平。”

“我又沒讓你給我拜年。”沈知韞道。

賀令昭開始耍無賴:“我不管,我向你拜年了,你就得禮尚往來向我拜年。”

“你還知道禮尚往來這個成語呢?”

賀令昭蹭的一下坐起來:“沈知韞,你今晚不想睡了是不是?”

沈知韞:“……”

這人今年三歲嗎?

但大晚上的,沈知韞懶得跟賀令昭掰扯,便道:“春祺夏安,秋綏冬寧。”

得了沈知韞的祝福,賀令昭這才心滿意足躺下了。

沈知韞快要睡着時,就聽賀令昭突然問:“這什麽意思啊?”

沈知韞:“!!!”

“沒事多讀點書吧你!”沈知韞忍無可忍丢下這麽一句,直接用被子将頭蒙住了。

聽出了沈知韞有點生氣,賀令昭便也沒再多問。他将胳膊枕在腦袋後,聽着外面的炮竹聲,默然在心裏答: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去做別的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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