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兩側是沒有人煙的荒原,夾着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公路,灼熱的空氣裏帶着淡淡皮革焦味和汽車尾氣味。

這就是季星海看到的嗅到的感受到的。

此時的他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手裏握着方向盤,腳踩着油門,人坐在一輛行駛中的迷你汽車上,兩邊風景快速倒退。

因為慣性,身體有一種拉扯感,可見他是突然出現的。

車裏有些悶熱,汽車還發出即将報廢的吱呀吱呀聲。

窗外奶橘色的荒原輕輕擺動,快得如同幻覺,緊接着快速行使中的汽車沖向彎道,下一秒就要撞上路牌。

緊急時刻季星海快速打方向盤轉向避開,同時松腳踩離合器換檔,直到汽車平穩進入下一段路。

判斷沒有危險後,他将車暫停在路邊,但人沒有從車裏出來。

差點就人車雙亡。

剛來就這樣驚心動魄,饑餓學院絕對說不上無辜。

季星海心緒稍定,再次看向窗外。

荒原,公路,蒼茫的天空,一切還是之前的樣子,難道之前大地的晃動只是老舊汽車晃動的底盤帶來的錯覺?

“現在是五點三十二分,天晴,空氣幹燥,溫度在二十五度左右。”

天亮得早,溫度也升得早,約莫是夏季。但兩邊的植物并不是夏季常見的郁郁蔥蔥,倒有些秋日的蕭瑟之意。

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天上甚至沒有鳥雀,整個環境都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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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海又查看了車內的物品。

這是一輛只有兩個座位,帶一個後備箱的迷你汽車,軍綠色的皮皮禿了好幾塊,方向盤上的pu皮也掉了,看着破舊不堪。但汽車功能還算齊全,沒有壞掉的部件,收音機還能收聽到廣播裏‘活潑動聽’的音樂。

他關掉音樂。

天已經很熱了,不需要這種夾雜一堆髒話的暴躁音樂來給他升溫。

值得一提的是,車上所有帶文字的地方都寫着英文,只有英文,剛剛的歌曲都是英文的。

季星海現在坐在駕駛位上,他的副座上放着一把眼熟的斧頭,大小重量都十分合手,不過不是他上次拿到的那把。

饑餓學院給他這個是想說明什麽?路上會有危險的預兆麽?

除了斧頭,車裏只有另一個和汽車毫無關系的物品,一張報紙大小的折疊地圖,就放在置物格裏。

此外車裏就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了。

他打開地圖。

地圖上是一副完整的城市路線圖,黑色的是建築,紅色的是公路,綠色的小三角是森林,還有代表水源地的藍色水滴。

裏面的道路簡直和貓抓過的毛線團一樣亂。而這些淩亂的線條上還有細小的文字說明,看一會兒就頭暈眼花。

季星海本來想确定自己的位置,然而類似環境實在太多了。每個方向都有一大片用黃色圓點表示的荒原。

“對了,剛剛有個路牌。”

他開着車往後退,一直退到路牌位置,鏽跡斑斑的路牌上寫着‘羊角彎’一串字母,對比地圖,正是右下角的位置,是一條嵌在荒原中心地帶的公路,方圓幾裏沒有人煙。

這時候季星海才打開任務手表:

學員:季星海

學分:12

本次考試主題:大廈将傾,末路狂飙,可求一線生機否?

本次考試內容:240小時後本城将全面淪陷,請在此之前找到解救之道。

考試開始時間:2月1日6點。

參考人數:291/291

通過标準:存活至考試結束,60分。

優秀标準:進入方舟。

附加分:未觸發。

可攜帶道具:3個(尚未選擇,請在正式開始考試前進行選擇,否則視為放棄)

考試結束後,成績前十名學員可以獲得不同等級的高分獎勵,同時他們的分數将換算成積分,用于考試後‘商城’的物資購買。

希望學員們勇于拼搏,取得好成績。

和第一場游戲差不多,唯一多出來的是攜帶道具,可以選三個。季星海直接選擇了‘游戲背包’、‘道具卡’、‘止血繃帶’。

之後他再次看向任務,逐字逐句看。

第一個重點:十天後全城淪陷,有大災。

信息不足,無法判斷這個大災是什麽,是大自然的報複還是人類自己的作死,一

切都不知道。可能和之前大地的晃動有關,但具體還需要後續收集信息進行分析。

雖然不能判斷是什麽大災難,但一般來說應對方法有三種:緊急建造堡壘,駕車離開城市,尋找方舟。

考慮到只有十天時間,主辦方又提供了車,題目裏還有末路狂飙求生機的提示,可見游戲明确鼓勵他們尋找方舟,這次的重點應該在尋找方舟進入方舟上。

第二個重點:存在方舟。

‘方舟’一詞常出現在影視作品中,指代可以帶領一部分人逃離大災難的交通工具或者臨時居所。它可以是超級大船,可以是航天飛船,也可以是地下安全基地。

大災難來臨之際,人類集合全部力量建造方舟,但位置有限,就會舍棄很大一部分平民。

用來篩選的東西就是‘船票’。

政治家用地位換門票,富人用財富換門票,科學家用腦力換門票,而普羅大衆,基本就是憑運氣。

游戲只是強調要進入‘方舟’,但沒有說明‘船票’,這裏可能埋了一個坑。

但不管怎麽樣,學員想要進入這個地方,首先得知道它在哪裏。

鑒于考試不會給學員留絕路,‘方舟’的信息很可能就藏在某處等待學員發現。而這輛車上唯一可以獲取外界信息的地方……車載收音機?

這輛車目前只能接收到一個頻道,裏面嘶吼着快節奏的滿嘴髒話的英文歌。季星海滿臉嫌棄地将它重新打開,又調低了音量。

實在欣賞不來。

第三個重點是‘物資’。

學員有十天時間,這期間他們不可能不吃不喝,同時車也要加油,尋找‘解救之道’的過程中他們需要不斷的物資補給。

考慮到地圖上有不少代表餐廳的刀叉标志和代表旅社的房舍标志,路邊經營的小店可能是物資的來源之一。甚至那些小鎮也可以通過掠奪成為物資來源。

畢竟都已經是末路求生了,道德可以退一步之地。

“如果只是劫掠就能獲取物資,這個游戲就太簡單了。”

一個游戲想要趣味性更強,就得多線發展,增加未知屬性。何況這是一個鼓勵甚至逼迫大家作死的游戲。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在外

界留下太多物資,同時設置高危環境。那些學員想要安全環境和三餐,就必須去餐廳和旅社。而餐廳和旅社一定設置高消費,貨幣可以是‘壽命’、‘健康’、‘靈魂’。

“學員不得不在付出壽命和野外探索之間掙紮。”

人與殘酷的生存環境,人與欲望,人與人,每一個點都能延伸出不同的劇情。而不同的劇情有不同的精彩。

想看人類痛苦掙紮又不願放棄的樣子,給他絕望,再給他一點點希望。

如果他是游戲設計師,他一定會這麽做。

若不是九州那個老人說饑餓游戲無法強制要求學員之間自相殘殺,他一定還會設置‘學員之間會經常遇到并且被誘導相殺舔包’的設定。

因為人和人之間的厮殺內鬥,是最精彩且出乎意料的。

“可惜我不是設計師。”季星海心想。

他不但不是設計師,反而還是被丢進來體驗的玩家,這真是不幸的消息。

汽車又啓動了,他不準備出城,目的地是附近加油站。

這場考試的考點在‘方舟’,他非要反其道而行出城或者建設安全基地都是‘讀題失誤’。

雖然他不知道方舟在哪裏,但先弄些汽油回來總是對的。

吹着燥熱的風,聽着暴躁的音樂,季星海靠在有些破舊的PU皮坐墊上,單手抓着方向盤,他眼角餘光看向客座上随着汽車行使而震動的斧頭,表情輕松。

汽車、公路、荒原、無人區,多麽适合解放天性的地方。

就是陽光稍稍刺眼,如果這時候來一副太陽眼鏡就更完美了。

此時的現實世界。

“還有幾分鐘?”

“還有十分鐘,快快。”

類似的談話發生在世界不同角落,又是一月一度玩轉心跳的時刻。

別說相對和平的國家,就是交戰區都有默契地停止炮火,士兵們背靠着掩體打開直播視頻,背後的地雷區,小黃花在焦土上迎風搖擺。

“又活過了一個月。”

年輕戰士那飽受苦難的臉上出現單純的笑:“我還想再活一個月。”

上個月有怪物新人橫空出世,于是大部分國家的學員得以在殘酷的副本世界存

活,世界并沒有多少地方發生異常天災。

大家對這一場考試也産生了一點期待——生活總是在殘酷中留存一點希望的對不對?

嘀嘀嘀,不斷有觀衆上線,在短短幾分鐘內,十數億人登錄直播間。

“我要看那個……那個九州學員的直播間!”

喧嚣的酒吧裏酒鬼們圍着酒保大聲嚷嚷,他們一身海洋的鹹鮮味。幾個大洋被物理阻隔後,這些日常打漁,偶爾也兼職海盜的家夥已經很久沒有開張,他們的熱情都宣洩在直播間。

“不看我們自己國家的?”

“哈哈哈哈哈,”衆酒鬼都笑起來,“那是富人的事,和我們這些圍牆外的窮鬼有什麽關系。就算沒有異常天災大家也活不下去。就看九州學員的,我喜歡那個小子。”

“沒錯,就看他的。”

酒鬼們又是一陣叫嚷,一邊喊一邊灌下手中渾濁的劣質細菌酒。

不同階級,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無數人聚集到季星海直播間,用不同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激動和期待。

至今外網的權威論壇還在不斷分析複盤他在第一場游戲裏的操作,每個up主都有自己的切入角度和判斷标準,他是這個月外網活躍度最高的男人。

【一場游戲一代神,我們應該更加客觀地看待海哥。】

【海哥別浪,走完全程就是勝利!】

外國觀衆在直播間叫喊歡呼,這陣仗反而讓九州觀衆冷靜下來。

第一場游戲已經說明了季星海的優秀,但人無完人,何況第二場副本肯定會針對他。如果以第一場游戲的标準去要求他,顯然是不公平的。

“哎呀,學員不夠優秀,辛苦,學員太優秀期待值拉滿,也辛苦。”

‘啪’,一個文件袋拍在黑塔工作人員的腦袋上:“行了,別賣乖了,這話讓別國人聽到得罵死你。還有最後三分鐘,各部門都準備好了嗎?”

“設備檢查完畢。”

“歷史組ok。”

“分析組全員到達。”

黑塔工作人員全員入場,部長擡頭看向滴答滴答的鐘表,距離第二場考試正式開始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右側的牆面化作一整個大屏,屬于季星海的直播屏。現在上面是白色的,因為他們屏蔽了所有的彈幕。

但可以想見此刻季星海直播間的熱鬧。

其實剛剛那個工作人員倒是沒說錯,季星海在第一場考試裏的表現實在是太出色了,是別人做夢都不敢夢的程度,一下把全員期待值拉滿,就算還有一些理智派在盡量壓下過熱的氣氛,大部分九州人還是抱着‘再一次看到黎明’的期待。

這一次工作的重點還得落在‘控制輿論方向’上,該壓就壓,該打就打,不能任由其過熱爆炸。

滴答,考場時間:06時,00分。

白屏閃爍,彩色出現在他們的視網膜上。

黃褐色的開闊荒原,一條蜿蜒向前的公路,一輛吱呀作響的小汽車,還有一個單手抓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支着腦袋的年輕人。

風從窗口吹進來,吹開他略長的劉海,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春光潋滟的笑眼,看着惬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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