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被他壓在身下的人高挑而纖細。
他覺得很熱,而那人身上帶了涼意,摸起來像一塊玉石。
他握住青年的手腕,順着手臂往上,那人試圖推拒,他便壓住那一節皓白的手腕,掙紮間露出小半截柔韌而有力的腰部,上面蓋着薄薄的腹肌——
“叮叮叮,叮叮叮。”
手機的鬧鈴聲堅持不懈地響了起來。
一只手在空中虛抓了兩下,最終落到床頭櫃上,握住了手機。
“喂?”床上還未睡醒的人發出一個鼻音很重的音節。
來電提示為“老媽”的女人交代道:“堯堯,還沒睡醒呢?要記得今天哦,不要像上次一樣忘記了。”
“錢女士,你昨晚就說過了。”徐堯不耐地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去見一面,但是就像說好的那樣,不行的話就不要再煩我了。”
“好好好,總歸上次是我們理虧,你禮貌點。”徐媽脾氣很好地交代道。
徐堯挂了電話,看了一眼時間,暗自罵了一聲。
小洋房般的別墅裏,任由外界天氣烈日高懸,目标将世間一切事物榨汁似的,但厚重的窗簾隔絕了一切,空調不分日夜地運轉着,力圖将室內溫度穩定在26度上下。
挂了電話,徐堯坐在床上,怔怔地想起之前的夢境。
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這股莫名的煩躁是因為被打斷了夢境,還是沖着這倒黴的天氣他還要出去見“婚約對象”——一個叫“江舟涼”的成功楷模。
他本身向往自由,這口頭婚約對他來說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壓根沒放在心上,結果之前加了江舟涼微信,約了一次見面,結果他卻忙得忘了這回事,被他媽錢眉知道後,狠狠地念叨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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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眉的意思是,總歸要見上一面,道個歉,實在不感興趣的話就商量着禮貌拒絕。
徐堯推算下來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便答應了。
這會兒還早,就被他媽給急着吵醒,他暴躁地掀開被子,打開了衣帽間。
*
午後兩點。
蟬鳴叫的愈加響亮,夾雜着路面偶有的“滋滋”聲。
商場附近的米其林餐廳裏,一名穿着粉色襯衫,帶着粉色櫻花耳釘的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今天換了一款範思哲的男士香水,走起路來帶着花果香調。
門口引路的侍者輕聲詢問他是否有預約,男人的目光在餐廳裏巡視一圈,在某個地方頓了頓後才挪開視線,最終落在靠窗的桌子上。
桌邊的男人正看着旁邊的玻璃窗出神,直到對面的椅子被人拉開,他才回過神來,看向已經坐下的張揚男子:“徐堯?”
徐堯點了點頭。
坦白說,江舟涼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出色點,他看過對方的照片,顏值和事業都稱得上出類拔萃,本來應該是他感興趣的對象,但徐堯卻比自己預期的還要覺得提不起勁兒。
江舟涼就像沒察覺到他的敷衍一樣,優雅地将菜單推了過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只點了一份前菜。”
徐堯接過菜單,随意地翻了兩頁,點了一份沙拉。
“這家的甜點很有名。”江舟涼不輕不重地說。
“我不是很餓。”徐堯看着對方,徑直道,“江先生,上次忘記時間是我的錯,讓你白跑一趟,抱歉。”
“沒關系,”江舟涼堪稱斯文有禮地笑了笑,金絲邊眼鏡完美地隐藏了他的眼神,“沒有浪費時間,我發現了很有趣的東西。”
徐堯也沒興趣問他是什麽有趣的東西,盡管這是開展話題的最佳途徑,他無意間用眼角餘光掃過一個方向,怔了片刻,右耳的鑽石耳釘折射出耀眼的光輝,他才接着道:“聽我媽說,江先生近期的工作重點轉來申城發展了。”
在他方才視線停頓的地方,獨自坐着一名青年。
那青年頭發蓬松又偏長,帶了一幅灰色的寬眼鏡,手指纖細而修長,坐在雪白的牆壁邊上,一時之間分不清他白還是牆壁白。
正是林硯。
他整個人看起來這麽普通,但徐堯卻一眼就發現了他。
林硯面前擺了一份甜點,覆盆子燕麥配合着奶油慕斯,被擺放成花叢的樣子,相當精致,而青年正舀了一勺燕麥往嘴裏送,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
徐堯有點無奈,是巧合嗎?不是吧?
林硯就這麽愛他,愛他愛到偷偷跟着他,一刻也不想離開嗎?
還有,就吃一份甜點,吃得飽麽?怪不得摸起來這麽瘦。
徐堯正對着那邊的青年晃神,就聽見面前的男人不急不緩地說:“嗯,最近在忙着準備和大學的合作。”
“大學也不錯,适合做推廣……”
徐堯心不在焉地附和,他這會兒已經顧不上江舟涼了,因為他看見有另一個男人推門進來,居然直接坐在了林硯對面。
那男人看起來年紀不小,渾身散發着銅臭味,打扮的也很俗氣,手指上還帶了個金戒指。
也不知他說了什麽,對面的青年開口說了話,距離太遠,徐堯聽不清,只能看見在男人的勸說下,林硯點了點頭。
他們會是什麽關系?
朋友?同事?同學?
他對林硯說了什麽,林硯看起來不太樂意……
“大學的确不錯,有很多充滿活力的學生。”
男人溫和的聲音竄入耳朵,徐堯這才勉強收回發散的思維,重新看向江舟涼。
只是這一看,他卻心裏有些微地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方才一直往林硯那邊看的緣故,他發現江舟涼的目光也有意無意地會往青年那邊游移。
徐堯挑起半邊的眉毛,冷着臉看着面前的男人,還沒等他開口,江舟涼卻平淡地問道:“你認識那個人?”
他指了指那張桌子上的青年。
也不知出于什麽心态,徐堯原本的氣勢一洩而空,他一下子握緊了手裏的叉子,嘴比心快地下意識否認:“不認識。”
這話一出口,他只覺得自己聲音過于響亮,一時之間不敢往青年的方向看,生怕他聽到。
江舟涼輕笑了一聲。
這笑聲聽在徐堯耳朵裏頗為刺耳,他反問:“你認識他?”
“說不定呢。”江舟涼說。
徐堯皺起眉頭:“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說不定是什麽回答?”
“就算現在不認識,以後也可以認識的意思。”江舟涼溫和地解釋,他端起旁邊的冰水喝了一口。
冰塊和玻璃杯相互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徐堯隐隐從這句話裏讀出了一點其他意思。
他沉默了下去,江舟涼也沒有維持在這個話題上,徐堯對面的男人放下一直沒動過的刀叉,用閑話家常的語氣接着說:“徐先生,我看過一個統計,現在大學生很喜歡做兼職,90%的大學生都或多或少地兼職過,不過我認為,兼職總有結束的那天,還是直接找正式工作的好,對不對?”
徐堯冷笑一聲,他不理解為什麽江舟涼挑起這個話題,但這不妨礙他也放下叉子:“也不一定,如果兼職的地方他很喜歡,說不定老板高興了,會留他下來當正式員工。”
語罷,還沒等江舟涼說話,徐堯就站了起來:“抱歉,我去趟衛生間。”
侍者恰好在這時候将他的蔬菜沙拉端上來,徐堯側身避開,讓侍者将碗放到桌子上。
江舟涼看着他離開,将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男人指尖輕點桌面,忽地伸手招來侍者。
*
林硯坐在靠牆的位置,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甜點,直到面前有人坐了下來,他才擡起眼皮看着對方。
來的男人說起話來會露出一顆金牙,正是山道下的賽車老板。
林硯擡起頭,懶洋洋地說:“孫老板,你來晚了,我先點了一份甜點,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請客,你随便點。”孫謙搓了搓雙手,給自己叫了一份法式紅酒鵝肝套餐,又寒暄了幾句才進入正題。
“林硯,你還記不記得你上次贏得那輛紅色跑車?”
“嗯。”
“那,有人出錢想讓你和他再比一場,你覺得怎麽樣?”孫謙用手指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數字,“這個數打底。”
的确是算得上大方。
林硯挖起一塊蘋果薄片:“時間?”
“他準備換輛新車,要從國外運過來,大概半個月後,場地和模式都還沒定。”
孫謙伸長手臂,又給自己加了一份烤羊排。
時間不矛盾。
“行。”林硯應道。
解決完這件事,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孫謙放松下來,專心地享受美食。
林硯對面前的精美甜點失去了興趣,孫謙剛來,礙于禮節,他也不好直接離開,百無聊賴地掃視一圈,卻忽地看到了靠窗的那一桌坐着兩人。
青年眸子一亮,這是徐堯和江舟涼,他們在幹什麽,約會?
好像聊的還不錯嘛。
也不知他們聊了什麽話題,徐堯忽地站了起來,身影被天花板的綠植裝飾徹底擋住了,林硯歪着頭,試圖用眼光追随。
一名侍者推着餐桌往他們這桌走來,另一人擡起餐盤,她端了兩盤菜上來,放到林硯面前。
一盆是綠色沙拉,新鮮的蔬菜陳列在碗裏,旁邊呈放着色拉醬的小碟子;另一盤則是一份朗姆葡萄冰激淩。
孫謙:“你喜歡吃這個?我咋記得你以前不愛吃草啊?”
林硯搖頭:“我沒點過,不是你的?”
孫謙聞言擡手叫住了對方:“你們上錯了,我們沒點過這兩道菜。”
“這份蔬菜沙拉是一位先生送給您的。”侍者用甜美的聲音對着林硯說,她伸手指了指靠窗的空位,“他現在不在位子上。”
“那這份冰激淩呢?”孫謙問。
還是那個位子,女侍者指了指位子上的另一人,江舟涼正看着窗外,玻璃窗模糊不清地映着牆邊桌子的青年倒影,她說:“這是那位先生送的。”
林硯順着女侍者的話看過去,正好對上江舟涼轉回來的視線,男人舉起酒杯,與他遙遙示意。
林硯:“。”
孫謙愣住了,他第一次以看狐貍精的眼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良久後才開口問道:“你和他們什麽關系?”
林硯沉思了一會兒,仍然道:“路人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