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在聽到謝無宴的誇獎時, 林硯其實是有點高興的。

方才的賽車比賽,他成功地贏過了對手的超跑,盡管過程很危險,但對林硯本人而言, 體內狂飙的腎上腺素令他維持着一種興奮而激動的心情。

他迫切地想跟人分享, 或許是一句話, 或許是一個擁抱。

這就是為什麽那些運動員在贏得比賽後往往都得發洩一下,否則情緒擠壓在體內, 會讓人很難受。

但他最熟悉的陸羁和段辭全都不給林硯這個機會, 他們因為超車動作的危險性很生氣。

林硯理解他們的擔憂, 但總會因為他們的态度而低落。

這會兒聽了謝無宴的話,青年那雙原本因為清理傷口的疼痛,顯得有些濕漉漉的眼眸,也逐漸褪去那層霧氣,林硯輕快地說:“那我給你留VIP席。”

謝無宴低頭看他,剛要接話, 就聽門口傳來一聲動靜。

在這時候,有人推開醫務室的門, 一股很淡的煙味随着對方開門的動作飄了進來。

陸羁和段辭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在外面吹了會風, 兩人明顯冷靜了下來,段辭磨磨蹭蹭在林硯左邊坐下,他低着頭沒看林硯, 焉了吧唧得像條落水大狗:“我剛才情緒有點失控, 不好意思啊。”

林硯:“沒關系,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段辭糾結了片刻, 還是忍不住想叮囑對方:“但是剛才真的太危險了,只要偏差一下, 你就會掉下去。”

林硯說:“不會。”

段辭沒反應過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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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偏差。”林硯垂下眼睫,很淡地說,“我計算好的。”

謝無宴聽他說話的語氣稀松平常,恍然間又想起透過車窗看到的那一幕。

青年卡在生死懸崖間,血染紅了他的臉頰,但他看起來卻毫不在乎,唇角的笑意危險又明亮。

這一幕仿佛近在眼前。

陸羁看着林硯的臉,他想起那天在海邊的山上,對方按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警告他。

其實剛剛在車道上看見林硯坐在白色改裝車裏的樣子時,陸羁的心情混合了驚訝和欣喜,就像是他在林硯這個謎團上又窺見到了新的謎題,這讓他興奮,尤其是白車超越了布加迪的那一剎那——

但是很快,那場事故讓陸羁全部激蕩的心情化成了擔憂。

就算是林硯計算好的,但那顆樹杈很脆弱,斜坡也很脆弱,如果像海邊的山一樣滑坡了呢?

林硯就會跟着這輛車一起掉下懸崖。

所以陸羁沒辦法用平常心對待。

段辭似乎也被震住了,他轉頭看着青年的側臉,又默默地轉了回去。

他還不太習慣林硯的臉,怎麽看都很漂亮。

但這麽好看的小學弟,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生命呢?!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牽挂的人嗎?!

段辭收回視線,想了一會兒還是說:“但生命只有一次,小心一點沒有壞處。”

像他和陸羁這一幫人其實也會飙車,不過不是賽車,而是機車,愛的只是那種飛馳的感覺,但卻沒有做過這樣危險的舉動,從沒有面臨過生死徘徊。

林硯沒說話,只幅度不大地點了點頭。

陸羁站在青年的正前方,他斜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謝無宴,很快又收回視線問林硯:“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林硯站了起來:“不用,我自己回去。”

陸羁:“你的車都撞成那樣了,怎麽回去?”

林硯剛要說話,就聽座位上的段辭突然開口說:“你不能送他,你開的是機車,他不能帶頭盔,吹風也對傷口不好。”

他開的是機車,那段辭開的就不是機車了?

陸羁看向段辭,正想反駁回去,站在一旁的謝無宴卻開了口:“我送他回去。”

段辭怔了一下,這才将目光轉移到謝無宴身上,他之前完全沒見過這個男人,謝無宴又不愛說話,以至于段辭老是忽略他的存在。

段辭站出來怼陸羁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某種隐秘心态,不想看見陸羁送林硯回答,卻沒想到被謝無宴截了胡。

以前沒見過這家夥,可能是跟那群富二代一樣玩車的吧。

段辭想,他和陸羁騎的是機車,都不太好送林硯,這人如果是小學弟朋友,送一送也無妨。

他雖然對林硯的感情有朦胧的開竅,但到底還是直男思維,不認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GAY,只覺得謝無宴是車隊好心人,于是他沒有反駁。

陸羁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段辭。

林硯:“那行,謝謝你。”

他已經伸手去醫務室的門。

謝無宴“嗯”了一聲,用手從上面按住了門,往外用力,和他一同走了出去。

*

從醫務室出來,旁邊的修車店還開着,那輛醒目的藍綠色布加迪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停在門口,孫謙靠在車上擺着造型,黃波在幫他拍照。

孫謙剛擺了個poss,恰到好處地露出那顆金色大牙。

黃波見林硯他們出來了,忙放下手機:“傷口怎麽樣,沒事吧?”

孫謙他們圍過來就墊着腳來回看青年額頭上的紗布,被謝無宴不留痕跡地伸手擋了去。

林硯:“沒事的,小傷口。”

他邊說邊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臂,方才坐着還不覺得,這會兒站起來,林硯只覺得手臂傳來陣陣酸痛,該是方才方向盤抓的太緊,有點脫力。

林硯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輛藍綠色布加迪:“這怎麽在你這兒?”

“不是在我這兒,是在等你。”說到這個,孫謙來了精神,激動地搓搓手,“姜少說這車于少打賭給他了,他說你贏的太漂亮了,準備把這車送給你,你看要不你今晚就開走吧?”

謝無宴皺起眉頭,又很快松開,不再看那輛車。

林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我不用,還給他吧。”

孫謙愣了:“這可是布加迪,人家特地空運回國的,等了很久,你不要?!”

林硯說:“我住的地方小,不好停車,而且太張揚了。”

“那你賣了也好啊。”孫謙代入感倒是挺強,看起來跟生怕林硯損失了這一大筆錢似的,“你知道這多少錢嗎?!”

“算了,”林硯道,“我不想要。”

這又不是賭注。

如果是于隐賽前壓上的這輛車,充當輸贏的賭注,那麽林硯贏了比賽就會收下,但現在無緣無故的,他不可能收這輛車。

“那好吧,我幫你跟他說。”孫謙道,随即他想到了什麽,一拍腦門補充,“還有件事,有人問我來打聽你,五花八門的,什麽都有,也有想約你再來場比賽的,要答應麽?”

“不要,統統拒了,我最近沒空。”林硯說,“走了啊。”

他沖孫謙揮手告別。

謝無宴的車停在山腳下,他剛又換了車,是輛黑金色的柯尼塞格,林硯坐進了他的副駕駛。

*

謝無宴的跑車內部泛着烏木沉香,其中混進了一點清冽的雪松氣味,還挺特殊。

車內沒有吊墜,也沒有任何私人物品。

謝無宴:“你住哪裏?”

林硯報了地址給他,是在申大附近的老式居民樓。

車子順着夜風滑行,從山道駛入了市區。

不知道是不是有林硯這個傷員在的原因,謝無宴開車很穩,是那種順滑的平穩,林硯覺得放杯水在他車上,也許都不會潑出來。

車窗外的夜景繁華,霓虹燈被前進中的車速拉成長長的電光幻影。

林硯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街景,車卻忽地停了下來。

林硯:“怎麽了?”

謝無宴将車停在了街邊的一家藥店附近。

男人解開安全帶:“我去買點東西。”

他合上車門。

跑車的座椅很舒服,林硯整個人幾乎要嵌進去似地又往後躺了躺,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藥店裏。

謝無宴要進去買什麽?

林硯漫無目的地想。

啊,他今天看見了起點組,不知道對起點組有什麽交友想法,但好像跟謝無宴去藥店也沒什麽關系。

很快,謝無宴就從藥店裏出來了。

他手裏提了一個塑料袋,回到車上,将手中的袋子遞給林硯。

林硯愣了一下:“給我的?”

謝無宴說:“嗯。”

林硯就着窗外昏暗的光線翻了一下袋子,裏面有一些傷口外用藥,紗布,還有一瓶肌肉舒緩藥水。

“你的手好像不舒服。”謝無宴重新發動了車子,他的聲音被淹沒在發動機啓動的聲音裏,“我給你買了點藥,你回去記得按摩,過幾天就好了。”

很長的一段話。

和他平素那種高冷的矜貴感不符。

林硯一下子覺得晉江攻可真體貼,也不知道謝無宴是怎麽看出來他手臂不舒服的,他對朋友都這樣,對愛人那豈不是得好上天。

不愧是你,晉江攻。

他開玩笑般地說:“好,那就當你為以後的VIP席先付費用。”

青年說着,拿起一管藥膏,低着頭在看藥盒上的說明。

他神色專注,坐在副駕駛上,存在感卻很鮮明。

謝無宴能夠聞到空氣中有一種很淡的輕甜香味,是林硯身上的沐浴乳味;他也能夠聽到對方的手撥弄袋子時會發出細碎的聲響;他看到青年低頭看說明的樣子很專注,那汪琥珀色的湖泊被纖長的睫毛遮蓋住。

這在車內這麽狹小的空間,其實已經算一種入侵。

謝無宴以前很反感這樣的入侵。

他的車從來不會讓別人坐,包括他的房間,任何屬于他的東西都不會染上別人的氣息。

但此時此刻,謝無宴用餘光觀察着旁邊的青年,卻竟然覺得有些安心。

*

市區的風很柔和,溫柔地拂過路人的臉頰。

居民區附近高樓林立,亮着萬家燈光。

黑金相間的跑車在一幢居民樓前停下。

這車外形很炫酷,黑色的車身,金色的線條極有設計感地盤旋在外門上,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林硯将藥膏放回袋子裏,謝無宴已經俯身過來,為他解開了安全帶。

“手不舒服就別動。”謝無宴說。

他的聲音低沉地在林硯耳邊響起,就像專門說給他聽的那樣,蘇的人腿軟。

林硯忍住想要揉揉耳朵的沖動,打開車門,彎腰對車裏的謝無宴說:“謝謝,我走啦。”

男人沉默地沖他點點頭,目送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

那輛黑金色的柯尼塞格卻沒有立即離開。

謝無宴握着方向盤,他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在原地待了很久。

車裏很暗,遮住了男人漆黑眼睛裏湧現的偏執和陰郁。

他不想告訴任何人。

——在懸崖上隔着車窗看見青年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很想幹脆就這麽和他一起墜進月亮裏。

但當林硯坐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突然又不這麽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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