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你怎麽在這?”

溫婵驚魂未定,下一句更是緊張:“他死了嗎?你殺了他?”

“他唐突你,不該殺?”

這人并沒有回她的話,反而反問她。

溫婵驚慌失措:“不,不不,他不能死,他是賈貴妃的親弟弟,左相唯一的兒子,他若是因我而死,被賈家扣押的糧草怎麽辦,會不會更不給了?”

面具男人渾身的氣息仿佛變得更加冷厲。

“這種時候,你考慮的還是你的夫君?他可真是找了個好妻子,不知他一走便是三年,可有想過,你該怎麽過?”

溫婵眼圈都紅了,卻強撐着不在外人面前落淚。

男人冷哼一聲:“放心吧,他沒死,暈過去了,你若想讓他死的無聲無息,也很簡單,我親自動手,跟你無關。”

溫婵更加害怕,不住的搖頭:“貴妃親弟你說殺就殺?你一個賊頭在骊山行宮來去自如,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男人不答話:“走吧,再在此處,金吾衛該來了。”

溫婵忙點頭,做勢起身,然而剛才因為身體整個力氣都用在對峙,現在一松快了,就卸了力,腿一軟差點摔到。

她還沒松一口氣,就見男人的手伸過來,吓得一激靈,不住的往後退。

男人的手頓了頓,隔着面具也看不清他的臉長什麽樣子,只感覺他仿佛更加冷然,話也不說。

他并未對她做什麽,只是抽出她手裏的金簪,随意的插在她的發髻上。

這是一只簪,本應簪在鬓邊,是個側簪,卻被他随手,像上香一樣豎着插在正中,若溫婵此刻看到自己的樣子,也會覺得十分滑稽好笑。

他很快收回手,背在身後。

溫婵松了一口氣,此時才察覺到疼,因為太過緊張不知不覺的,脖子處被自己紮出一個小小的血洞。

跟着他走出別情院,入了一處假山暗道,溫婵頓時警覺起來:“你要帶我去哪?”

男人只是瞥了她一眼,穿過假山洞口,自顧自的往前走,也不管她。

溫婵躊躇半天,再回去必然要經過別情院,賈升還在那昏着呢,回去便是自投羅網,而且她也害怕的不行,渾身都在發抖。

如今也只有相信這個神秘男人,至少他救了她第二次,雖說上一回說會索要報酬,但直到現在也沒有開口威脅她,還救了她。

定了定心神,溫婵跟着他走出蜿蜒隐蔽的假山小道,裏面居然是個比別情院小一些的房子,有個小院,有個小小的溫泉。

這裏是哪?她從來不知骊山行宮還有這種地方。

側耳一聽,宴會還在開着,隐隐有絲竹聲樂入耳。

小院中有處籬笆架,種植着薔薇藤,因為有溫泉的緣故,比旁的地方要暖和,所以沒被凍死,只是蔫蔫的,枝條并不繁茂。

溫泉旁邊倒是有株垂枝梅,開的正盛,一朵朵粉白的重瓣小花垂下,還有不少落在溫泉中。

男子也不管她,獨自坐在竹椅上,随手拿出個一瓶金瘡藥和一些白布放在那,自顧自的燒起爐子煮起茶來。

他居然還摸出兩個柑橘,還有一些板栗花生放在上頭,沒一會兒,烤橘子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

溫婵沉默着走過去,輕輕坐到距離他最遠的地方,拿起金瘡藥給自己抹藥。

氣氛好像很凝滞,溫婵有些尴尬,男人卻絲毫不覺得。

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人,第一次他救她的時候,最後留下了她的帕子,說錢不夠,硬讓她留下筆跡,說日後找她要酬勞,可這些天,他一直都沒出現,反而是今天莫名在骊山行宮出現了。

能自由出入骊山行宮,想來應是西京權貴圈的公子,若是姜氏的細作都能出現在骊山行宮,西京大本營,大梁軍隊還打什麽打,幹脆都回家種紅薯好了。

她慢慢纏纏着白布,嘶了一聲,到底還是感覺到了疼。

溫婵并沒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她身上,目光灼熱的,仿佛能将她融化。

裹完傷,宴會中心傳來的聲音,還沒有結束,溫婵呆坐,心中茫然,接踵而至的事讓她有些不能顧及,怎麽會這樣呢?

賢妃不是說,別情院沒有旁人嗎?茯苓沒跟着她,但是有賢妃的侍女看守,賈升是怎麽進來的?

他是真的偶然的見色起意?還是這就是個連環套?

貴妃想要對付她?對付郡王殿下?為什麽要讓她經歷這一切?整日為王府,為殿下,為爹爹哥哥殚精竭慮還不夠,還要因為容貌被觊觎,被輕薄。

堂堂王妃之尊,居然因怕糧草被扣押,只能忍下這口氣,把苦往肚子裏咽。

“你好些了嗎?”

男人的話,平靜而淡定,好似只是漫不經心的随後一問。

經歷了這麽多的溫婵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酸澀,絕望和難過,一起迸發出來。

她卻仍然不能大聲痛哭,只是小聲哭泣,壓抑着自己的哭聲,雙手捂臉。

男人的手略微擡起,好似想要安慰她,卻怔愣片刻,強行忍住,攥緊了自己的衣服。

今日若此人不出現,她真的失了清白,以老皇帝和貴妃的作風,未必不會為了掩人耳目,真的将她賜給賈升。

爹爹的性格過于剛直,定會勃然大怒,但怒過後也會遵從君命,會不會只當沒她這個女兒了?還是會一怒之下帶兵回西京弄死賈升?

後者的可能性有些小,畢竟當初,她明明和風哥情投意合,已經兩心相許,可宮裏賜婚的旨意下來後,爹爹卻不顧她的哀求,硬是把她塞上了花轎。

三殿下很好,待她很是溫柔,兩人成婚後一直相敬如賓,他也沒有納側妃,王府一個通房妾侍也無,作為一個女子,加入皇家,成了王妃,夫君禮遇,事事順從她,後宅還如此幹淨,她有什麽可求的呢。

風哥傷心欲絕,去了嶺南越地,再也沒回西京過,漸漸地,她也就安心下來跟蕭舜過日子。

若她當真失了清白,蕭舜會怎麽做?會為她讨回公道嗎?還是憤怒過後屈辱過後也就不了了之?

若當真如此愛她,為了她,不管姜氏叛軍了,導致全線失守,姜廣王長驅直入,她豈不是成了大梁的千古罪人,一個罪該萬死的禍水?

怎麽看,都是一條死路!

不知為何,也許這男子曾救過她兩次,也許因為他淡漠的什麽都不問,他打暈賈升卻絲毫不懼,更在骊山行宮有這麽個隐秘的落腳之地。

大概已經安全了?

至少比賈升是安全的。

溫婵終于止不住辛酸難過,哭出聲,明明她在親娘童氏面前,都沒哭過。

男人只是默默地聽,默默地看,沒有作聲,更沒有開口打擾。

他将烤過的橘子剝開,放到她面前,不止有熱乎乎的茶水,還有甜糯可口的糕餅,栗子的香味兒也飄了出來。

他默默将栗子剝皮,一個個晶瑩剔透琥珀色栗子,出現在她面前。

溫婵也不知哭了多久,哭的眼睛都紅腫了,狠狠出了一口濁氣,才覺不好意思。

“對不住,讓公子看笑話了。”

男人不作聲,剝完栗子剝花生,他這種毫不在乎她的樣子,讓溫婵覺得心安,栗子的香味萦繞鼻尖,加上宴上,看着那些貴重食物,她因為心中難過皇室奢靡,食不下咽,什麽都沒吃,又跟賈升對峙一番,什麽都沒吃,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他剝了,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就算心中防備,可他都救了她兩次了。

栗子軟綿綿密,特別香,還帶着天然的甜,西京産的板栗個頭雖大但都不夠甜,唯有燕地一處山脈種植的,乃是栗中上品,自來是供奉皇家。

“公子救了我兩次,我卻不知公子身份,一直沒回報公子,公子到底是……”

見他不答話,溫婵急忙道:“公子身份不便說,我不問便是了。”

“我姓姜。”

“江?公子難不成是隆陽公江大人之後?”

她聽蕭舜說過,大梁有個江家,自來是統領鬼谷司,做皇家暗衛,刺探情報,成員都是來自各個世家的旁支庶子,裏面的人各個功夫高深,且只聽從陛下調遣。哪怕貴妃如此受寵,賈家如此權勢滔天,也是不能插手鬼谷司的。

這樣一看,他既姓江,打暈賈升又絲毫不懼,應該就是隆陽公一脈的公子。

男子似是輕嗤一聲,并未否認。

“原來是江氏公子,公子兩次救我,實在是大恩難報,以後公子有什麽差遣,我夫君與我,定然竭盡全力報答公子。”

他歪着頭,好似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再呆一炷香,你可以原路走回去。”

溫婵心中忐忑,怎麽感覺他好像生氣了,他是不是生氣了呢?可這人很不愛說話的樣子,她也不太好意思問。

然而他只是低下頭,一直在剝栗子花生,哦,還有擺在她面前的糕餅。

有新榮齋的孫尼額芬白糕,玫瑰水晶糕,牛舌餅,不知不覺她竟然吃的挺飽,懵懵懂懂的回了祁年殿,途徑別情院時,正遇上慌慌張張來尋她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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