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從那天起,我便變成了弘時的“奴隸”,雖然一早就想到不會輕松,但我沒想到會那麽不輕松,因為弘時要在上書房學習,每天寅時也就是淩晨四五點就要到書房早讀,所以我也得天天跟着早起,這對于嗜睡如命的我來說莫過于驚天酷刑,這簡直比我的高三還要痛苦好嗎!真是要多慘絕人寰就有多慘絕人寰。
我當然抗議過,但每每抗議時,他就會悠悠傳來一句:哦,那我這就去告訴我阿瑪和八叔,如何?
……唉,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又能怪誰呢?
于是乎,我只能兢兢業業恪守着我的“奴隸”職責,為了避免讓人認出,我還得換上真正的宮女裝,不過也好,不用再穿花盆底鞋,記得剛穿來這兒的時候,穿那種鞋總是摔倒,等了好久才适應過來,但腿上還殘留了好幾處淤青,真是疼死我了。
好在上書房一般只上到午時過後就放學了,所以等弘時一出宮,我就飛回到淳雅齋補覺,久而久之,我就形成了白天昏昏欲睡晚上精神抖擻的惡習。
但,弘時給予的折磨遠遠不止于此。
比如他讀書的時候我必須在學堂外守着,雖然早膳時間為了不被蘇塔他們懷疑而可以回自己宮中用膳,但他吃飯的時候我得在一旁扇風驅蚊,下課休息時還得替他揉肩捏腿,上下學時更得替他背着那超負荷的書包,感覺自己活脫脫就像一個陪讀的孟母,只差三遷了。
不過說實話,清朝的皇子皇孫還真的挺辛苦的,除了早起要學十個小時的功課外,據說放學後還要去學騎射,我想弘時肯定是因為學習壓力山大才會産生頑劣心理,而我恰恰是那個倒黴的靶子。
但我也不是那種甘于逆來順受的人,雖然自己現在有把柄在他手上,可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捉弄他啊,因此想啊想,我決定先從小事做起。
捉弄第一步——借紙團獻師傅。
趁授課的師傅背過身去時,我揉了一個厚厚的紙團,然後在窗外悄悄挪到離弘時最近的位置(還好他坐在窗邊),再猛得往裏一丢,果然,手法一向準得可怕的我立馬砸中了師傅的後腦勺。
砸完我就忙蹲了下去,裏面也立即傳來師傅的怒吼:“弘時!你給我站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弘時啊弘時,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正當我捂嘴狂笑時,我忽然意識到氛圍有點怪怪的。
擡頭一看,弘時和師傅那兩張陰翳的臉懸在窗戶上盯着我。
再左右一看,全課堂的人都擠了出來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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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我吓得拔腿就要跑,卻被弘時一把拽住了後衣領,接着整個人就被拽進了課堂裏。
“師傅!剛才就是這個人!她陷害我!”弘時大聲對着師傅說道。
“哦?是嗎?”師傅立馬轉向我喝道,“說,你為何要用紙團丢我?”
我只得連連道歉,一邊又開始瞎扯:“對不起,師傅,我……奴婢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因為奴婢剛才看到樹上落了一只烏鴉,奴婢怕它的叫聲吵到你們,便想用紙團把它砸走,結果一下子用力過猛,就不小心砸到您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呀,師傅……”
“此話當真?你還有這份心?”師傅半信半疑地問道。
“真的真的,奴婢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虛言,待會出門就摔倒!”
“好吧,就算是真的,”師傅總算緩和了一些神色道,“但你一小小宮女,居然敢目無禮法,擾亂課堂秩序,你可知罪?”
事已至此,不知罪又能如何呢?因此我只能垂着頭無奈地回道:“奴婢知罪,還請師傅明示。”
“見你認罪态度良好,我也就不重重地罰你了,你就站到後面聽課吧,不許吃飯,直到站到下學,聽到沒有?”
WTF?站到後面聽課?還要站到放學,現在可才剛上課诶,也就意味着我要從淩晨五點一直站到下午三點,還不許吃飯,天,這不是要了我這條老命嗎?
我不禁可憐兮兮地看向師傅企圖試試是否有商量的餘地,結果師傅扇子一揮,薄唇一抿,啓道:“若想讨價還價,每說一句多站一個時辰,若覺得不服,那我也只能禀告皇上,讓皇上來治你的罪,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如何你妹哦!清朝人居然都一個德性,真是氣煞我也!但氣歸氣,慫包杜婉宜還是賠着笑臉回答道:“不敢不敢,奴婢這就去站哈……”
于是乎,我一個人站在課堂的最後面,站到雙腿發軟,站到饑腸辘辘,還要忍受着四面八方傳來的譏笑與嘲諷的眼神。終于等到放學的時候,我一出門還真摔了個狗吃屎,弘時更是在一旁笑得跟抽風似的,因而第一步捉弄計劃,失敗……
不過才失敗一次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于是我又開始了我的第二次作戰計劃——以詩會師。
因為每天早上我都要到宮門口接弘時,并要再背着他的書包送他到上書房,所以這一天,我偷偷在他書包裏塞了一張紙條。
而等他到達課堂上之後,等他把書本一拿出來,那張紙條也就輕飄飄地跟着滑了出來,并非常如我所願地飛到了師傅的腳邊。
師傅也如我所願地将那張紙撿了起來。
而一看之後,師傅的臉色也如我所願般的,異常難看。
接着,師傅便把那張紙條重重地拍在弘時桌前,厲聲吼道:“弘時!你這是何意?居然用這等淫詩戲弄為師?”
沒錯,那紙條上寫了一首淫詩:“十八新娘八十郎,白發蒼蒼對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這首詩據說是蘇東坡寫給好友張先的,因為張先年逾八十還娶了一位十八歲的妹紙當小老婆,所以蘇東坡因此作詩戲弄老友,該詩也流傳至今用來打趣那些老牛吃嫩草的人。我寫下這首詩也正有此意,因為此時在上書房教書的師傅是清史上很有名的大臣富察馬齊,時年應該有六十多歲了,聽說他前些日子納了個年輕小妾,所以用該詩來調侃,再适合不過。
因此弘時一頭霧水地拿起一看,臉色也登時青一陣白一陣的。
他立馬側頭想找我,但我早已躲到了離他很遠的樹下,還得意洋洋地朝他做了個鬼臉,看他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弘時,雖然那天他也被師傅罰站了一整天,但我為此付出的代價也不小——這家夥放學後居然以腿軟站不住為由讓我背着他送他到宮門口,要知道他整個人就起碼有七八十斤,再加上一個十幾斤重的書包,背着這一趟下來,不止腿軟,我的腰都快斷了。
所以第二次作戰計劃——算是成敗參半吧。
但真正的勇士,是越戰越勇的!因此我又開始琢磨第三個作戰計劃,可是還沒等我琢磨出來,一件意外便發生了。
那是一天下學了的午後,我照例背着書包和弘時走在去宮門的路上,路過一處宮殿的時候,因為那裏的大門口的房梁前不久塌了,所以此時幾個小太監站在架好的梯子上施工補救,本來一切平平靜靜的,突然,我看到梯子上面一個泥桶被一個小太監不小心給蹭到了邊上,接着就要往下落,而弘時此時正什麽也不知道地走在前面,吓得我連忙大喊一聲“小心啊!”然後下意識地就飛奔上前用力将弘時向前一推,而自己卻來不及躲閃,整個桶子就砸中了我的腦袋,裏面的灰色的泥漿更是糊了我一身,當時的畫面用腳趾頭想想就有多狼狽。
“小杜子!”弘時立馬爬起向我這邊跑來,小太監們也連滾帶爬地從梯子上下來查看情況,可是還沒聽清他們說什麽,我的頭忽然一陣錐心的疼痛,接着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