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快點!不然老子砍了你的腿,老東西,呸。”
“老大,走到這裏差不多就能回去了吧?回去還能摸兩把。”
“混蛋,遲早把手輸在牌桌上。”
幽幽燈籠的光照下,歪歪扭扭的隊伍走過來,說着大部分觀衆聽不懂的語言。
為首的中年男人黑衣黑褲,舉着雙手一瘸一拐走着,兩只手有三根指頭被切掉,其中一根斷指上的紗布還透着血色。
他的後面跟着十幾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壯年男人,離得遠看不清臉。
【他們說的是什麽語言?我怎麽完全聽不懂?】
【好像是M語。咦,副本原型來自M國嗎?】
【完了,小衆語言,學員中有幾個會這種語言的?】
npc的語言是不被翻譯的,學員想要聽懂他們在說什麽,必須自己懂這種語言。
觀衆們有點擔心季星海,他會這種小衆語言嗎?
随着隊伍越來越近,這些人的樣貌也越來越清晰,然而觀衆第一眼注意到的卻是燈籠。
竹骨紙衣的圓柱形燈籠在半空中搖搖晃晃。這燈遠看着是橘黃色,慢慢走近,卻發現裏面亮着磷火似的青白色光團,并且有意識的在燈籠裏亂撞。
【二級異常生物,青燈?】
青燈光照下,這些人的臉出現在屏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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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十四人,除了前頭戰戰兢兢的中年黑衣,後面十三人是一個團隊。
為首的是一個抱着步槍的壯漢,槍口頂着中年黑衣的後腰。他們排成一列,但走成不規則S形。這些人手裏還抱着武器,有步槍、輕機槍、手槍,另外揣着彈匣和手榴彈。
“快點。”抱着步槍的男人一腳踹在前面中年人的大腿上,瞪着銅鈴似的眼睛,“另一根手指也不想要了?”
中年黑衣顫抖了一下,連滾帶爬。
“狗東西。”男人露出滿嘴黑牙,其中兩顆還貼了金,他的臉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眼球微凸形容可怖。
而他後面跟着的十二人也是滿身煞氣,即便扯着嘴角嬉皮笑臉,也帶着說不出的兇殘感。
“嗯?”金牙男人的視線忽然直直投向攝像頭,槍頭轉移對準,黑洞洞的,屏幕前的觀衆感覺被死神瞄準了心髒,血液凍結,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被、被發現了?
“這些npc絕對是血肉磨坊滾出來的,身上才有這種鬼神避讓的煞氣。他們對殺氣,對陌生氣息十分敏感。”部長盯着屏幕。
季星海,他能直面這種壓力嗎?
“啊!”
遠處突然一聲慘叫,除了那個黑衣中年人,其餘十三人頭部齊齊扭轉了九十度,詭異中帶着扭曲。
直播間毫無準備的觀衆吓得尖叫,差點把屏幕都砸了。
副本裏有學員被發現,甚至被害。
其餘下山的學員被刺激得精神值上下起伏,恐懼值全都突破二十的‘輕度精神渙散’門檻,季星海……
直播間鏡頭全給了這組詭異的隊伍,以至于不遠處潛伏在草叢中的季星海只有一個閃光箭頭。如果不是這個代表學員身份的特別箭頭,沒人知道這麽近的草叢中還藏着一個人。
沒有聲音,沒有突兀呼吸,沒有任何異常氣息,他的數據和死了一樣,59、0。
“這裏沒人。”
“這裏也沒有。”
金牙對着草叢開了幾槍,一顆子彈幾乎是擦着季星海的頭頂過去。
觀衆倒吸一口氣,而他紋絲不動,倒是草叢裏蟲子被驚飛幾只。
‘全套迷彩服配皮靴,帶改裝制式槍支軍械,臉上和身上有疤痕和彈孔,實戰經驗豐富。外露皮膚黝黑,長期活動于戶外環境。手腕上戴金表,手指上有金戒指,身上有女人香,紀律并不嚴且追求享樂。這是一群雇傭兵。’
雇傭兵,季星海舔了舔嘴角,眼睛都興奮得眯起來。
青燈圍着他們左右亂晃,還飄過季星海所在草叢,這些人卻像是沒看到,他們确認了附近沒人,收起槍。
指揮部響起成片的呼氣聲,原來之前大家都憋着氣。
副部長看着巡邏的分隊走遠,笑道:“你們覺得,我現在給家裏孩子報夏令營還來得及嗎?”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小學的夏令營還教人怎麽潛伏?獨自在戰場滾過幾遍的特種兵也就是如此了。
他們更願意接受季星海在那昏迷的九年‘人機分離’另外訓練的猜測。
“青燈這種異常生物的特點是什麽?”部長忽然問研究異常生物的學者。
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提了一下眼鏡:“這是紙燈籠變異的異常生物,二級,傳說燈籠裏發光的是強大的幽魂。在青燈的照射範圍內,死者複活,複活的死者被青燈控制。”
“後面那些人是複活的死人?”
“這倒不是。不過一旦他們死亡,就會成為被控制的死人。我們學員如果準備對這個隊伍出手,一定要先解決這個麻煩的燈籠,否則……”
她沒有說下去,是人都看出了這個隊伍的難纏之處,又是裝備精良對敵經驗豐富的敵人,又是詭異的複活燈籠。
不管怎麽說,沒事就是最大的好事。指揮部的氣氛又熱鬧輕松起來,分析小組的組長開始低頭查看記錄下的資料。
新的信息出現了,這個分隊的穿着,他們手裏的武器,都可以提供方向。
此時的直播間也是如此,大家都狠狠松了口氣。
然而沒有兩秒,這心怎麽松的又怎麽提起來——季星海動了。他弓着身體,手掌落地,像一只夜間狩獵的貓,每一步都和前方巡邏小分隊的腳步重疊起來。
他居然追了上去。
窣窣,窣窣,只能聽到前方隊伍稍顯淩亂的腳步聲。
觀衆死死盯着季星海,盯着那雙夜色中狩獵的野獸一般的眼睛。
‘他們要拐彎往村中心走,也就是東南方向。而此時吹的也正是東南風,現在跟上去,正好是下風口,動靜可以壓到最小。
‘從這裏到村落中心,最多不會超過一公裏,并且越是靠近,彙聚的隊伍越多,危險性越大。’
季星海在心裏分析着所有影響因素,他最大的機會就是這些人被慘叫聲吸引停頓的那三秒。
伏擊(拿分)、槍(遠程武器)、黑衣中年人(信息),還有燈籠(食材)。
要麽一頓吃飽,要麽慘敗而歸。
他極有耐心,一步一步跟随,從邊緣地帶慢慢進入碉堡掃射範圍——聯邦學員捷森就是在這個範圍內被發現,進而被射殺。
觀衆們想起了捷森,死亡的威脅感如此之強烈,坐在屏幕前都止不住肌肉緊繃。但季星海依舊沉得住氣,他還在等待最佳時機。
下山的人絕不會只有那麽一個,被發現的也不會只有一個,他只需,抓住這一閃而過的機會。
越是靠近村莊,血腥味和肉類腐敗的氣味越濃。
季星海嗅着這熟悉的臭味,他看向前方不遠處一團陰影,風中傳來蠅蟲的嗡嗡聲。
那似乎是新挖掘出來的大坑,因為一團黑,也看不清裏面有什麽。
裏面是屍體吧?
逃到山上的是涸澤之魚,山下的又怎麽可能避得開?而被殺的人總不會随意丢在路邊,會妨礙他們的行動,所以統一丢棄在大坑裏是合理做法。
看那個坑的大小規模,裏面的屍體至少有上百具。
現在是秋天,屍體一般在死後兩到三天後開始出現明顯腐敗,散發臭氣,并且吸引蒼蠅來産卵。
現在空氣中的臭味還不算濃郁,蒼蠅也才出現,這些屍體死亡應該在三天左右。
他猜測,并且将這個猜測放在心裏,成為又一個可用信息。
巡邏小分隊慢慢靠近大坑,黑衣中年男人顫抖得更加厲害,他低着頭,卻死死握緊了雙手。
但他身後巡邏的雇傭兵小分隊卻放松下來,甚至聊起天。
“等幹完這一票,老子要找幾個漂亮妞,憋死人了。”
隊伍經過大坑,季星海沒有往那看一眼,他還是盯着前面的隊伍,不遠不近跟着。
射燈從季星海腳下掃過,這個隊伍已經無限靠近村莊,而同時危險性也越來越高,他必須做出判斷,是繼續跟,還是等待下一次機會。
“啊——”
慘叫,顯而易見夜探者的慘叫。
分隊停下來,都朝着一側看,聲音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的。
“媽的,又來了,我們這裏怎麽不來幾只老鼠?老子把他們穿起來換肉吃。”中間系着花領巾的家夥開着玩笑,他胸口的翡翠平安牌晃來晃去。
“不要放松警惕。”金牙喝道。
花領巾吓得一個激靈,讪讪笑着。
【已經是第二個了,這些可都是精英學員。诶?季星海呢?剛剛不還在這的嗎?】
【對啊,人呢?】黑漆漆一片的背景裏,大家都在找季星海。好在副本給每個直播間的直屬學員都做了金色箭頭标記,他們終于找到那個踏着風快速靠近巡邏隊伍的箭頭。
他和貓一樣悄無聲息,又快如閃電。
太快了,幾乎就是三個呼吸的時間,金色箭頭已然到了隊伍的最末端,寒芒一閃,黑影無聲撲在最後一人身上,并且仗着身高優勢一手捂着嘴,一手拔刀割喉,鮮血奔湧,幹淨利落。
被選中的家夥死死睜着眼睛,他掙紮了一下,發出的微小動靜傳到前方人的耳朵裏。
金牙的耳朵微動,他聽到了。
觀衆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老大,這是什麽?”
花領巾的聲音突然響起。金牙和其餘人下意識看向中間的花領巾,花領巾卻瞪圓了眼睛比誰都驚訝。
“我、我沒有……我沒有說話。”他張了張嘴,茫然中帶着驚恐。
這種環境這種時刻,他當然應該驚恐。
“敵襲!”到底是無數次生死搏鬥中殺出來的,金牙立刻意識到不對,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下一秒就要按下去。
然而時機錯過就是錯過,回應他的只有一顆飛速旋轉的子彈。
砰,子彈準确射入腦部下方,一擊斃命。
砰砰砰砰,又是連着四聲,四個人影應聲而到。
一般人都以為子彈射擊心髒或者喉管是最快致人死地的,但事實上被射中心髒或者喉管都不會立刻死亡。反而是位于腦的最下部的延腦,一旦擊中,立刻就會死掉。
季星海緊緊抿着嘴唇,硝煙味和高溫灼燒過的血肉味讓他所有神經都興奮起來。
剩下幾人已然感覺到了不妙,他們握緊手中武器。
“誰?!啊!”
季星海已經拿到第二把改裝步槍,并且在轉瞬間帶走五人小命。他接着換槍,接着殺,所有一切都近乎本能——無數次和死神擦肩而過殺出來的本能。
十三人全數死亡,子彈穿過腦子,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
最後死的是那個一臉懵逼的花領巾,作為借用他聲音的報酬,他多活了幾秒。
花領巾倒下去,翡翠的平安牌和人一起摔在地上,摔碎了,碎片落進血污中。
最後一顆子彈卻留給了半空中發光的燈籠。
季星海不知道什麽青燈,他只是本能地知道這東西能吃。
被射穿的青燈連複活死人都不敢,立馬就要逃,卻被高挑的季星海一把抓住,另一只手直接鑽進去,抓了一團扭動不停的光團,一口吞了。
冰冷的光團一進入嘴裏就像魚凍融化,沒什麽味道,只是清涼涼的,好像薄荷汁。
他丢下已經沒用的燈籠皮,轉頭看着一地殘骸。
“啊!啊——”之前被挾持的黑衣男人抱着頭哭喊,季星海一記手刃,哭聲戛然而止。
他聽到了風帶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來。
季星海一把扛起這個中年男人,另一只手撈起機槍,懷裏塞着彈藥,口袋裏還有兩把手槍。
頭頂上掃射的兩束射燈都往這裏集中,他毫不遲疑,扛着中年男人跳入早就看好的屍坑,蒼蠅被驚得亂飛。
射燈下一秒從他身上掃過,然後快速掠過扭曲怪異的屍堆。
側躺的季星海睜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屍體。
那已腫大潰爛生出屍斑的屍體睜大灰白色的眼睛看着漆黑天幕,肚腸大開,腹中臍帶連着一個濕漉漉的帶着胎衣的嬰兒,它縮着小小拳頭,蜷縮着靠在絕望的母親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