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菟絲花的反派(六)
第22章 菟絲花的反派(六)
清輪宗已經将近一周沒有池月秋的消息了。
最後一次接收到池月秋的消息還是在寧安城郊外的院落裏。
他們派人去的時候也确實從禁制上感受到了池月秋的氣息, 但就是從此以後便沒有了池月秋的任何消息。
哪怕是宗主傳訊也未曾有過回應。
說來這是個極為奇怪的事情。
按理說那任務不過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任務,他将任務完成的好好的不回宗門突然搞起了消失這種可能性只有兩點。
要麽就是他因為什麽事拖住了。
要麽就是他不想回來。
第一個操作難度有些困難,整個修仙界能困住他的人并不多, 而且那幾個人閉關的閉關, 雲游的雲游,各個距離他十萬八千裏, 再說沒仇又沒恨, 怎麽可能有這種閑人出來拖他。
就算不怕得罪他池月秋,也應該掂量掂量一下清輪宗的份量。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點, 他自己不想回來。
但是好端端的他什麽不想回來。
宗門的長老們一開始想不通,等後來得到了一個訊息的時候, 他們這才想通。
一處被結界籠罩的結結實實的房子內, 一個女子倚坐在床邊,她身形消瘦皮膚白的不似真人,一頭白色長發如雲霧般從她身上散開, 最後在錦被上鋪落成片。
即便如此瘦弱,她依舊是美麗的,只是這份美麗多了一份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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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許棠, 一個蛻化成功的妖怪。
她摸着那已經長長的尖銳指甲,表面沒什麽表情, 內心卻在查看男主的厭惡值。
經過這幾天的折磨, 男主對她的厭惡值已經成功到了三十。
但也卡在了三十。
無論她怎麽作怎麽鬧, 怎麽吵他,這厭惡值都雷打不動的停在原地。
正當她陷入沉思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 許棠已經知道他要幹什麽了, 她熟練的翻身側躺回被中,背對着他。
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 池月秋對她的行為也早已習以為常,但他還是走到她身邊道:“進食了。”
聽到這話她将頭縮進被子裏,但是那那股奇異的香味卻勾的她心瞬間騷動。
平時的時候跟正常人沒什麽差別,但是一聞到血的味道這種食欲大開蠢蠢欲動的感覺還是讓她察覺到了和人明顯的差別。
越是如此,越是抗拒。
越是抗拒,越是沉迷。
看着像是三天沒吃飯一樣狼吞虎咽捧着他腕子吮吸血液的許棠,池月秋的神色淡漠又沉靜。
他似乎變了,又似乎哪裏都沒變。
腰間的劍和宗門的傳訊簡在他身上已經看不見蹤影了,他像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一樣。
住在一個普通的院落與她生活。
看她意猶未盡的舔着那已經不再流血的手腕,他擡手朝着傷口又劃了一下。
再度湧出的鮮血刺激着她的神經,即便她眼眸失明,但也能從她急速吞咽的動作看出她的急切。
修仙人的血液中含有靈氣,對許多妖族來說都是大補。
普通修仙人的血便已足夠引的他們癡迷,更別提是池月秋這種天生劍骨的修士。
那恐怕是所有妖類都夢寐以求的補品,只可惜雖然是上乘的大補品,但他的實力也令衆妖望而止步。
像許棠這樣一日三餐都能進食大補品的這種妄想更是誰都不敢做夢。
得到滿足了以後許棠神志清醒了過來。
她擡起頭坐直身子,沾染血跡的唇略帶顫抖,空洞的眸子積起一層薄淚,整個人的神情無助又茫然。
“為什麽……”
她輕動着唇角說道,聲音帶着顫抖,整個人無助到了極點。
池月秋沒回答,只是擡手将手腕上的傷口又重新包起,然後就轉頭準備出去。
只是這次許棠卻攔下了他。
她跌跌撞撞的攔在門前,近乎絕望的問他道:“為什麽不讓我去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很痛苦,我不想這樣活着,我不需要你這麽做你知道嗎!”
“你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殺了我,回你的宗門繼續當你的劍尊!”
池月秋看着她,淡淡的說道:“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讓她在他面前再死一次。
上輩子那種渾渾噩噩的痛他已經吃夠了,這次他不想放手。
他伸手摸着她的面頰,入手溫熱的觸感讓他安心,但又怕被她察覺太多,池月秋只好擡手裝作給她順頭發,勾起她的碎發別在耳後。
“你好好休息。”說着他跨過她轉身朝着院外走去。
這麽多天的時間裏,他嘗試過了無數的辦法,只是所有辦法都失敗了。
多可笑,從凡人變成妖怪,只需要一碗血,而從妖怪想要變成人,卻沒有絲毫辦法。
他不介意她是妖,甚至她是人是鬼他都不介意。
但她介意,他不想看她痛苦,所以一直在尋找辦法。
池月秋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時候覺醒的意志,但從他清醒過來的那一刻起,誰就都別想傷害她。
這也是他不惜用任何代價從上個世界追随過來的原因。
一中午的時間過去以後又是沒有任何進展,他如常的進了房間內想要給她提供晚飯,卻見她拿着剪刀抵在下巴上嘶聲力竭道:“滾啊!”
池月秋停住了步子,他靜靜地看着她,本來沒什麽波動的視線落在她因為情緒激動失守戳破脖頸皮膚流血的傷口上驟然縮緊。
他上前了一步,但聽到腳步聲的許棠更用力的将剪刀抵的緊緊的,池月秋只好停在原地。
他心跳緩緩加速,但說話的口吻卻越發平和:“我已經找到解藥了,只是制作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你相信我,你能恢複正常的。”
聽見他這話許棠的神色略微松懈,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說真的嗎?”
“真的。”他一邊回應一邊快速上前奪過她手裏的剪刀将其遠遠丢在門口。
他手指撫過她脖頸的傷口,見其只是破了一小塊皮這才松唇道:“以後不要這麽做了。”
說着他就伸手點在了她的後頸,許棠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識,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攬着她軟軟的身子,池月秋抑制着心中肆動的魔障。
他垂眼朝她看去,沉睡中的她面容比清醒時柔和了許多。
他垂下頭輕輕親了親她如蝶沉睡般的睫毛,吻去她鹹澀的淚,而後輕聲道:
“別怕,有我在。”
門外這時傳來響動,他擡眼看去便見宗門中的大小長老都來到了此處,這景象他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他們遲早都會找上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麽早。
本來還打算趁着這個機會搬家,看來現在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看了眼懷中的許棠,沒有多做解釋的抱着她走出了房中。
長老們見到他以後神色很是複雜,在見到他懷裏的許棠後神色更是複雜,但還是道:“這一切還是先回宗門在做解釋吧。”
池月秋沒有說話,一旁的長老看見他這幅模樣有些悲痛的嘆口氣。
早知如此,在那凡人來的時候不讓她留在清輪宗好了。
雖然來時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是薛長老見到池月秋這個樣子還是忍不住恨其不成才般說了句:“怎會誤入如此歧途!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都成了什麽樣子了!”
“連修為都倒跌了兩個小境界,你這樣子,你怎麽對得起你師父!”
池月秋沒說話,垂眼靜默的聽着薛長老的憤憤之語,最後還是其他長老拉過薛長老止住了他的話。
“行了行了,一切回去再說,回去再說哈。”
“跟個小輩較什麽勁,回去啦。”
如此這般,他們重新返回了門宗,因為此事後果有着難以想象的影響力,所以非親近子弟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只知道消失多日的劍尊終于回來了。
“還不跪下!”
看着站在殿內依舊抱着那個女人不松手的池月秋,薛長老氣的訓了他一句。
他看他真是瘋了,來到宗主的殿前還這一副失心瘋的模樣,再這樣下去別說他是劍尊,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了他。
宗主畢竟是宗主,一擡眼便瞧出了池月秋的不對勁。
“你生出魔障了?”
此話一出,殿內的幾位長老紛紛神色大變,他們轉眼看着池月秋想為其說說好話,但沒成想池月秋張嘴就道:
“是。”
有了這個字開頭,後面的話說出口就很容易了,他接着道:“如今我已生出魔障,已然不配坐在劍尊這個位置,宗主可以清我出門,我絕無怨言。”
他這一番話吓壞了幾位長老,長老一邊念着他糊塗,一邊嘴上開始給其說情道:“宗主,魔障這種東西歷歷來在我門也不稀奇,只要去了魔障,斬斷孽根,不就好了。”
宗主還沒說話,池月秋就接過話道:“我不願。”
“你不願什麽你不願,我看你是被那個妖怪迷糊塗了!”忍了許久的薛長老忍無可忍,擡手便祭出長劍朝着池月秋懷裏的許棠沖去。
“今日我便斷了你這孽根,讓你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