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申大校園。
早晨的陽光慵懶地灑在路邊的樹蔭上,調皮地穿梭在每個人的頭頂。
林硯坐在階梯教室靠門的最後一排,一個最方便逃跑的位置,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頭,單手托腮,擺弄着面前的書本。
他今天換了一件純白的衛衣,頭發依舊亂糟糟地膨成一團,換了一幅黑色眼鏡。
這一節課是必修課,他不得不坐在這裏聽面前的教授點名。
講臺前的教授頭發稀疏,拿起點名冊,正在清點姓名:“班晃。”
坐在前排的班長飛速舉起右手:“到。”
“鐘安琪。”
靠窗邊的女生擡起頭:“到。”
“……”
“林硯。”
林硯懶洋洋地舉起另一只手。
教授低頭在他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繼續報下一個學生的姓名。
很快,他點完了所有學生的名字,收起點名冊,打開課件:“本堂課的重點在于剖析現有的理論——”
林硯看到坐在前面的幾個學霸已經開始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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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屬于這類型埋頭苦讀的學霸,他屬于平時忙着打工渾水摸魚,到關鍵時刻臨時突擊,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的人設。
這叫什麽,特種兵人設?
林硯低着頭用筆在書本上随意地劃了一道。
當下課鈴聲響的時候,林硯直起身子,收起書本,彎下腰從後門第一個溜了出去。
申城大學的食堂同樣也是全國出名的美味,每到午飯時間,這裏都人潮洶湧。
食堂是一座三層的小閣樓,一樓是飯菜,二樓是面食,三樓是甜點。
林硯來的早,拿了一份糖醋排骨,挽起袖口,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随着時間的推移,食堂裏的人越來越多,林硯瞥見好幾個校園的風雲人物,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他獨自一人占了一張桌子,沒有人會主動來和他搭話,他樂得清閑。
然而事與願違的是,剛吃到一半,他就聽到一個熱情且有那麽一點點熟悉的聲音:“是你,你也是申大的學生?”
青年擡頭一看,發覺那人正是段辭。
段辭怎麽會認識他?
林硯詫異地望着他。
與昨天相比,段辭換了一身白色的T恤,簡潔大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青春,他一只手端着飯,另一只手來回揮舞,和林硯打着招呼:“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你讀大幾啊?”
林硯:“大三,我是北片校區改造劃進來的,以前不在這個校區。”
“小學弟。”段辭熱情地說。
站在段辭前面的是陸羁。
陸羁的個子很高,畢竟這年頭,不高也當不了攻,作為起點攻,他的個子是最高的,足有一米九三,他穿了一身黑夾克,身材很好,肩寬腿長,明明是很英俊的臉,看起來卻總有點兇。
和江舟涼是完全兩種不同風味的男人。
陸羁會讓人想起處于休憩狀态的猛獸,比如黑豹,或者雄獅,與海棠攻喜歡玩花活不同,陸羁在做那事的時候就一個字:猛。
屬于埋頭苦幹的類型。
林硯眼前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他的相關信息。
除了這兩人以外,還有兩名男生跟在他們身後,這兩人沒有陸羁和段辭這麽出彩,但放在人群中也是個平均值以上的水平。
這四人走在人群裏就是行走的吸睛團。
和林硯格格不入。
段辭走過來:“還有別人嗎?”
林硯遲疑地搖頭。
段辭就将飯碗放了下來。
林硯做的這張桌子是六人座,去掉他還有五個位子,容納這四人綽綽有餘。
林硯坐在最靠窗的地方,段辭選擇坐在林硯右邊。
陸羁沒說話,徑直在林硯正對面的方向落座,剩下兩人一人坐在段辭旁邊,另一人和陸羁之間空了個位子落座。
正面和起點攻相對,一股壓迫感油然而生。
嘴裏的糖醋排骨,它突然就不香了。
或許是林硯的視線太露骨,陸羁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在看到青年亂蓬蓬的頭發時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和他的頭發相反,青年露出的那截手腕白的發光。
段辭解釋:“陸哥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
林硯想說,那你幹啥挨着我坐?難道你也是“別人”之一,起點攻壓根沒開竅?
而且,你怎麽那麽自來熟呢?我們唯一的交集不就是在舞臺上我看着你,你對我比了個大拇指嗎,怎麽就坐下了?
段辭卻沒接受到他的視線。
挨着段辭的小青年觀察了他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段哥,這位是?”
“新認識的學弟,他叫林硯。”段辭笑眯眯地介紹,“他架子鼓打得很好哦。”
“哇,那認識一下,我叫趙揚博。”小青年沖林硯揚了揚眉,“兄弟你這發型很酷。”
這還是林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誇他發型的,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段辭又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小青年對面的那人:“他是姜木。”
姜木和林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陸哥,今晚有空不?南大那群人又在挑釁我們,要不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趙揚博低頭刷着手機,不知道刷到了什麽消息,他暗罵一聲,擡起頭問陸羁。
陸羁散漫地看了他一眼:“今晚不行,有事。”
“那我告訴他們,改天爸爸再教訓他們。”趙揚博從善如流地改口。
段辭不滿道:“怎麽未戰先怯,我們三個難道就打不過對面?”
“段哥,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敵方太兇殘,那可是曾經入過國家籃球隊選拔的。”趙揚博振振有詞。
“拉倒吧你。”姜木把盤子裏一塊牛肉扔進嘴裏,像嚼仇人一般用力地咀嚼,“你就是瞧不起段哥,我替他揍你。”
他伸手想往趙揚博頭上來一下,被對方機智地閃開了。
“林硯,你會打籃球麽?要不一起?”段辭對他發出熱情的邀請。
婉拒了哈。
林硯說:“我晚上有事。”
的确是還得去打工。
拒絕段辭以後,林硯低頭扒飯。
他對于視線很敏感,這會讓由于他和陸羁他們坐在一起,林硯能感覺到四周不時有疑惑且好奇的眼神在往他身上看,他甚至能夠聽見隐隐的私語聲。
不過林硯絲毫不慌,他只是一個因為段辭太過熱情而無法拒絕的路人而已,只要段辭這股奇怪的熱情消失,他就能回歸無人在意的路人甲身份。
一頓飯結束,段辭走在前面,林硯落在最後。
姜木和趙揚博依舊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不過這會他們一前一後很有分寸地避開了陸羁。
“就會在我面前惹事,怎麽到球場上沒見你嘴皮子上一半能耐。”趙揚博往姜木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語帶嫌棄。
姜木沒防備,被這一推徑直撞在臺階上,腳下重心一歪就往後栽。
林硯站在他的身後想順便扶他,卻因為低估了對方的體重,直接被牽連着一起往後摔。
眼看着兩人都快要摔了,一旁站着的陸羁下意識伸手扣住青年的手腕,先是用了個巧勁穩住他,順便用膝蓋一氣呵成地将姜木的腰頂了回去:“穩點。”
他聲音很沉,說一句話比其他人都要有用的多。
“陸哥你也太狠了,”姜木“哎呦”一聲,捂着腰踉跄了半步,好容易穩住步子,又趕緊谄媚地過來嬉皮笑臉,“不好意思啊學弟,都是趙揚博弄的,我替他跟你道歉了。”
虛驚一場,林硯松了一口氣,略帶感激地朝身旁瞥了眼,随即擺了擺手,示意沒關系。
幾個人繼續往前走,剩下陸羁站在一旁,瞧着三人裏那個正低着頭聽着其他兩人說話的身影,手虛擡了點,若有似無地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他的手腕怎麽會這麽軟?就像握不到骨頭似的。
如果不是理智還在,他方才就想再用力一點握緊,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骨頭。
*
段辭他們大四,和林硯差了一個年級,課程也不一樣。
從食堂出去後,他們就分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林硯的錯覺,他總感覺陸羁好像若有若無地盯着自己看,一旦他去看陸羁,對方又在垂着眼睛走路,好像有什麽心事。
啧,錯覺吧。
下午林硯是滿課,在課堂上,他按照老規矩搶了個靠門口的座位,結果坐在前排的男生往後一靠,刻意壓頂了聲音問:“林硯?”
林硯回他一個充滿問號的眼神。
這男生他認識,是班級裏的包打聽賀爽,消息很靈通,和老師學長學姐們混的很熟,有什麽大消息都是他最先知道。
在剛入學的時候,賀爽一開始也想搶最靠門的位置,但每次都會被林硯強先一步給占了,所以他一般會坐在林硯前面,也是個方便溜走的位置,雙方也在心照不宣的情況下為彼此打過掩護。
但這樣的直接交談,還是第一次。
賀爽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認識陸羁學長啊,就大四的那個。”
“見過兩次。”林硯“嗯”了一聲。
對方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把頭直接轉了過來,好奇地追問:“怎麽認識的啊?陸羁學長本來已經不怎麽來學校了。”
“是段學長帶過來的,你應該知道的,他這個人比較熱情。”林硯幹脆把鍋都推給了段辭。
“這倒也是,耳聞已久,段學長特別喜歡交朋友,他的微信大概有幾百個學生吧。”賀爽若有所思地說,他又仔細看了看眼前模樣普普通通的青年,揣測道,“不過陸羁學長應該不讨厭你,不然他也不會跟你一桌吃飯。你不知道吧?陸羁學長對于他讨厭的人,那可是從來不給面子,都是直接無視的。”
林硯:“。”
他已經這麽沒有存在感了,很難被人讨厭吧?
賀爽又探着頭打聽:“林硯,再跟哥說說,陸羁學長那張臉近距離看,是不是更帥了?”
林硯:“就,還好……?”
“那可不叫‘還好’,那叫‘超帥’,那可是當紅明星都比不上的顏值,他家世還這麽好。”賀爽打開了話匣子,他啧啧有聲地感嘆,“咱學校想嫁給他的女生一波接一波,畢竟要是真能嫁給他,以後一輩子都不用工作了。”
林硯想說,你讓她們放棄吧,把性別換一換,還有一絲絲可能——不過感覺可能性也不大,畢竟段辭和陸羁走的一看就是好兄弟變情人的路子。
賀爽:“不過他雖然帥,但是感覺很暴躁,以後不會打老婆吧?”
那倒是不會,陸羁一看就是愛上了很寵老婆的人設啊!不過起點攻,總歸會比較粗心,像個直男,老婆生病了也只會說“多喝熱水”。
林硯托着腮想。
也許是他們聊天的聲音有點大,講臺前的老師警告性地投來一瞥,賀爽見狀立即坐直了身體,林硯也趴了下來,專心地将先一步做起了上一節課留下的作業。
*
夜深了。
明月高懸。
郊區一處山腳下。
這裏有一條崎岖的山道,地處偏僻,少有人來,但每周總會熱鬧那麽幾次。
在距離山林的不遠處有一間修車店,并不對外開放,是專門為飙車族而建造的。
青年帶着寬大的眼鏡,站在修車店外,他的面前是一輛白色的改裝車,看起來很老舊,車身有不少劃痕污漬,但引擎和輪胎很新。
這就是林硯的另一份兼職,他上完課就來到了這裏,等着晚上的降臨。
他等會要開着這輛車上山道。
林硯對車并不陌生,實際上,在現實世界裏他也業餘跟別人賽過車、組過樂團,因此才能将這麽多份兼職做的如魚得水。
修車店老板不在這裏,正在店外的山道上和即将開盤的另外幾個老板們閑聊。
林硯彎下腰,正躺在車底,檢查這輛車的狀況。
車底很熱,他的眼鏡總是彌漫出一股霧氣,很礙事,他幹脆摘了壓根沒有度數的眼鏡放到一邊,撩起頭發,專心幹起手裏的活來。
将所有東西檢查完畢,林硯腳尖一點,從車底下滑了出來。
有點熱。
他走進修車店裏,洗了個手。
店裏的洗手液是檸檬味的,林硯擠了兩下搓出滿手的泡泡,那股檸檬味也飄散在整個店裏。
店裏養了一缸半月鬥魚,放在店鋪中間,一開門就能看到。
林硯洗完手,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修車店老板一直在外面,他百無聊賴地在室內轉了個圈,轉身來到魚缸前。
半月鬥魚泛着克萊因藍,魚尾很寬大,像人魚的尾擺,在燈光的折射下,流淌着流光溢彩的銀色,空靈不似人間物。
林硯歪着頭看魚來回地游。
這時候,有人從店門口進來,男人的身高很高,一眼便看到了這尾半月鬥魚,和魚缸後面的人。
半月鬥魚的魚尾從他眼前滑過,露出了青年的正臉。
青年的睫毛很長,又長又卷,每一下眨眼都像蝴蝶的羽翼,他的眼睛形狀很特別,偏媚,可眼尾又是圓的,琥珀色的眼眸看起來又純又欲,鼻梁高挺,唇色是天生的嫣紅。
每一寸線條都像是上帝偏愛的。
這樣的臉,與其說像人,不如說是海底的美人魚爬上了岸,漂亮的近乎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