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治安官夫人一見海倫娜就親熱地拉着她的手, 湊過去詢問,最近有沒有學到什麽新曲目。

在此之前,海倫娜已經按照家中商量好的話語, 沒有洩露喬恩的存在,而是推說《小星星》是一名過路人教給家裏孩子們的。

如今,又被問到了這個問題……

她雖然還記得一點兒《貓之二重唱》的旋律,卻猶豫着并不敢将這首曲子教給治安官夫人,只含糊地說:“抱歉,夫人, 并沒有學到什麽新曲子呢。”

治安官夫人不疑有他, 但臉上難免流露出了一絲失望。

盡管她最近已經漸漸解鎖了某種“天賦技能”,卻還始終堅信那是《小星星》的功勞。

可一首曲目哪怕再經典,翻來覆去地聽, 也會漸漸讓人覺得單調。

所以, 她迫切想要再來一首,給自己激發點兒新靈感。

可海倫娜既然說了沒有……

她也沒辦法蠻不講理地強逼人家, 只好無奈嘆息一聲:“唉,果然好事不能長久。”

海倫娜想到那首可愛的《貓之二重唱》心虛極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眼前這位高貴的夫人把《小星星》用在了何處,還以為是上次的那個理由——為了安撫她敏感、容易受刺激的年幼兒子。

同樣作為一名母親,她非常理解對方看到兒子大哭時的緊張和擔憂。

想到自己出于私心不能提供幫助, 這個善良的女人就不止是心虛,已經自顧自地瞎愧疚了起來。

幸好治安官夫人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她本來也不指望好事天天有, 主動找海倫娜固然希望能得到個新歌。

可哪怕沒有, 她在沒事做的時候, 也願意同這個善良、淳樸的女人聊聊天。

所以, 她順口閑聊地問了一句:“最近鎮子有什麽新鮮事嗎?前陣子保羅有點兒咳嗽,我總有點兒放不下心, 一直看顧他,就也沒怎麽出門……”

海倫娜正為适才的說謊而愧疚,恰好被問到了這個問題。

盡管是別人随口問的,但她還是絞盡腦汁地回憶着鎮上近期發生的事情,想要說給這位好脾氣的夫人聽:“發生的事情……”

“啊,對了,斯通先生!”

“呃……他現在改名叫通斯了。夫人,您知道他嗎?”

“哦,是那位有名的諧谑藝人啊。”

治安官夫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知道的,他很有名呢。”

但實際上,她對這位藝人的觀感比較一般。

無論早期的“放屁”還是“捉奸”,甚至後來那個流傳甚廣的“魅力非凡”,受衆群體多是一些底層民衆。

雖說這種低級趣味,确實為那些辛苦勞累了一天的民衆們帶來了最為簡單、粗暴的快樂,可艾蓮娜本身,顯然并不能欣賞這種藝術。

無奈海倫娜并不懂看人的臉色。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話題,生怕冷場尴尬,趕忙就講述了起來:“通斯先生前不久剛得了個新故事,最近正在鎮子上講……我斷斷續續地聽了幾次,大概是說,有一位貴族家的小姐,從小養在深閨,不谙人事,天真純潔……”

——這位小姐天真純潔到什麽地步呢?

這時候,穿着女裝的通斯先生站在石頭臺子上,也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着。

講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目光徐徐向下一掃,在看到前排某名男觀衆後,卻假裝猛地後退一步,露出驚恐至極的表情,同時捏着嗓子,矯揉造作地尖叫起來:“啊,你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男人嗎?”

好些人笑出了聲。

通斯先生也微笑着。

然後,他稍稍收斂繼續往下講:“後來,這位小姐聽從父母的教導,同一位青年訂立了神聖的婚約。”

“但直到婚禮前夕……”

通斯先生擠眉弄眼地暗示着:“她才被母親教導了一些她該知道的知識。”

底下的人哈哈笑着。

有那麽幾個不正經的混混還起哄地嚷嚷,要他具體講講什麽叫該知道的知識。

通斯先生假裝沒聽見地笑着繼續往下說:“然而,她母親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說……”

他板起臉,活靈活現地扮演起了嚴肅的母親,模仿着對方的語氣,一板一眼地說:“我親愛的女兒,按照某些行為規範,有些事情,我不能夠詳細說。”

——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當你的丈夫上來要碰你的時候,你要堅決地說“不行”!

觀衆們頓時哈哈哈大笑。

通斯先生在一片笑聲中,不動聲色地繼續板着臉:“好人家的女兒,就該是這樣堅貞不屈。然後,你要這樣一直拒絕,三四後,你才可以……”

正在同治安官夫人講述這個故事的海倫娜,臉微微紅了。

但治安官夫人反而來了興趣,催促地問:“接下來呢?”

“我想,那位母親應是好意……”

海倫娜習慣性地為人說着好話。

然後,她繼續道:“但她接下來的話被打斷了。因為舉辦一場婚禮,亂糟糟、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有人将她叫了出去。”

“她本來是想去去就回的,卻一時被事務絆住了腳,直到婚禮開始,都沒能再回到女兒身邊。”

治安官夫人愕然道:“啊,這下可麻煩了!”

她随即擔憂地問:“那傻姑娘可怎麽辦呢?”

另一頭,通斯先生也在講着這一段。

但他比海倫娜幹巴巴的講述要趣味橫生很多,尤其是在講到“新婚之夜,新郎高高興興地準備和新娘親熱一番”時……

他專門模仿新郎,擺出一副歡喜無限的表情,又伸出兩個胳膊,誇張地撅着嘴,做出要去擁抱新娘和親嘴的動作。

等觀衆們又是口哨又是起哄的時候……

他立刻站到另一邊,化作冷若冰霜的貴族小姐,模仿那位堅貞小姐的口吻,義正辭嚴地夾着嗓子,用嬌滴滴的女聲說:“‘你當我是什麽人呢,先生!我是絕不會和你做那種下流事的。”

全場大笑。

通斯先生又站回到另一邊,繼續裝成傻眼了的新郎,木愣愣地喊:“我當你是我的妻子,而我則是你的丈夫啊!”

接着,他立刻又走回之前那一邊,繼續扮作謹守母親教誨的貴族小姐,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那也不能做不合規矩的事啊!”

“親愛的,這并不是下流的事。”

“不行!”

“這可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啊!”

“不行!”

“夫妻應該做這種事的……”

“不行。”

“妻子應該滿足丈夫的需求。”

“不行!”

簡直像是海浪反複拍岸一樣!

一波又一波的“不行”反複湧現。

而每當一個“不行”出現,底下都會爆出一陣笑聲。

等到一連串的“不行”不停地出現後,好些人都笑到站不穩了。

場面雖比不得當初“魅力非凡”那般誇張。

大家卻也是一個個笑得快不行了。

這時候,通斯先生還在來來回回地假扮着新婚夫婦。

他先是繼續扮演可憐的新郎,仿佛已經受刺激到了極點,劇烈地揮舞着兩個胳膊,聲音悲憤地吶喊起來:“可如果不做這樣下流的事情,我們以後該怎麽生孩子啊!”

下一刻,他就收斂過于激動的表情,又站到另一邊,扮演起了天真單純的貴族小姐。

只見這位堅貞的貴族小姐仿佛拘謹地端坐着,一臉無辜,努力睜大眼睛,一副萬分驚訝的表情:“孩子不是從花盆裏種出來的嗎?”

一片笑聲中,通斯先生站直了身體。

他笑呵呵地朝着臺下一鞠躬,在掌聲中潇灑地退場了。

與此同時,海倫娜的複述也到了尾聲。

她自然沒有通斯先生講得那般繪聲繪色、熱熱鬧鬧,又妙趣橫生,但有賴于記性不錯,最後也算是完完整整地講述了出來。

治安官夫人同樣聽笑了。

可随後,她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個故事确實誇張,但也并非不可能發生的事。”

“在我印象中,有一部分人在教育女兒時,只知教她們自愛、貞潔,卻完全沒有教導應該懂的知識……現在想想,真是可悲啊!”

這位聰明的女人還對此評價了一番:“通斯先生的這個故事,倒不算完全嘩衆取寵之作了。”

“雖然題材仍不離夫妻房中之事,但與他曾經那些過于粗鄙的作品相比,勉強也算稍勝一籌,能讓人稍稍思考了。”

“如果有類似家庭聽到了這個故事,能改一改教育方式,也算幫了好多姑娘的大忙了。”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通斯先生。”

“如果他能一直保持這個水準,我都想請他來家中常駐了。”

海倫娜沒想那麽多。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故事又是自家便宜兒子喬恩随口瞎編出來的,僅僅為故事中的小姐默默祈禱着:“希望她能快點兒醒悟呢!也許之後還能再次受到相關的教導,只是可惜了新婚之夜。真希望新郎能大度一點兒,千萬不要怪她。”

治安官夫人看了看海倫娜,越發欣賞這個善良、淳樸的女人了。

她忍不住發出了邀請:“海倫娜,如果我要離開這個小鎮,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我是說,和我一起離開這裏,繼續為我工作?”

“啊?您要走?”

海倫娜十分驚訝地問:“可您要去那裏呢?”

“也許是回王城吧。”

治安官夫人沒打算同她說得太清楚,簡單地解釋說:“我丈夫可能會有一些職位上的變動。”

海倫娜對什麽職位變動完全不懂。

但她近段時間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來自于眼前的這位治安官夫人,若是對方離開,就意味着她需要重新找工作了。

至于說“跟着一起走”這個邀請。

海倫娜遲疑着:“可我的家人……”

“可以帶着一起。”

治安官夫人誠懇地給出了建議:“你的丈夫雖然有一條腿不方便,但簡單的雜活依舊能幹。你的大兒子年齡差不多了,教一教,應該也能為我做事……”

海倫娜一時猶豫不定。

治安官夫人十分善解人意地說:“親愛的,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你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再和家人商量下,我這邊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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