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二哥，你怎麽一直坐在這裏啊？這天有什麽好看的？難不成是因為這幾日天天下雨，讓你沒機會偷偷溜出去見我未來嫂子了？”
楊善忽然拍了拍楊戬的肩膀，從他身後露出半個腦袋來，調侃道。
誰知，往常一逗就着急的人，今日竟一點動靜都沒有，看着沉悶得緊。
楊戬嘆息着将妹妹拉到身邊坐下，解釋道：“三妹，我是在擔心，這雨已經連續下了七天了，日日烏雲密布，暴雨傾盆，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停的樣子。方才，我悄悄出去了一趟，這護城河的水都快漫上來了。若是這般暴雨再來個幾日，怕是城裏就要被水淹了！”
楊善這時候才注意到楊戬的衣衫上還是濕的，便是頭發上的水跡都還沒幹呢。
“二哥，城裏的事自然有人會去管的，你還是管管你自己吧。趕緊回去換件衣衫，若是着涼染了風寒，小心娘收拾你！”
下雨這事并不稀奇，連着下幾日也是有的，聽說江南還有梅雨季節，日日陰雨連綿，是以楊善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是，楊戬到底年長幾歲，心裏知曉就算是梅雨季，那不會如這般暴雨成災的，更何況灌江口并不屬于江南地界，這梅雨也是無從說起的。
不過，自家妹妹說的也對，楊戬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衫鞋襪都濕透了，可不得趕緊換一身去。而且，自從這暴雨幾日不停之後，娘便不再許他們出門了，若是叫她看見了，那就沒法交代了。
楊戬謝過妹妹提醒，便立時風一般的回屋換衣衫去了。楊善見到二哥這般手忙腳亂的，但到底比剛剛沉悶的樣子活潑多了，臉上也露出了輕快的笑意，也就放心回房看書去了。
卻不知，方才兄妹二人的對話，早就叫人聽了去。
雲臺與楊天佑夫妻二人正在屋內商讨些事情，正好聽見了他們在說這不尋常的暴雨。待兄妹倆離開後，雲臺的臉上也跟着露出了愁容。
“三娘這是怎麽了？”楊天佑不由有些擔心地看着雲臺，關切道。
雲臺拉着他的手，兩人走到了窗邊，看着檐下不斷傾瀉的雨水，嘆道：“夫君，這雨恐怕不尋常啊！”
楊天佑聞言也跟着皺起了眉，只是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雲臺，又聽得她道：“初時我還未曾覺得，但是這雨連下了幾日，就算是我封存了法力，也感覺到了妖氣。”
雲臺身為戰神，除妖之事，她一向身先士卒，故而就算是沒了法力，她也還是察覺到了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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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說這雨，是因為有妖孽作祟？”
“與其說是妖，倒不如說是蛟龍。蛟龍并非真龍，若要化龍，要先渡劫。天劫難渡，所以蛟龍會在此之前行雲布雨，預備走蛟入海。若真是蛟龍渡劫，這雨至少要下上三個月。”
蛟龍只要不作惡，順利化龍，便不能算是妖了。但蛟龍為了扛住化龍這一劫，興風作浪，便是無心作惡，但按照如今灌江口這架勢，得填進去多少人命啊！
想到這裏，雲臺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什麽？三個月？這才七日，就已經将護城河給下滿了，三個月怕是整座城都要被淹了！”楊天佑大驚失色。
然而，還不等他與雲臺商量下一步該如何做，雲臺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坐立難安。
“若只是暴雨也就罷了，可以在城外開挖溝渠，将暴雨引入大江。但這暴雨還只是開始，若到蛟龍渡劫之時，天上雷霆不息，蛟龍騰躍翻江倒海，只怕……怪我先前不察，沒想到這附近竟藏着一條即将化龍的蛟。”
蛟龍在未能渡劫化龍之前，常常藏在名山大川之中，隐藏氣息。灌江口附近的一座山裏，似乎便有一個人跡罕見的深潭，蛟龍之前許是就藏在那裏，依靠水汽遮掩自身。而雲臺一直不肯動用法力，蛟龍有心隐藏，自然是難以察覺的。
“那灌江口的百姓可怎麽辦啊？”
即便是楊天佑更憂心家人的安危，可是雲臺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若是不知也就罷了，知道了，難道還要眼睜睜的看着灌江口的百姓去送死嗎？
楊天佑此時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三娘，若是現在通知灌江口的百姓搬走，可還來得及？”
雲臺到底是神仙，不比凡人，她更冷靜，也見過更多各種各樣的事。
“夫君善心，我怎能不知？只是，故土難離，夫君打算如何去勸解灌江口的百姓搬走？即便是據實相告，但這其中涉及到蛟龍，夫君準備如何解釋？百姓們會相信你嗎？”
雲臺幾句話就讓楊天佑焦急上火的頭腦冷靜了下來，讓百姓從灌江口搬走，确實不是一個辦法。
且不說，該如何讓百姓相信自己說的話了。
難道讓楊天佑說自己的妻子是神仙，才得知了這個消息？
怕是他們都要以為他得了失心瘋了！
若是有人信了，指定到時候還要求雲臺救人，楊天佑不知道雲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做到多少。若是能做到也就罷了，若是做不到，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
救誰又不救誰呢？
而且，一旦鬧大了，雲臺的事說不定就會被洩露出去，那他們怕是就要夫妻離散，家破人亡了！
想到這裏，楊天佑就渾身冒冷汗，若是他一條命能救人，他也就救了。
可他怎麽能不顧妻子兒女的性命呢？
瞧着楊天佑臉色蒼白，額頭冒冷汗的樣子，雲臺幾乎是一瞬間便知曉了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到了這一刻，雲臺恍惚間想起了那日嫦娥與她說的話，終究是無法與夫君相守到老了。
即便雲臺因為一時動情，抛下欲界六天不管，私自留在了凡間。可她卻沒有忘記自己是神，是神就有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和使命。
她擅自下界，在凡間逗留，與凡人成親，與凡人生兒育女，隐藏自己的行蹤，這樁樁件件都已經不知犯了多少天條了。
這些她都已經昧着良心不去想了，只想着日後回天受罰，多少能彌補一些過錯。
可是，現在一城百姓的性命就在她的眼前，這灌江口，她也與夫君和孩子們一起生活了許多年了，這城裏也有許多熟悉的臉龐。
到了這一刻，這些鮮活熟悉的生命，讓雲臺如何把他們當作無關緊要的人，當作蝼蟻，随他們在這場禍事中丢了性命？
她做不到！
若是她此刻坐視不管，她的良心也不能饒恕她自己，對不起師父和兄長，更對不起她身為神的職責！
幾乎是剎那間，雲臺便下定了決心。
原本慌亂的楊天佑，看着雲臺忽然堅定的眼神，心裏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夫人？”
“夫君，我不能置灌江口和這一城的百姓于不顧。今日，我便将實情告訴你。
天條有言，神仙不能動凡心。我與你成親生子，已是違反了天規的。因此，我封印了法力，想要隐藏蹤跡，做個凡人，與你相守一生，看孩子們成家立業。待你壽終正寝，我便回天領罰。
如今，灌江口危在旦夕，我若不動用法力，便只是一個凡人。不說保全這城裏的百姓，便是咱們一家，怕是也難有萬全。
可若我動用法力，一條小小蛟龍，自然不在話下，灌江口之危定然能解。
然而必定也會暴露我的蹤跡，那我與夫君怕是要緣盡于此了！”
楊天佑是知曉自己的妻子是神仙的，可他卻不知仙凡不可有情。雲臺一直不曾告訴他真相，只是因為沒有必要。事到如今，卻不得不說了。
楊天佑失魂落魄，一個踉跄，便跌坐在窗前的榻上。到了此刻，他有滿腹話語，卻不知該如何訴說。
“天地之隔，仙凡之別，我會和孩子們一起等你，哪怕……再無相見之期。我也會一直等下去。”
良久，楊天佑難抑悲傷，卻還是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遵從他們的內心。相愛并非要在一起，他們都做不到讓這些鮮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的眼前，這樣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了。
雲臺眼中溢滿了淚水，悲傷不已，卻又頗感欣慰，因為到了此時他們的心仍舊是在一處的，他們知曉彼此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這就夠了。
事不宜遲，雲臺毅然解除封印，法力運轉，一股仙靈之氣飄然而出直上雲霄，很快她便出現在了灌江口不遠處的那口深潭附近。
這裏乃是雨汽最深重的地方，卻見一頭三首蛟龍正在潭中掙紮，它周身氣息駭人，卻運轉阻塞，顯然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
雲臺一雙神目凝光，看得分明這蛟龍身上血氣不多，業力不重，若是渡劫，确實有成功化龍的可能。
蛟龍即将渡劫，對于四周的氣息感知尤為敏感，雲臺乃是戰神，氣勢淩然，仙氣磅礴。對于蛟龍來說，有種十足的威懾。
“上仙，小蛟修行千年，未曾作惡，如今正式化龍之際。還望上仙手下留情，放我一條生路。”蛟龍雙目圓睜，滿是哀求，他自知就算自己成功化龍，也敵不過雲臺，只能如此。
來此之前，雲臺還想斬殺蛟龍，以阻止灌江口，乃至之後走蛟之地的禍事。
可這蛟龍不曾作惡，渡劫在即，身上靈氣卻聚而不散，顯然是曾經行雲布雨，于百姓有功德。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豈能直接斬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