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蕊宮恨，卻又無處可恨，只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上位者的謀劃，如今便是她的母親西王母，也不會再去管她。

天條禁情，她也無心情愛，可偏偏要她下凡走一遭，還硬給她塞了一個夫君。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了，卻身死魂歸，做了這一尊掌管姻緣的神靈。

司掌姻緣，她的姻緣卻從頭到尾都是假的，那人也成了神仙，而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光明正大的算計，偏偏她一心想要回來，就這麽傻傻的掉進了圈套裏。

這一次，蕊宮也從被人擺布的那一個，變成了擺布他人的人。

她只是想要試試，想要知道楊善的結局會是怎樣，僅此而已！

蕊宮這般說着，嫦娥的眼神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變冷了，她已經經歷太多了，很多熟悉的人都在歲月的侵蝕中改變了最初的模樣。

“就這樣？你沒有什麽別的想說的？這僅僅是你的一時起意？”

嫦娥并不相信蕊宮的話，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她都不是一個有心機會謀算的人，若真如此，她也不會成為今天的她。必定有一個人在背後給她支招，但很可惜，蕊宮一直咬定自己之前的說辭，絕不改口。

嫦娥也沒有勉強，只是起身離開了。

望着嫦娥離去的背影，蕊宮臉上無措悲傷的情緒一掃而空，她的眼神幽深，她不只是想試試，她是故意這樣做的。

而當年，卻沒有一個嫦娥願意為她奔走，所以今日她也絕不會說出真相！

嫦娥一路上都在思考蕊宮說的話，其實半真半假，她相信她也不會完全相信她。楊善這一次的事，是由蕊宮出手偷走的紅線，那最終得利的又會是誰呢？

當年，雲華公主那件事，得利的是佛門。雖然不知到底是誰盜出的紅線，但也肯定與蕊宮無關，那時候她剛剛被貶下凡，并不在天庭。偷盜紅線的，另有其人。

如今這兩件事，乍一看并沒有什麽聯系，只除了紅線這一條，以及聯系當時的情形想一想，玉帝與楊戬的境況倒是有幾分相似。除此之外，暫時也沒有什麽線索。

瑤池。

“陛下何故憂心？楊戬做事自有他的想法，這麽長時間來，倒是沒有半點差錯，可見咱們沒有看錯人。”王母見玉帝心情不佳，有心開解道。

玉帝嘆息，“寡人憂心也是無用，今日楊戬之境況與寡人當年何其相似，有人想針對他罷了。寡人原想幫他找出幕後真兇，可惜這一次就連寡人也無能為力了。”

“連陛下都無能為力的，這三界之中只怕也沒有幾個人了。楊戬雖然實力不錯，但若真的對上這樣的人物，也沒有什麽勝算了。”

“若真的有什麽危難，寡人自會出手相助。但僅憑猜測是沒用的，且讓這小子自己琢磨琢磨吧，或許還真的能叫他查出個蛛絲馬跡呢！”

“那就只能如此了。”

其實，神仙親緣單薄，情感虛無。相比于雲華公主而言，她的一雙兒女楊戬和楊善于玉帝王母來說，并無什麽親緣可言。

只是因為楊戬過于出色，楊善也是不錯，這才入了他們的眼，多分了一份心思在他們身上。尤其是現在楊戬擔任司法天神，給玉帝和王母省了不少煩心事，他們也才願意為他們兄妹倆考慮一二。

否則，即便是王母的女兒，之前七仙女織霞被關，下場還不如楊善呢。但就算是這樣，王母和玉帝也不曾法外容情。

如此，便可見一斑了。

蕊宮的事查出來了，可後續沒了着落，嫦娥便是心急也是無用。也是這時候，她方才想起自己已經許久都沒忙得上管加固封印之事了。

嫦娥心中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不成這一切都與那人有關？

下一刻，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刑天被鎮壓多年，如今的天庭之中只怕也沒有他的耳目。只要他一日無法逃離封印，便一日無法興風作浪。

常羊山和恒山都沒有什麽動靜，而華山，嫦娥前不久才從那裏回來，也不曾察覺什麽異常。

提到華山，嫦娥想起來了，楊善在華山生了一個男孩，取名沉香。只是，因為打定主意要讓這個孩子做一世凡人，楊善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一出生便讓人将孩子抱走，送給了遠在京城的劉彥昌。

彼時，劉彥昌已經入朝為官，取了尚書家的千金為妻，育有一子。

沉香的到來，無疑讓這個原本和睦的家庭出現了裂痕，但因為清楚沉香的身世，劉彥昌也只能勸着妻子接受了這個孩子。這之後，他們便對外宣稱，生了一對雙生子。

子嗣在凡人的世界當中極為被看重，雙生子幾乎是難得一見的祥瑞，為此劉彥昌的官位再次得到了提拔。

楊戬雖然早已說過不管這孩子，但還是給土地和城隍都打了招呼，不求其他，只要沉香遇到生死之境的時候，照看一二，便夠了。

有他這句話，土地和城隍哪裏敢怠慢，特意安排了手下的鬼差和陰神暗中保護，生怕出一點差錯。

此後，凡間的事楊戬便不再插手，只除了嫦娥有時候會在天上往那處看上一眼，就如當年看着楊戬兄妹一般。但沉香這個孩子，确實沒有什麽不同凡響的地方，看上去就跟普通孩子一樣，只除了更聰明機靈一點。

五岳暫時沒有異動，嫦娥便先放下了加固封印之事。

當年，天帝封印之時，五岳還不是如今這般模樣，所以封印的位置也随着歲月的變遷而發生了變化。嫦娥也只有通過同源的法力，才能勉強找到位置，但這很是損耗法力。

天帝的藏書閣琅寰之中，對封印之地似乎有所記載，但之前嫦娥去過幾次都沒有找到，因事情太過緊急，無奈之下才選擇了用法力去找這個笨辦法。

如今，因為封印暫無異動，嫦娥便常待在琅寰之中找尋記載。

只因嫦娥甚少離開廣寒宮，也不喜與他人交往，故而她接連幾日待在琅寰之中，除卻宮中的玉兔，也只有楊戬知曉她的去向。

楊戬整日忙着思危執法府中的事，甚至時常要将公務帶回真君神殿接着處理，如此忙碌的他，一有閑暇，便要去望窗外的明月。

望明月是假，望月中仙才是真。

也因此，他很早就發現了嫦娥不在廣寒宮。

楊戬以為是嫦娥又查出了什麽異動，可被他派出去守着五岳的梅山兄弟傳來消息，五岳并無異動，也不曾發現嫦娥仙子的蹤跡。

那嫦娥到底是去哪裏了？

在楊戬的刻意留意之下，他察覺到了嫦娥的去向，原來她竟一直待在天帝的藏書閣琅寰之中，像是在找些什麽。

廣寒宮。

嫦娥甚是疲倦的回來了，她已經找了許久，但還是沒有找到。

只因為天帝的藏書閣琅寰幾乎囊括了三界之中，從上古至今的所有典籍，其中書籍浩瀚無垠，在這裏面找一秘錄，無疑是大海撈針。

甚至于就算是用法力找，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嫦娥見月桂樹下，端坐着一人，似乎正在等她回來，她眉眼一彎，随即又收斂了笑意，“二郎真君不在真君神殿處理公務，怎麽來我這裏了？”

問出這句話的嫦娥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她看見了某人手裏拿着的文書，無奈一笑，“你還真是一刻都不得閑啊！”

楊戬收起文書，桌上登時空無一物，随手一揮，便出現了一壺香茗，他親自為她烹茶解乏，“仙子整日忙碌，我有心來訪也見不到人，只好用這麽個笨辦法，在這裏守着，總能等到仙子回來的。”

楊戬現在的口舌越發淩厲了，還十分的不見外，連嫦娥有時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品着茶，清淡的茶香和氤氲的水汽，入口苦澀回甘，似乎一下子就驅散了身上的疲倦，嫦娥眉眼舒展，而後放下杯盞，“你是來問我，這幾日為何連着去琅寰的？”

“總是瞞不過仙子！”楊戬微微一笑，大方承認了。

有時候一個人背負所有，總會有疲倦的時候。

這時候，如果恰好出現了這麽一個聰明人，不用言語，便能明白你的心思，那麽你總會願意與他多說幾句的。

現下嫦娥就是這般。

之前封印的事，嫦娥沒瞞着楊戬，這件事自然也用不着瞞着他。

于是，嫦娥便将自己去琅寰尋找有關封印記載的典籍一事告訴了楊戬。

“仙子這般無私奉獻，還是要保重自己。當初你告訴我的，凡事不能着急，要慢慢來。”

“呵，我哪裏是那麽高尚，一心為了三界的人呢？不過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罷了。”嫦娥自嘲一笑，随即又喝了一口楊戬倒的茶，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在喝酒的架勢，随後喃喃自語道，“總歸這世上還有一二值得留戀的，若是這麽毀了，豈不可惜？”

旁人的眼裏總能看出什麽情緒來，但嫦娥的眼裏，每當他認真想要探尋的時候，卻什麽都無法察覺到，就如天邊虛無缥缈的雲和朦胧不清的月光一樣。

若是她這世界一二留戀之中，能有他一分，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