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 invincible
(中) invincible
是再普通不過的夜晚,但是因為戰事的捷報而變得與衆不同。所有的人都在街上大肆慶祝。在學院之中,學生們也辦起了舞會。
他們一邊跳着舞,一邊朗誦着那些瑰麗浪漫的詩句。
莫安娜沒有加入他們,而是坐在書桌前。雖然對着書本,卻讀不進去半個字。
她想起了從前。
她也有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聽人用那樣飽滿的激情與愛意,誦讀過這些讓人心神激蕩文字。
艾莉森曾與她并肩行走在沙灘上。
那是學校的一次特殊活動,所有人都要去海灘上撿貝殼回來。發起活動的目的和意義,莫安娜已經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海浪,沙灘,還有她們在陽光下牽手。
“在深海之中,人沒法說話。”
“是的。”
“所以在岸上,我要放聲說話。”于是艾莉森開始背誦起詩句,她在人文學院成績優異,幾段詩歌可謂是信手拈來。
“愛的火,思念的沖動,情人的輕言細語,沒法擋——這魔法讓最理智的人也要發瘋。”[1]
“我怎麽能夠将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美麗溫婉。狂風将五月的蓓蕾凋殘,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暫。休戀那烈日當空,轉眼會雲霧迷蒙;休嘆那百花凋零,摧折于無常天命;唯有你永恒的夏日長新,你的美貌亦毫發無損。”[2]
艾莉森高聲地念着。像是無意為之,又像是刻意宣之于口。
莫安娜靜默地聽着。極力掩飾着臉紅,也克制着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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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艾莉森停了下來,問道:“神說過嗎,關于愛。”
莫安娜點頭,也背給她聽:“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的惡。不慕不義,追尋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3]
博聞強識如艾莉森,擺出教授測驗時的神态來:“還有一句吧。”
如她所願,莫安娜道:“愛是永不止息。”[3]
她們攜着玫瑰,追趕着風。
風拂過她們緊緊交握的雙手,将玫瑰的香氣帶往更遠的地方。
莫安娜至今仍然記得,海浪和沙灘是柔軟的,艾莉森的手和懷抱也是,還有她的發絲和嘴唇。
但最柔軟的,還是記憶。
人一旦陷進去,輕易出不來。
直到有學生來敲門,她才堪堪回神。
“老師。”
“請進。”
***
女王陛下忙于國務,莫安娜則是忙于著書立說與教書育人。她們自學院一別後,再次相見,是在佩加拉三世公布婚訊的那一天。
莫安娜是和萬千人一起,站在廣場,遙遠地見了她一面。
掌聲,鮮花,誦詩,所有的美好都圍繞着女王陛下。
佩加拉三世擁抱着盛開的玫瑰,莫安娜由衷地覺得,真好。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王最後竟然把自己的婚姻作為了釣餌,把婚禮變為了戰争。
還一直打了十二年,持續至今。
雖然她賭贏了,戰勝了勁敵,王國也以此為踏板,邁入了強國行列,“佩加拉三世”的名字更是讓所有對王國領土有觊觎之心的人,都聞風喪膽。
掌聲,鮮花,誦詩,所有的美好依舊圍繞着她。
但是沒有人再敢愛她,沒有人再敢向她獻上象征愛意的花朵。
所有的人都尊敬偉大的女王陛下,同時卻也懼怕她。
甚至有許多人高聲說道:“愛,對于智慧的女王陛下佩加拉三世而言,是不值一提的。”
還有人偷偷告誡着:“不要太親近女王,她十分可怕。”
“不。”莫安娜從不贊同人們這麽說佩加拉三世,整座學院也只有這位好心腸的神學院院長如此堅稱——“女王始終堅信愛的力量,愛對于她,從不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她也并不可怕,是可親近的。”
她的女王陛下文思敏捷,心思亦敏感,一定知道人們的想法,或許此刻會覺得很傷心。
只是可惜,她沒辦法當面表達自己對于女王的支持。
莫安娜很久未曾見到佩加拉三世了。
***
是夜,于夢裏相見時,她也只窺見一個背影,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無法想象女王陛下如今的模樣了。
抓住機會,即使是對着背影,她也大聲說出了心中所想,往日所言:“他們是錯的,陛下您不要被他們的話所惑,您并不可怕。”
“只有你說我不可怕。”佩加拉三世聽後很高興,卻也很憂慮,“或許你也是因為懼怕我發怒,才這樣說吧?”
“不是。”莫安娜虔誠地說道:“愛裏沒有懼怕;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 因為懼怕裏含着刑罰。懼怕的人在愛裏未得完全。”[4]
佩加拉三世聽了之後,再也沒有發問,而是默許她牽住她的手。
天地恍然一轉,她們再次,在陽光下,走在了沙灘上。
女王的手仍舊是那樣柔軟,還有她的懷抱,發絲與嘴唇。
夢的最後,不知怎麽地,莫安娜回到了表明自己已經知道艾莉森身份的那個時刻。
***
“課業結束了。你之後會怎樣做?”
“我會留在學院裏。”
“教書?”
“是的。”莫安娜站得更直了些,“是的,我尊貴的殿下。”
“你知道了?”艾莉森很是無措。她沒指望能夠永遠瞞住,卻也未曾想到那一天來得如此突然。
“我的女王陛下。”莫安娜沒有責備她的隐瞞,也沒有哀求着挽留,只是虔誠地吻了吻她的手背,“愛是永不止息。”
“如此,我必然會當得起你的愛。”艾莉森許諾, “我會是一個好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