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橙紅霞光只留下一抹餘晖, 沈爸的身影被光線拉得很長。
沈爸看着秦遲遲，臉色一時間變幻莫測，最終，神色定格成了堅定。
他們老沈家三代單傳, 秦遲遲……不對, 沈遲遲和沈意是父子，氣質相像是應該的！
而他, 沈遠城, 作為一家之主, 氣質突出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嘛。
想通之後, 沈爸又樂呵起來，伸手去拉秦遲遲的小手。
“走了。”
秦遲遲還沒有歇夠, 滿臉頹喪不開心地被拉起來, 有氣無力地被沈爸拖着往前走。
見秦遲遲年紀這麽小就不愛運動，沈爸拍了下他的腦袋，嚴肅道：
“以後可得好好鍛煉身體！”
沈爸爸是個大臉盤子, 說話聲音一高, 就顯得兇神惡煞。
旁邊在帶孫子的大媽正吐着唾沫, 和老姐妹聊得熱火朝天，突然聽見沈爸的聲音，被吓得一激靈。
瞥見秦遲遲被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人拖着往前走，大媽眼睛都驚得瞪大了。
“這這這……”
她哆嗦着拉了下自己老姐妹的袖子, 話都說不利索了。
“這不是小遲嗎？怎麽被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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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姐妹和大媽在小區裏時不時會碰見沈意帶着秦遲遲遛彎，對顏值極高的父子倆印象深刻, 聞言趕忙擡頭望去，直呼哎喲。
“快快快, 別是碰見人販子了！你趕緊去找沈意，我帶保安攔住他！”
兩人閑話也不扯了，急忙站起身，分頭行動。
夕陽徹底從天際線消失，皎月登場，灑下一路光輝。
小區的路燈順次亮起，将公園裏的石子路照得發亮。
沈爸帶着孫子遛彎遛得好好的，面前突然閃出一群人，舉着電擊棍，讓他把小孩放下。
保安見沈爸體格壯碩眉眼狠厲，神色中全是警惕。
“你是什麽人？來我們小區幹什麽？”
沈爸滿頭問號，眉頭擰成一個川字，聲音不由得也擡高：
“我是誰？我是遲遲的爺爺！”
大媽在一旁站着，哼了一聲根本不信。
“你蒙誰呢！沈意和小遲父子倆我們可都認識，都長得水靈靈的！
你和他們站一起，一看就不像是親的！”
這話直戳沈爸的心窩子，他狠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穩住略微晃蕩的身體。
他和遲遲站一塊兒，就這麽不像爺孫倆？
低頭看了眼在發懵的秦遲遲，小崽崽臉蛋肉嘟嘟的，眼眸烏亮圓潤，眉眼秀氣漂亮。
似乎……真的有點不太像……
沈爸一時無言，無法反駁大媽說的話。
好在沈意聽見秦遲遲被人拐走，急忙從家裏跑了下來。
看見兩方對峙的人群，他喘了幾口氣，溫聲解釋：
“一場誤會，這是我爸，也是遲遲的爺爺。”
大媽啊了一聲，和幾個保安大哥同時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向沈意。
沈意笑了笑，還想說什麽，心跳莫名一滞，下一刻就腿軟地往地上栽。
***
沈意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病房裏一片刺眼的純白色，旁邊監測儀發出的滴滴聲，響得讓沈意腦袋一陣陣抽疼。
他喉嚨幹澀，沒發出聲音，愣愣地盯着這熟悉的病房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
想用手撐着床坐起來，卻發現胳膊軟得有些使不上力氣。
一雙小短手在此時伸過來，扶住沈意的胳膊，使勁幫他往上拉。
沈意側眸看見秦遲遲跪趴在床邊，咬緊了牙，腮幫子都鼓了起來，想要扶自己坐起來。
這一丁點小力氣，和撓癢癢似的，讓沈意忍不住抿起嘴笑。
“謝謝遲遲，我先躺着吧，還有點累呢。”
秦遲遲這才點了點頭，呼的一口氣重新坐在床邊的陪護椅上，張着小嘴巴喘氣。
“倒是累着你了。”
沈意側着頭，聲音帶着幾分嘶啞。
躺在床上，沈意眼睛在病房轉了一圈，又問：
“我爸呢？”
之前暈倒再醒過來，都是沈爸陪在他身邊，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沒看見人。
“回家做湯了。”
秦遲遲按照沈爺爺的囑咐，點着小腦袋說。
沈爸這也不是第一次送沈意來醫院了。
雖然每一回都是心驚肉跳的，但經驗也确實積累了不少，來醫院的流程都摸得透透的。
估摸着沈意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沈爸就幹脆回家做個湯給他補補營養。
沈意這回和上次一樣，都是換季低溫引起的發燒。
只不過他小病也比別人嚴重幾分，直接暈到了醫院來。
沈意了解自己這個破身體是什麽情況，安靜躺在床上，等着吊瓶打完。
秦遲遲垂着小腦袋，看着沈意紮着針頭的手，默默發呆。
沈意沒什麽力氣，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
“想什麽呢？”
平日裏秦遲遲話也不多，但小孩子嘛，就算再穩重內斂，眼睛裏總是閃着明亮活潑的色彩。
可今天秦遲遲的小眼睛就很黯淡，一片灰蒙蒙的，勁頭似乎也沒有往日那麽大。
擡起小腦袋，秦遲遲眨巴了兩下眼眸，盯着沈意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才勉強組織好語言：
“你生了好嚴重的病。”
在秦遲遲印象中，他自己都沒有生過這麽嚴重的大病。
昨晚見沈意蒼白着臉閉着眼的模樣，秦遲遲直接吓得愣住了，小腦袋瞬間就空白一片。
他還以為……
“你以為我死了？哈哈，見過我生病的人都這麽說。”
沈意調侃了一下，眸色柔和，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将他本就柔軟的臉部線條直接融化成了一片金色。
他語氣溫和，輕聲安撫道：
“沒關系，每個人都會有生病的時候，這是很正常的，你還小呢，不用太過擔心。”
不過死亡教育，卻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沉重課題。
沈意想趁着這次生病，給小反派好好上一堂課。
清了下嗓子，沈意有了點力氣後，靠着床頭坐起來，說了很長一段話。
秦遲遲很少聽見這麽長這麽長的話。
他從出生有記憶開始，奶奶就總是沉着臉，家裏的氛圍壓抑又陰暗。
有時候甚至一個星期，兩人都不會交流一句。
因此秦遲遲一直到三歲都不怎麽會說話，就算必須要開口，也是一兩個字地往外蹦。
沈意這段長達半個小時的話，是秦遲遲目前聽到的最長的。
而且，是單單對他一個人說的。
秦遲遲對于情感有些遲鈍，經歷的也太少，面對此時溫柔的家長，只能不知所措地仰着小臉，眼神愣愣的，歪着小腦袋看他。
沈意說的很多話，秦遲遲都沒有聽懂，太深奧了。
不過沈意也沒指望秦遲遲聽懂，只是給他心底種下一顆小小的珍重生命的種子，等待着以後迎着陽光發芽的那一刻。
講的口幹舌燥的，沈意努努下巴，絲毫不帶心虛的指揮道：
“去接杯水給我。”
秦遲遲迷茫的小眼神頓時變得清明，略帶控訴地看了他一眼。
嘆了口氣，秦遲遲決定不和生病的家長計較，從椅子上蹦下來，端着小水杯去外面接水。
他剛出去，沈爸就提着保溫盒來了。
“遲遲出去了？我給你炖了蓮藕排骨湯，快趁熱喝。”
沈爸炖的湯可以稱之為一絕，排骨炖得軟爛，裏面的骨髓都被炖了出來，湯汁清亮鮮美。
沈意一天沒吃飯了，喝了小半碗，感覺四肢也暖了起來。
“爸，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沈爸見兒子臉色紅潤了些，也高興了起來。
“這才哪到哪兒！之前我在私家飯店當廚子的時候，都是用柴火炖的湯，那味道叫一個鮮啊！”
沈意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含笑，安靜聆聽沈爸吹噓自己的豐功偉績。
病房外，秦遲遲站在飲水機面前，端着小水杯乖乖接着水。
等到水接好了，他才雙手捧着杯子往回走。
飲水機就在沈意病房門口左邊一步遠的位置，本來走兩步就能回到病房，可惜秦遲遲只顧着端水，走反了方向。
等他走了一段路，發現不對勁，猛地擡起了小腦袋。
正巧對面的電梯叮咚一聲，開了門。
秦遲遲仰着小臉，和身姿挺拔氣勢凜然的秦深對視上。
秦深垂眸，看見這個小崽子在醫院裏，冷色眼眸中浮出一點疑惑。
“你生病了？”
秦遲遲搖頭，并且伸出小手，踮着腳按了下關門鍵。
電梯門在兩人中間又緩緩地合上。
秦深本來微抿的嘴角，也緩緩地往下壓。
幾分鐘後，在秦遲遲找到正确方向，往回走的時候，後領子被人一把揪了起來。
他都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誰抓住了自己。
眨巴了下小眼睛，秦遲遲和秦深漆黑如深淵般的眼眸對視上。
秦深将小崽崽拎到了一邊，抱着雙臂，垂眸開口：
“是不是你爸爸生病了？”
既然都來醫院了，還用着醫院的水杯，父子倆人肯定有一個住了院。
秦遲遲不想搭理這個黑心腸的商人，也學着他的模樣，沉着小臉，不吭聲。
秦深腦子裏浮現出各種沈意生病後脆弱的模樣，皺着眉，心湖微微翻湧起不平靜的波浪。
咳了一聲，他開口：
“聽說你這次的獎品拿走了一輛搖搖車？我再送你一輛，你和我說一下你爸爸病得嚴不嚴重。”
秦遲遲小臉一下就扭了過來，半點原則都沒有地重重嗯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