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楊戬，你來了。”

嫦娥站在月桂樹下，孤傲清冷的身影一如既往，藏于其中的溫柔也一如往昔。

來之前，或許還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楊戬，此時此刻內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我說過若有空，定要來見見仙子的。不知仙子今日可有空手談一局？”

楊戬的身上看不出在旁人面前的半點冷傲之色，反倒是有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

沒想到，嫦娥搖頭拒絕了，“今日不下棋，你有心事，不若聽聽我的琴音，如何？”

她的話，他向來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而且他站在她的面前，也确實什麽都瞞不住。

還是坐在之前常坐的位置上，楊戬靜靜地看着嫦娥素手撥弄琴弦，琴音空靈缥缈，捉摸不定，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一曲終了，嫦娥問他彈得如何，楊戬誠實的搖頭道：“聽不懂！”

聞言，嫦娥卻笑了，“聽不懂很好！”

為什麽聽不懂很好？

楊戬沒問，嫦娥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收起瑤琴，楊戬主動烹茶，嫦娥也樂得清閑。

“仙子想必也聽聞了，前幾日玉帝對七仙女和那個凡人的定下的懲罰。仙子以為如何？”

接過茶盞，嫦娥瞥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不是我以為如何，而是你是怎麽想的。你覺得玉帝定的懲罰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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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三妹之前問過我，對天條禁止思凡怎麽看，我是回答了她。但事實是，那話別提說服她了，我自己也難以信服。

仙凡結合，必遭天譴。這究竟是為何呢？天庭又到底為什麽要禁情？

仙子從前便一直為我解惑，如今我想，這個答案除了你，旁人或許也無法給我。”

對于一直幫助自己的嫦娥，總能幫自己解惑的她，楊戬沒由來的信任她。

“聽說過嫦娥為了長生，偷吃仙藥，背棄夫君而奔月的故事嗎？”

嫦娥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這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可楊戬卻恍若未見。

他聽說過，這只是嫦娥奔月的其中一個版本，還有許多的故事，就連母親也說過一個嫦娥奔月的故事，但事實的真相如何，也只有眼前這個人才知道。

“那個人于我而言，從來就不是夫君，他永遠也不會是我心裏的那個人。”

嫦娥說起後羿時，眼裏沒有一絲的愛意，反而讓他看出了一股恨意。

那人早已化為塵土，輪回轉世了，數千年，她還有着這般強烈的恨意，這讓他難以想象當初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

楊戬此刻方才明白，那些傳說與真相全然不一樣，即便她此時并未說的那麽詳細。

“天庭并不是一開始就禁情的，神仙之間也一樣可以通婚，凡人與神仙也沒有什麽隔閡。這是不是與現在全然不同？”嫦娥轉頭又說起了剛才楊戬問的那些問題，“天庭幾經更疊，光是三界之主這個位置上就換過幾個神仙去坐。至于為何天庭會變成如今這樣，天條又怎麽會多了這一條冷酷的條款。”

“楊戬，你一直很聰明，你想想為什麽會這樣呢？”

楊戬幾乎是當時便想出了原因，自然是因為當時這樣的情況釀成了很可怕的後果，後果大到就算是三界之主也無法承擔。

而為了防止這一切的再次發生，所有的一切便都有跡可循了。

“那我再問你，愛是什麽？”

嫦娥問出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楊戬雖然對嫦娥有愛慕之心，但若真的讓他說出愛是什麽，他也無法說得明白。

楊戬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嫦娥又問道：“你覺得你母親和父親那是愛嗎？七仙女和那個凡人是愛嗎？”

“曾經有人告訴過我，愛是一種神奇的力量，正是因為愛，女娲娘娘造人，這才有了新的生靈。

所以，愛是美好的，代表着生機和希望。

可仙凡相戀的結果，你也看到了，給他們帶來了什麽，帶來了災難和毀滅。

有人會說，這是因為天庭和天條的緣故，但我告訴你，即便沒有這些桎梏。仙凡相戀，也不會有好結果。”

說完了這段話，見楊戬還在沉思不語，嫦娥給他講了兩個上古時期的故事。

這第一個是神仙相戀的故事，說的是雪神和火神。都說水火不相容，但當初雪神和火神相見的那一刻，他們都覺得對方是那麽的與衆不同，一個冰涼，一個火熱，讓對方一見傾心。

然而，短暫的熱情消退，成婚之後，他們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曾經的冰涼變成了冷酷，火熱變成了暴躁。

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凡間的生靈。

雪神和火神每一次夫妻争吵，都會忍不住動手，一打起來，人間便倒黴了，不是火災幹旱，就是大雪冰雹。

其實，就算是凡人夫妻，也不會總是和和睦睦的，彼此吵架甚至動手，那都是家常便飯，神仙也是一樣。

只是因為神仙擁有了太過強大的力量，所以一點小事都足以釀成極其可怕的後果。

所以，雪神和火神婚後的一兩百年裏，只要他們打架，人間的生靈時常被兩人波及。

直到有一日，他們動手過了火，水神替女兒出頭，打鬥之中，甚至打壞了天柱不周山。從此，天地傾倒，天河之水倒灌人間，若非後來女娲補天，只怕三界難存。

分明一開始只是夫妻打架，老丈人替女兒出頭罷了，可後來差點兒毀滅了整個世界。

楊戬聽完了這個故事之後，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神仙之間禁止情愛的緣故，怕是在此了。

或許不是每一對神仙都是這樣的，但只要有任意一個人出現了問題，就會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見楊戬若有所思，嫦娥又說起了第二個故事。

這是一個神仙與凡人的故事。

洛神嫁給了河伯為妻，聽上去也是一樁美滿姻緣。

可惜河伯是個浪蕩子，貪圖凡間女子的美貌新鮮，一度因為河伯娶妻，多少凡間女子被獻祭給了河伯。然而，即使神仙可以用仙丹靈物幫助凡人延壽，但一時興起的河伯又怎會願意浪費這些寶物在凡人的身上。

所以，那些凡人女子幾乎都在最青春的年華痛苦死去，而唯一獲得快樂的便是河伯。

洛神因為不滿河伯的花心多情，雖不會興波起浪遷怒他人，但也要發洩心中的怒火，于是也找起了情人。

凡人有美貌女子，也有清俊少年，獻祭了女子給河伯，也少不了為了讨好洛神，獻上一些清俊少年。

可是，這事被河伯知道了，他的脾氣可不如洛神那般好，不僅與洛神動了手，甚至還遷怒了進獻少年給洛神的凡人。

河伯掌管黃河，他的怒火，掀起了黃河百丈巨浪，淹沒了兩岸上千裏的土地，土地上的生靈自然也難以幸免。

因此河伯也受到了天帝的懲罰，否則對凡間許多的生靈又是一場滅頂之災。

“所以，神仙的愛與凡人的情，從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

嫦娥嘆息道，當時這兩件事讓她記憶深刻的原因就在此。

楊戬有些明白了，現在的天條或許矯枉過正了，但是卻能夠将一切危機的萌芽扼殺。

人的性情不同，神仙的性情也各異。

而愛除了生機和希望，也同樣能讓人瘋魔，帶來災難和毀滅。

“仙子，每次與仙子哪怕只是短短的交談，都能讓我受益良多，這樣也是一樣，楊戬受教了。”想了很多，楊戬對嫦娥由衷的感謝。

“你也不必如此，至于玉帝對凡人的懲罰是否重了，消魔真君也将去渡劫，天條沒了監管的人，自然也就将失去他原有的作用了。”

嫦娥說出了玉帝之所以如此決定的真相。

原本幾位天帝與玉帝共同治理三界，雖說以玉帝為尊，但其他幾位的分量也不輕。

但是，随着封神結束之後，天庭的人手增加，幾位天帝的權柄分散，玉帝大權在握，三界至尊的名頭更加無法動搖了。

消魔真君作為監管天條的第一人，他不僅法力高強，同時也代表着天條的最高威嚴。如何定下違反天規的懲罰，又該如何懲罰，以往都是由他來衡量的，就算是玉帝也要聽聽他的建議。

可是，消魔真君即将渡劫，就算是再次回歸，只怕也不是原來那個他了。到了那時，天條便徹底無人監管了。

現在的一切都還只是一個開端。

嫦娥沒有說得很清楚，但楊戬早已對天庭的動向做過了解，她話裏的意思他完全能夠明白。

只是，他身在灌江口，常年也來天庭一遭，與天庭的關系不大，聯系也少。所以，天庭的變動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麽影響，楊戬此時并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故此，對于嫦娥的話，楊戬也只是感嘆道：“長久掌握那等至高無上的權力，總是會讓人迷失的。凡人如此，神仙亦然。”

不可否認，楊戬的話說得很對，而且這讓嫦娥想起了當初的玉帝，與現在是何等的天差地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