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溫婵茫然極了,連躲開都忘記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江公子說的這個故事,有點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看見過,大概是某個話本子寫的故事吧。

沒想到,江公子和他妻子,居然也像故事一樣。

他身上很香,卻并非香的嗆人,更不是那些喜好臉上撲粉的梁國貴族男子,那種濃郁的脂粉味。

淡淡的,很輕盈,似有若無萦繞在她鼻間,她素來不喜歡男人身上有太過濃郁的香氣,卻也不喜歡男子一身臭汗味,而他身上的香氣,卻剛剛好。

溫婵定了定心神,下意識往後躲,心中慌亂,并沒有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嘴角幾不可見的往下一撇,似是很不悅。

“江公子,你既然已經有了妻室,今日與我在桂園吃飯,可有與你妻子說過此事?”

她想将他一軍。

誰知,這男人只是挑眉,在她表達不願意靠的這麽近後,雖然不悅,很快便掩蓋住,後退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妃娘娘可有與豫王殿下說過?”

私自跟外男吃飯,連茯苓都是不知的,溫婵面色一變,還是強笑:“殿下在雲州,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沒必要跟殿下說嘴,我又要怎麽說呢,飛鴿傳書?”

他輕笑:“到底是不方便說還是不能說,娘娘心知肚明。”

溫婵是真的惱了,臉都氣紅。

“我妻子是這世上最大度,賢惠,是最好的人,我與娘娘不過吃個便飯,她不會生我的氣。”

溫婵點點頭,起身揣手:“我知道了,今日江公子邀我吃飯,便是我阿姐的事,事我已經知曉,飯也吃的差不多,我這就得回去,王府事多,還望江公子勿怪。”

她起身便解下身上那件皮毛大氅,挂在椅子上,微微颔首,便走出這隐蔽的亭子。

“你一直叫我江公子,都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溫婵停住腳步,轉頭回望,微微蹙眉,她不是問過這人姓甚名誰,是他自己不願意說的。

“已經不重要了,我也并不想知道。”

“但我卻想告訴你。”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我名江懷因,懷瑾握瑜之懷,蘭因絮果之因。”

溫婵面色淡淡:“我知曉了,江公子。”

她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雪下的更大,從細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她沒穿着鬥篷,也沒帶傘,更沒帶婢女,手爐也被放在桌旁。

還真是一點也不欠他的。

而她一身雪青的衣裳,唯有發,是烏色的,哪怕穿着厚實的冬衣,也腰肢細細,身子嬌弱婀娜,卻叫人擔心,這樣細弱的身體,能否經受住接下來的狂風暴雨呢。

她不是冬日凜然傲骨的寒梅,能經受得住風霜雨雪,她太瘦了。

江懷因默默地看着,看到她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看了許久,嗤笑,将杯中酒飲盡,放下酒盅,撈起那大氅,尋她而去。

雪落在她的發頂肩頭,将她襯的越發羸弱。

王府的馬車其實是停在桂園不遠處的食肆中,她只要出了桂園,就能坐上馬車回去。

曾經,她未嫁人時,只要她出現的地方,就沒有平靜的時候,現在嫁入王府深居簡出,這種熱鬧是不太愛湊的,因為蕭舜不喜歡出風頭,可這是在桂園。

梅花開的正好。

粉梅紅梅,甚至還有價值千金的綠梅,争奇鬥豔,如今又下了雪,白雪紅梅,正是冬日一景。

桂園的花銷再大,城外的流民不知凍死餓死幾何,城內這些權貴們,也照樣夜夜笙歌。

她聽到絲竹聲樂,嗅到珍馐之味,心底的冷比身上的冷要更加讓她如墜冰窟,對于這些權貴來說,哪怕大梁國破,他們也不會家亡,誰知道這些人家族背後有多少已經向姜廣王投誠了呢。

世家能幾百年屹立不倒,甚至歷經宋朝梁朝,好些世家都是兩頭下注。

只有他們溫家,準備要一條路走到死,與大梁共存亡。

溫婵垂下眼眸,不想看這紙醉金迷的場面,沒得叫人難受。

“這不是王妃娘娘?怎麽這麽就要走啊?”

耳熟的聲音,溫婵嘆氣,轉過頭,果然幾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穿着秋香色衣裙,位于中間的那個姑娘,有十八九歲,生的頗有幾分嬌俏,跟宮裏的貴妃還有兩分相似,是賈家的九姑娘。

從排序上看,就知道了,賈家女兒生的多,身為唯一的男丁賈升自然寶貴無比。

既女兒多,自然就顯得沒那麽珍貴,但這位九姑娘是因為與賈升乃是同母所生,所以在賈家那麽多姑娘中,自然得寵。

她一直與她不太對付,小時候便是如此。

賈姑娘自忖美貌過人,不然他們賈家怎會出了一後一貴妃,都得陛下珍愛呢?

能嫁入皇家的,唯有他們賈家的女人才配!

可賈九娘到了哪裏,只要有溫婵在,大家根本就不關注她,溫婵美貌名動西京,未成婚時,便有幾個文采出衆的才子,為她寫過詩,說她貌比西子,宛如洛神再生。

到現在都有幾個才子,至今未娶。

這本就讓賈九心中生恨,最恨的,就涉及到蕭舜的婚事。

賈貴妃為籠絡這幾個皇子,将自己的堂侄女給了大殿下做正妃,一個庶妹給二殿下做了側妃,只要她求一求老皇帝,老皇帝便能下旨賜婚。

那時,賈貴妃還不曾生育五皇子,想要鞏固地位,把蕭家給替換成賈家。

而三皇子蕭舜,雖然母家不顯,卻芝蘭玉樹,朗月入懷,乃是諸皇子中最出類拔萃的。

梁朝歷代,姐妹嫁父子,姑侄嫁一夫,并不少見,賈貴妃把自己的妹妹給名義上的繼子做妃,并不會引起文人口誅筆伐。

只是賈貴妃吃相難看,大家背地裏會罵一句罷了。

賈九乃是繼室所生,占了個嫡的名分,早就對英俊出色,還極其溫柔的三皇子蕭舜芳心暗許,想着三姐那種妾生的都能嫁二皇子做側妃,自己這種嫡出怎麽也能給蕭舜做正妻。

可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皇帝親自賜婚,把跟她不對頭的溫婵賜婚給了三殿下。

賈九難受極了,進宮問姐姐,姐姐卻說這是皇帝下旨,他說什麽也不同意再讓賈家女做王妃。

恨了這許多年,如今看溫婵日子過的不大如意,心中不由得痛快萬分。

若是三殿下娶了她賈卿顏,何至于打仗連糧草都要被爹爹扣押着。

她撫了撫身上繡着大片祥雲紋的蜀錦,她的雲肩可是缂絲緞子,一尺千金都買不起呢,頭上的一套金簪鑲嵌的不是雲州珍珠,而是真真正正龍眼大的南洋金珠,除了貴妃姐姐,宮裏別的娘娘行頭,都沒有她這一身富貴。

以往總有些自慚形穢,尤其在溫婵面前,總被比下去,現在卻不同了。

眼前的溫婵,身上雪青緞子也算不錯,款式卻是幾年前西京時興的,頭上滿打滿算兩只玉釵一只絹花還是通草花。

“你現在好歹也是王妃吧,穿的是要出家做姑子去嗎?”

賈九娘上下打量溫婵,不屑的哼氣,那種瞧不起誰都能看得出來。

然而溫婵只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只聽見幾聲抽氣,瞧不起就變成了不甘心,哪怕嘲諷她穿的像出家的姑子,如此素淨,可那張臉轉過來,烏發紅唇,臉白的竟一時分不清是雪更白,還是她的臉更白。

好似梅花成了精怪,清麗出塵的叫人懷疑,人間竟有這般絕色?

賈九咬住嘴唇,差點咬出血來,就算她已經富貴成現在的樣子,蜀錦缂絲上身,頭上金簪明珠垂墜,可一切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使力的感覺。

別說把溫婵比了下去,是根本就不能相較,她再美再富貴也只是凡人,如何能與仙女相提并論。

賈九心中不甘極了,豫王府的事,西京權貴圈不是不知道。

陛下不發糧草,這位王妃甚至賣了假裝籌集糧食,過的困難,她還時常周濟百姓,建了個慈善堂,清流文人頗推崇她,甚至有流民說,這位王妃娘娘是菩薩身邊的龍女轉世,大大的善人,是位小菩薩。

權貴們則只是看笑話,說幾句可惜的話,誰也不肯掏錢掏糧。

她都落魄至此,居然僅靠一張素淨臉蛋,就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賈九環視一圈,果然看到,容真的臉色比她的還難看。

她冷冷一笑,王妃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們賈家壓制的喘不過氣來,這西京的權貴,都要仰仗他們賈家過活。

“豫王妃,你後腦的傷口還疼不疼啊?”

溫婵一愣,神色茫然。

賈九笑的神秘兮兮,不懷好意:“聽聞你那次墜湖後,磕傷了頭,忘了好些事,差點都癔症了,不好意思,我倒是忘了你不記得了。”

溫婵蹙眉,完全沒明白她再說什麽。

賈九卻不願放過她。

“王妃娘娘,我們桂園一頓飯可是要白銀百兩,你拿的出這麽多銀子嗎?今天不僅有雲湖蝦,還有南邊貢上來的葡萄,王妃娘娘怕是連蝦的味兒都摸不到吧,我九姑娘好心,請王妃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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