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将兩碗馄饨打包拿在手裏的楊蘭有些懵, 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時嬌……你跟傅淮他們,是什麽關系啊?”頓了會兒,她試探着問。

時嬌還沉浸在剛才傅淮将馄饨遞過來時那一記深沉莫測的眼神, 以及………他似有若無的輕勾了下她的小拇指的動作中。

耳根還是一片滾燙熾熱。

“時嬌?!”

“啊?”時嬌晃神,“你剛剛說什麽?”

楊蘭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在她眼裏,傅淮陳源這種在整個年級甚至之于全校都是害群之馬的人, 是不可能會跟時嬌這樣的尖子生扯上任何關系的。

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吊車尾的小混混校霸,和成績優秀, 有望成為清北苗子的好學生……無論怎麽看, 都是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兩種人。

他們怎麽會認識?

可看剛剛陳源的反應,還有傅淮異于尋常的表現,可見,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絕不簡單。

楊蘭複又重複了一遍。

“就, 同學,他之前幫過我幾次。”

三言兩語的解釋完,時嬌已宛若一只熟蝦, 逃避着楊蘭審視的視線, “我們快進去吧, 早點吃完早點開始讀書。”

楊蘭輕嘆, “嬌嬌,你要做出對的選擇, 我上次經過辦公室的時候還聽到周老師和幾個別班的班主任在讨論你,你是很有希望進清北這樣的頂級學府的,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跟這些人扯上關系,影響了學習,誤了前程。”

她看的透徹,但并不直接點明,而是旁敲側擊的告訴時嬌,要遠離傅淮他們,埋頭學習,不要耽誤了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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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席話就像是一道魔咒一般,回蕩在時嬌小小的腦海裏。

這種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上了一節課,老師布置的題目,她最後一道題都沒寫。

中午吃過飯後,照例午休,這時,坐在時嬌後面的夏晶晶忽然捂着肚子尖聲哭叫了起來,“好痛……我肚子好痛……”

班長迅速跑過來查看情況,詢問了一番過後,便直接沖去辦公室找老師。

時嬌不免擔憂,看着夏晶晶蒼白的臉,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晶晶,你怎麽了?很痛嗎?要不要打電話給你媽媽?”

夏晶晶無力回應,整個人痛的幾乎失去知覺,唇瓣幹涸慘白,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是眼前一白,昏了過去。

※※※

“以後大家一定要注意飲食衛生,不要随随便便就在校門口的小攤位那裏買吃的,我寧願你們遲到一會兒,也不想看到你們為了這點時間傷了自己的身體!高考迫在眉睫,這個時候耽誤時間,簡直就是在自毀前程!夏晶晶同學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希望大家引以為戒,要愛護自己的身體,按時吃飯……”

班主任周豪站在講臺上唾沫橫飛,激情演講,臺下卻是興致缺缺,根本沒有幾個人在聽。

教室裏,幾個學生在小聲讨論。

“哎,我那天還看到夏晶晶狂喝冰水不吃飯,你說她不胃痛誰痛?”

“真的假的?她是故意的?”

“誰知道呢,不過啊,聽說這次她挺嚴重的,胃出血了好像是,反正就挺吓人的……”

“啧啧啧,何必呢?她成績這麽好,這一下子就要耽誤小半個月吧?”

時嬌握着筆的手微微停頓,輕嘆出口氣。

這個時候生病,真的是挺磨人的。

轉眼間,就到了周末,星期天下午高三學生們有一整下午的時間可以自由活動,很多學生們都選擇在這個時間段出去搓一頓,或者是置辦好未來一周需要用的東西。

時嬌寫完一張密卷,便收好筆筒,站起身來背着書包往外走去。

她打算去第一人民醫院看一下夏晶晶。

剛剛從班長口中打聽到,夏晶晶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但是未來要靜養一個月,她的胃被折騰的不成樣子。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突然撞見了黎原。

少年逆着光朝她走來,額發微濕,有些許淩亂,但卻不掩清俊,他一路走過來,好多女生都叽叽喳喳的讨論着,回頭率很高。

“嗨,好久不見。”

時嬌微微颔首,沒有想要繼續攀談的意思,越過他就要離開,被黎原察覺,一個閃身擋住,苦笑:“怎麽看到我就走?說說話也不行?好冷漠啊……”

“不,不是。”時嬌下意識燙紅了臉,結巴解釋:“我要去看我朋友,時間不多了,晚上還要回來上晚自習。”

“朋友?怎麽了?”

時嬌頓了頓,想想夏晶晶對黎原的感興趣程度,還是簡明扼要的說明了事情經過,于是黎原便說:“那我送你去吧?我剛好帶了車過來。”

他說着,伸出手撓了撓後腦勺,笑的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什麽車?”未滿十八歲,不是不可以開車的麽?

“咳咳……”黎原不自在的摸了下後脖子,笑:“山地車。”

……

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鐘過後。

醫院裏人很多,尤其還是在周末這樣的時刻,人擠人,空間逼仄。

兩人循着指示牌找到住院部,夏晶晶所在的病房。

看到來人,夏晶晶錯愕又驚喜,綻開笑顏:“你們怎麽來了?”

說着就要坐起來。

時嬌連忙按住她,“躺着,別亂動,現在好點兒了嗎?我們來看看你。”

“嗯,你們來,我就好多了!”

黎原也落落大方的走過去問候了一番,而後還幫夏晶晶削了一個蘋果。

他坐在飄窗邊看窗外風景的時候,夏晶晶咬了一口蘋果,神秘兮兮的拉着時嬌問,“嬌嬌,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兩……怎麽會湊到一起的?是不是……有情況啊?”

時嬌連連搖頭否認,“路上碰到的,我跟他說了你生病的事情,他就好心載我來了,說要一起探望你。”

夏晶晶聳肩,明顯不相信,“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校草诶,嬌嬌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畢業之前,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別胡說了。”時嬌臉皮薄,被說紅了臉,急忙伸手捂住夏晶晶的嘴,“我們就是同學,校友,你可別再亂搭線了。”

夏晶晶撇嘴,将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裏,“行咯,我不說,不說~”

坐了三十多分鐘後,時嬌起身道別。

夏晶晶拉住她的手扯到床邊,壓低聲音,“嬌嬌,過兩天你能再來一次嗎?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肅穆正經。

時嬌點頭,深目看着她,答:“好。”

人走後,夏晶晶一個人坐在病床上,臉色發白,緊緊的扣住手心,指甲深深陷進皮肉裏,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回去的路上,時嬌一直神思惘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察覺到不對勁,黎原停下車,回頭看她:“怎麽了?”

搖搖頭,時嬌強行擠出一抹笑,“沒事啊。”

“那你眉毛皺這麽緊做什麽?”

“沒有。”時嬌否認,“快走吧,馬上要上第一節 晚自習了,我們班主任要查人點名的。”

黎原沒動,深深地看着她,想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似的,“真沒事?”

“沒事,我騙你幹嘛?”

車子再次駛動。

微涼的風拂在臉上,猶如冰刀,晉城十月底天氣多變,總是晝夜溫差大的驚人,時嬌下意識抱緊雙臂摟住自己,蜷縮成一團。

“抱着我,別掉下去了。”風吹來少年清潤的嗓音,帶着沙沙的質感。

時嬌微愣,卻沒有真的那麽做,小手緩緩攀在橫檔上,任由涼風撲朔。@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喲,挺浪漫哈,你們學校的?”街道邊的某一拐角處,兩個高挺少年靠在牆角抽煙。

周枳景斜斜扯唇笑罵了句,“這麽冷的天兒,把人姑娘放在後座吹風,腦子瓦特了吧?”

他打量着那騎車的少年身上穿的校服,笑吟吟的扭頭看傅淮,對方卻是一臉陰郁的咬着煙,眼神如一張網,星羅密布的将那副畫面籠罩。

看起來陰測測的。

周枳景下意識打了個顫,“你這又是怎麽了?”

傅淮吐出煙圈,騷氣的弄了個圓圈,在空中轉了轉,最終散去。

“不對勁吶,怎麽的?你情敵?”

傅淮心下煩躁,那一幕畫面,就像是刻在心頭一樣,揮散不去,“去喝酒。”

“什麽?大晚上的,你瘋了?兄弟我還要回去陪我媳婦兒呢!”

“你追到手了?”傅淮斜睨着他,譏笑。

這他媽的……

還真沒有。

周枳景不說話了,摸了下下颚,點頭,“那成吧,走着。”

今晚上小犀犀應該要去年級開會,他遲一點回去沒關系的。

兩人來到英皇開了個大包廂,傅淮叫一桌子的酒,擺的滿滿當當的,大有一副不醉不歸之勢。

這一看周枳景就傻眼了,“卧槽,阿淮你這是要灌死我?我晚上還要回去的。”

傅淮岔開腿坐在沙發上,又在抽煙,依照他平時抽煙的頻率來看,現在的他,應該是處于極度煩躁不爽的狀态下。

“你生日那次拉着老子吹了三十瓶那次,老子說什麽了?”

“話不是這麽說……”周枳景坐了過去,搭住傅淮的肩,“我們家那位管得嚴,身上不能有煙味酒味,不然等會兒回去了,就是個死。”

範靈犀是周枳景同桌,為免騷擾她給他立了一些規矩,其中就包含身上不能沾染煙酒氣息這一條,四舍五入,約等于她治夫有方,不許他抽煙喝酒呗。

這麽一想周枳景還挺樂呵,默默把煙塞回去,道:“你說吧,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傅淮吐了個煙圈,沒說話,但看他那表情,周枳景秒懂,笑,“就知道是這樣,鐵樹開花,不容易啊你!”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看上了,那就上呗,你他媽打架還挺能耐,怎麽到了這件事上就娘們兒唧唧的,憂郁王子呢你?!”說着,他直接把傅淮手裏的煙奪走扔了。

傅淮也沒跟他計較,往後一躺,忽的痞氣一笑:“上?我理解的那種?”

“滾你丫的!”

“怎麽恁不健康呢?”周枳景哈哈大笑,“喜歡就追啊,你小子這條件,還怕追不到手是怎麽的?”

傅淮低頭笑了聲,沒說話,開了一瓶酒灌下肚,澀的眯起眼。

是,怕什麽?直接上不就是了。

之前不确定心意,只覺可愛想要逗弄逗弄,可後來漸漸的,潛移默化之間什麽時候心思發生了轉變他甚至都毫無察覺,只是當看到她與除他之外的任何異性靠近,那顆心,就如擱置在油鍋上翻滾。

既然生命中沒有陽光,那麽,他一定要好好抓住這唯一一絲光明-

次日上午九點。

宿醉回家的傅淮甩下鞋子就跌向柔軟的沙發開始補眠。

“鈴鈴鈴——”

客廳的座機鈴聲大作。

他依舊如沉睡的雄獅般,不聞不動,直到三分鐘後,實在是被吵的受不了,一躍而起,煩躁的揉了下頭發,接起電話,“喂?”

“阿淮,你爸爸他進醫院了!!!”

……

“傅先生,您覺得您這樣有意思麽?”一襲黑衣的陰郁少年斜倚在寬大的座椅中,英俊的臉上挂着匪氣的笑,眼裏滿是嘲諷。

躺在病床上的傅博安臉色鐵青,怒瞪少年:“我是你老子!”

“呵。”傅淮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垂首,“您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傅博安氣的甩手就是一個茶杯扔向傅淮,幸好一旁的司機林叔及時用身體擋住,才免了傅淮的這一砸。

司機林叔扯着少年走向病房外,絮絮叨叨的說:“這段時間以來傅局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不,昨晚上因為工作直接累倒下了,醫生說了,再這樣下去,鐵人都受不住!”

傅淮還是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的樣子,看他這幅樣子,林叔也是十分無奈。

自小,傅淮的母親便去世了,他這十八年歲月裏,對于父親這個詞的認知,其實模糊得很。

因為傅博安總是忙于公事,從來都不管他。

傅淮母親去世後的第四年,傅淮才五歲大,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就被傅博安給留在晉城,由傭人帶到了十二歲。

而之後的六年,他便把自己封鎖在小小的屋子裏,如一只困獸,不接受任何人的關懷。

傅博安只當是小孩子胡鬧,從未下心思管教過,更是不知道,原來傅淮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獨居,将所有幫傭都趕了出去。

這孩子,也是可憐,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後養出這麽個陰郁怪異的性子,林叔也并不奇怪,只是覺得心疼。

“跟我有關系嗎?等他死了,再通知我也不遲。”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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