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韓儒

第37章 韓儒

石勇又問:“那她被誰欺負, 你們清楚嗎?”

白昭昭細細說道:“我會去想辦法弄清楚的。”

雖然并不是口號式的允諾,但石勇莫名就信服她:

“好的,你們是學生, 在學校裏的消息肯定比我更靈通,就辛苦你們了。”石勇殷殷叮囑, “不過, 你們要小心一點。如果第一個受害者是學生, 保不齊兇手就在學校附近,也會在那裏打轉。”

葉之悠聞言神色一凜, 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圍。

白昭昭知道他那英勇無畏的保護欲又上頭了,她很感動, 也有點無奈,又問石勇:“那你知道後面的幾個受害人的名字嗎?”

“讓我看看, 材料上都有, 按照屍體腐爛的情況, 二三名受害人分別叫王德健和顧娟。至于第四名受害人,其實我們還不太确定, 她叫吳芳蕊, 失蹤了, 我們只是懷疑她成為了新的受害者。因為她失蹤的地方附近發現了一枚和抛屍現場一模一樣的腳印。”

白昭昭沉思着點頭:“好的,我明白了,石叔叔, 我們現在已經坐上車回公寓了, 如果有想到什麽線索,等你回來我和你講。”

“好, 那我先拍幾張材料拍照給你們。我嘛……要稍微晚點回去,有點事要去你們學校那裏轉轉, 你們回家等我,別亂跑哦。”

“哦……好的。”

白昭昭眼珠微動,并沒有追問他去學校的緣由。

挂了電話,照片也很快傳來了。女孩認真看着,一旁的葉之悠大氣也不敢出,怕打擾她思考。

這次的照片上不是慘白腐爛的人頭照了,而是受害者的生活照。

第一張就是安敏。

她果然是個相貌平平的學生妹,戴眼鏡,對着鏡頭腼腆地笑,神情乖巧又內向,梳着一個蘑菇頭。後面另外的三個受害者王德健、顧娟、吳芳蕊,則是成年人,看穿着,大概都已經參加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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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昭本就是個心軟又容易共情的人,此時看到受害者的生活照,感到了一陣難言的心痛。

不管是學生,抑或者工作的人,她們本應該享受自己的生活,遇見更多的美好,卻被碎成了一塊塊,躺在了垃圾堆裏。

這樣的反差,即便與她們素昧平生,卻仍然令她難過到心痛……

四張照片裏,最漂亮的當屬失蹤的第四個人,吳芳蕊。

和白昭昭這樣的初蓮不一樣,吳芳蕊人如其名,像盛開的花,美麗得十分抓人眼球。

白昭昭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了吳芳蕊的手機上。放大照片,看到她手裏的手機下面,綴着一個塑料挂件,上面印的模糊的人像是一個帥氣的男明星。

別人可能不認識,但是白昭昭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人是陳曦彥。

白昭昭初中時也是陳曦彥的粉絲,所以知道這個挂件是級別比較高的粉絲才會有的——演唱會上給黃金席位的特殊禮物——有人在粉絲群裏曬過,印的是陳曦彥不曾公開過的私照,不是市面上随處可見的那種。

她當時羨慕了很久,看了又看,還存了下來,所以印象深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葉之悠拉扯她衣袖的時候,她才發現兩人已經來到了臨塘公寓的小區門外。

但此時,門口竟然還有一個人——

韓儒正在失魂落魄地向外走。

陽光下,他的皮膚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塑料紙,虛虛籠罩在一個瘦削的紙人上!

“呀……”白昭昭是以第一次看到半人半紙人的狀态,忍不住低呼,“韓叔叔,你……”

你好像快要死了。

這句話她沒辦法說出來。

韓儒偏轉頭,看到兩個人,踉踉跄跄地向他們走來。

葉之悠感覺到了不對勁,上前一步試圖攔住他。

但韓儒在兩人面前兩米的地方站定了。

他的狀态糟糕極了,一頭青筋,雙眼赤紅,滿嘴胡言亂語:“妹妹,你殺了我吧……”

“什麽?”白昭昭無比驚恐,“你說什麽?”

“我不想活了……”他的眼淚像是泉水一樣流了下來,好像身體的水分在飛速流逝,“你殺了我吧……”

葉之悠擋住白昭昭半邊身子,“大叔,你是不是自己醒過來了?你別難過,你還能見到你的妻子和女兒的!只要你足夠想活……”

“不,”他已然悲戚到絕望,哭嚎着打斷,“我見不到了,我見不到了,因為……”他啞聲嘶吼,“因為香卉已經死了!”

兩個學生一臉愕然!

葉之悠率先回神,厲聲道:“如果你老婆死了,那你就更要活下去,想想你的孩子,它還那麽小,還等着見爸爸……”

“不,不,香卉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白昭昭望着他那悲傷的面龐,輕聲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但是韓儒好像完全沒聽到,弓着身子痛哭着,“香卉死了,都是因為我無能!我永遠也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我是懦夫!我是罪人!我根本不配活着!”

痛徹心扉的嘶吼之下,他那越發透明的表皮,在陽光下像是被煙頭燙到,破開了一個孔洞,随即,孔洞越來越大,一張薄薄的人皮快速被細小的火焰侵蝕殆盡!

仍為半生靈的兩人,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外皮灰飛煙滅,變成了一個紙人!

下一秒,俊俏的紙人站直了身子,它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悲傷。

“這麽早就放學了嗎?”他沖着兩個學生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向前繼續走去了。

好半天,兩個人在慘白的日光裏面面相觑,又驚又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還是葉之悠開了口:“韓先生……好像死了……”

還不如不說,白昭昭的表情眼見得更緊張又沉痛了……

突然,她“哎呀”了一聲,彎腰捂住了頭:

“我的頭好疼!”

“昭昭……”

葉之悠的呼喊一下子遠去消失了……

混亂……

她好像墜入了一片冰冷的水裏,又從水中脫離,重重落在地上。天上的水變成了雨,傾盆而下,雨簾外,很多人圍着她,議論紛紛,“唰唰”的聲音裏,她聽不清楚。

這裏……好像是在街上,她蹲坐在地上,浸泡在寒冷刺骨的雨水裏,驚恐又絕望,心髒幾乎都要裂開了,在聲嘶力竭地呼喊着什麽。

這時,她看到人群之中,有一個男人。

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卻知道他表情愉悅。

他吹着無聲的口哨。

這個男人令她格外介意。他在灰白的衆人中是一團陰影的樣子,令她想起來噩夢裏分屍的陰影。

他的手裏,轉着一個東西

——好像……是吳芳蕊的鑰匙扣?!

左邊轉幾圈,停下;右邊轉幾圈,又停下。

這個男人分明興致很好,對她的痛苦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随即,一切都遠去,一切都融進了黑暗。

白昭昭昏了過去。

~

公交車開門,石勇走下車來。

聖心私立高級中學站——他生前沒少路過,也來過,對學校氣派的大門印象尤其深刻,還經常去旁邊的小吃街買早飯,想來應該不至于不小心誤入禁地。

送他來這裏的公車司機是個紙人。看它操控熟練,俨然也是一個老司機了。

石勇沖紙人擺擺手,在路邊的矮樹下一蹲。

開始等。

一雙厲眼也不漏痕跡地環顧着周圍的紙人和店鋪。

但他生性就有點嘴饞,抽了兩根煙,嘴裏仍然覺得沒味,決定買點茶葉蛋回來吃。

當然,他也牢記着白昭昭和他說的禁地的事情,确定了自己記得小吃街周遭的所有細節,這才走了下去。

徑直走到攤尾,他對在那裏烤火的阿嬷說道:“三個茶葉蛋,兩個餅。”

縮成一團的阿嬷擡頭,像一個展開的西瓜蟲,顫顫戴上手套,慢吞吞從鍋裏撿茶葉蛋給他。

“怎麽樣,阿嬷,最近生意好嗎?”

雖然對方是紙人,石勇還是習慣性地攀談。

“無好,警官,以後,別來了。”

石勇本來還在盯着公交車什麽時候來,過了兩秒才回神:“蛤?”

紙人阿嬷小聲道:“我以後攏無來了,再想食茶葉卵,就要自己煮了哦。”

石勇怔怔接過一袋子蛋來,“阿嬷,什麽意思……”

紙人的語氣很虛弱,也很哀傷:“警官,這裏實在很可怕……”

“什麽,你在怕什麽……”冷氣竄上脊梁骨,石勇直覺她知道了什麽,“是有人威脅你們了嗎?!阿嬷,你告訴我,你不要怕!我保護你的!”

她搖頭,開始收拾東西了:“……我不能講的,講了,還沒走的人就都完了……這些,都給你了,我不會再來了。他們也很快都要走了。”

“阿嬷,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告訴我啊!”石勇不依不饒,摁住她的小車,“你相信我……”

阿嬷見狀,索性攤位也不要了,“我相信你啊,警官,你是個好人……但是,你要小心,要千萬小心。”

接下來,不管石勇怎麽追問,阿嬷都閉口不語,她很快把自己的東西收拾進一個帆布袋子裏,快步走了。

“阿嬷,你要去哪裏啊!”

他本來想追上去,卻畏懼禁地,不敢邁步。

而這時,公交車也來了。

石勇回頭看看,又看看前面阿嬷即将消失的背影,最終還是一咬牙,先折回了學校門口。

可惜,開公交車的仍然是紙人。

“歹命哦……”他無奈地又蹲下,打開塑料袋,看到裏面竟然有20多個茶葉蛋——這是真的把剩下的茶葉蛋全都給他了。

奇怪,賣東西的阿嬷肯定知道點什麽,但是她一個紙人,又有什麽好怕的?

石勇繼而又想到,在說話的時候,阿嬷的眼睛蹭不自覺地向着學校的方向瞟了一眼。

難道說,學校有什麽不對的嗎?

他扭頭望着斜坡上高大的學校大門。

大門是現代化的設計,斜坡的牆上挂着石匾,雕刻着聖心的全稱。他已經不太記得學校裏的情況了,不敢貿然進入。

目光又轉向學校門口的店鋪。

他起身,開始在樹後面來回踱步,站在每家門口向裏張望,店裏面還是有不少紙人客人光顧,假模假式地拿着冥幣在買東西,演偶劇一樣,除了滲人,沒有什麽怪異之處。

就在他即将走到音像店門口的時候,他的心髒也随之異樣跳動了一下。

身後傳來了公交車鳴笛的聲音。

他回頭望去——看到擋風玻璃後面,并不是紙人白團團的臉。

他趕緊折返,這次,他終于見到了兩個學生所說的半生靈!

司機面色紅潤,身邊的水杯裏,熱茶還在從孔裏向外冒熱氣。

石勇兩三步上了車,眼睛盯着這個司機,熱絡地說道:

“老哥哥,你,你怎麽稱呼……”

司機指了指前面卡槽裏的銘牌,說道:“這裏有寫,陳有豪啦,朋友都叫我阿豪。”

石勇臉色慘白,一副見鬼的表情。

“怎麽啦?你那是什麽表情……”司機見他怪異,也不由多打量了他幾眼。

最近的客人,怎麽都怪怪的。

“沒事……”他匆匆找了個座位坐下,盯着他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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