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黑市的角鬥場上, 右側最靠邊的擂臺附近忽地起了一陣騷動。

夜風從頂部镂空的蜂巢式建築呼嘯而過,沖淡了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但觀衆們的熱情依舊高漲。

正中間的擂臺打的如火如荼,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個擂臺。

在大片的議論聲中, 一位簡直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年輕人跳了上去。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脫掉上衣, 只是将袖口卷了三道, 垂在身側的手如玉雕一般,看起來更适合用來彈鋼琴, 而不是站在血腥的擂臺上搏鬥。

林硯垂下睫毛, 将白色繃帶纏在右手上。

他的手腕過于纖細, 好像能讓人一手握住,實在讓人擔心會不會直接被折斷。

晉鵬按照謝無宴的意思和裁判交涉完,又看向擂臺上,他聽到周圍的觀衆在竊竊私語:“打擂臺?這能經得住幾拳?”

“他跟誰打啊?以前好像沒見過他,第一次來?”

謝無宴正從另一側走上去,他已經纏好了繃帶, 白色的繃帶層層疊疊裹住他的手臂,黑色針織衫的袖口用別針卡在了手臂上方。

晉鵬和其餘人有同樣的疑問。

他本來以為謝無宴是帶林硯來約會的。

雖然在這裏約會也很奇怪, 但有錢人總歸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可沒想到人家直接想上去打一場,難道不是情人,是敵人?

跟林硯比起來, 謝無宴更适合這種地方。

盡管他同樣高瘦, 但他露出來的手臂肌肉結實, 看得出來經常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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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鵬不禁為林硯擔憂起來。

他還記得謝無宴上場的那一次, 他體格不如對面,但下手特別狠, 那種眼神讓他都覺得害怕,不像是一個大少爺該有的。

同樣為林硯擔憂的還有他直播間的觀衆們。

【主播寶寶好辣,現在要改口叫老婆了,這地方有什麽好打的,去床上打啊。】

【無所謂,我主打一個溺愛,主播寶寶別受傷就好。】

【體型差好嗑,謝無宴請你收斂一點,眼神要拉絲了。】

【晉江攻股暴跌!】

【晉江攻股暴漲!】

【???】

【酷,我愛看,這才是純爺們該看的!近身搏鬥!】

【謝無宴看小主播的眼神着實不太清白,啊,我不幹淨,我居然看懂了!】

【小主播獨美黨何在(拳頭),嗑cp的來跟我一戰,馬上和我上擂臺PK!】

謝無宴看向林硯,青年纏好繃帶以後,擡起頭:“開始?”

謝無宴:“好。”

不脫衣服是他跟裁判說的,林硯本來就身體剛好,萬一脫了再着涼了怎麽辦?

況且他們兩沒必要生死相搏,點到為止。

裁判見狀立即吹響了哨聲:“三、二、一——”

晉鵬緊張地看向擂臺,生怕下一秒就會出現和當初如出一轍的慘案。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青年的動作很輕盈,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起,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在狩獵,充滿了無言的性感張力。

謝無宴不動聲色地看他。

林硯率先朝他攻去,青年繞過側面,一個漂亮的肘擊襲向他。

他身手幹淨利落,迅速而敏捷,但謝無宴在青年靠近自己的一瞬間趁機握住他的手腕,順勢将他往前拉去,趁林硯失去平衡之際,男人試圖将他壓在擂臺上——

青年像一尾靈活的游魚,他單手撐在擂臺地面上,一個借力從謝無宴身下滑了出來,同時往後撤,一個提膝側踹向男人。

謝無宴擡起手臂,擋住了這一踢,男人手臂被震的發麻,但那只手迅速轉向,反手握住了青年纖細的腳踝。

林硯就地一滾,脫離對方的掌控,将計就計地将兩條長腿盤在男人的腰背上,他腰部用力,雙臂從前往後抱住他的肩膀,一下子将謝無宴撂倒在擂臺上。

謝無宴失了重心,身上的青年已經用四肢纏住他,整個用體重壓倒在他身上,令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那張因為激烈纏鬥而泛着緋紅的臉近在咫尺,青年俯視着他,林硯的頭發從他的臉側滑落,謝無宴甚至能夠看清他額頭溢出的汗珠和微微吐息的紅唇。

一秒、兩秒、三秒——

謝無宴想,林硯的頭發亂了。

在裁判數到第四秒的時候,男人忽地暴起,他力氣極大,手臂上的肌肉緊繃,掙脫青年壓住他的四肢。

青年順着被掙脫的力道朝右側打了個滾兒,還沒等他再次借力站起,一股巨力從身後襲來,謝無宴在他借力的中途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青年起身的趨勢,令他狠狠跌落在地。

在林硯跌落擂臺之前,一只大手墊在了他腦後,青年的頭重重地撞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暈出一片紅色,男人眉也不皺,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右腳屈起,壓制住他。

林硯和謝無宴的力氣相差很大,以男人的體格一旦壓制住他,他很難掙脫。

但他用了點巧勁,他的左手背在身後,不在謝無宴的壓制範圍內,只要能夠抽出左手,就可以暫且脫離壓制。

只是抽出這只手所需的力道,會很容易讓左手脫臼。

不過也沒關系。

就在林硯準備用力的時候,謝無宴已經洞悉了他的意圖,他原本和林硯維持了一點空隙,但這會兒直接壓了上來,他的力氣很大,同時用頭撞向林硯的額頭,好像要給他來上一擊重的。

林硯這整個人仰躺在擂臺地面上,柔軟的頭發散開,他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即将來臨的疼痛,微抿着嫣紅的唇,鴉羽般的長睫幅度不大地顫抖着。

比起忍痛,其實更像是索吻。

這怎麽忍心打他。

謝無宴很輕地“啧”了一聲,他在即将用額頭撞上青年的時候停了下來。

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林硯睜開一只眼睛觀察,他看見謝無宴湊近的臉,輪廓深邃,他留意到對方的耳垂透紅。

“一、二、三、四——”

裁判在大聲地數着秒數。

林硯被謝無宴完全地按在了地面上,男人冷冽的氣息籠罩了他,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古龍水味,很冷的味道,讓人聯想起空曠的幽谷。

“——九、十!一號獲勝!”

一號是謝無宴随便選的代號。

男人松開壓制他的手,站了起來,他垂下眼眸,沖着林硯伸出手,把他拉了起來。

林硯說:“你贏了。”

謝無宴沒作聲。

男人神色如常,冷淡又平靜,眼眸幽深,只是耳後透出的一點紅出賣了他真實的心情。

林硯正低着頭去捏自己的手指,青年似新雪般的指尖發紅,他剛才用的力氣過大,會痛是很正常的事。

擂臺下的晉鵬起先膽戰心驚,他把謝無宴原先那名對手的遭遇代入林硯身上,怎麽想都觸目驚心,他張開手掌捂住眼睛,通過指縫觀看。

但看着看着,晉鵬:???

謝無宴今天怎麽這麽奇怪,他原先特別冷特別陰郁的一個人,現在看起來像一頭餍足的猛獸,直到旁邊人無意的一句嘟囔打破了他的思考:“這叫打架?這在我們老家他媽叫調情!”

晉鵬醍醐灌頂,還是他們有錢人會玩!

林硯松開手指,彎腰跨過擂臺上圍着的線,跳了下來。

從人群中傳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和起哄聲,這會兒見他下來,又間或夾雜了幾聲污言碎語:

“小美人,要我幫你報仇嗎?”

“叫我一聲哥哥,或者陪我一次,我幫你打倒旁邊那個男的。”

“……”

林硯充耳不聞,謝無宴卻冷厲地看了過去,那一眼過于陰戾,直讓那人閉了嘴。

他們選的是自由模式,沒有獎金,決出勝負後可以直接出去。

謝無宴走在林硯後面,一前一後地朝外走,他留意到青年捏手指的姿勢:“還痛麽?”

林硯松開手:“沒什麽感覺了。”

這種角鬥場果然有助于發洩情緒。

他現在就舒暢了很多,打不過晉江攻他也不介懷,畢竟謝家怕謝無宴被再次綁架,從小就讓他學習各種格鬥術。

身後的擂臺再次傳來震耳欲聾的起哄聲,林硯将這些聲音甩在腦後,走在夜風裏,涼意讓躁動的精神平靜了下來。

謝無宴和他并肩而行,他在想一件事。

剛剛林硯用的路數全是些野路子,不像是正規學習來的,青年試圖令自己脫臼而掙脫的手法會很痛,可他卻沒什麽掙紮地立即選擇執行,如果不是被他按住,那林硯的左手現在就會是脫臼的狀态。

明明放在別人身上他都不會看一眼,但現在他卻為此感到揪心。

謝無宴忍不住問:“你學過格鬥嗎?”

“啊?沒有,”林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他往前跳了兩步,心情很好地說,“都是以前上學時候練出來的。”

早些年在現實的時候,林硯讀高中那會兒,被校霸天天堵門,他覺得很煩,就經常在校外和他們約架。

約着約着,原本想糾纏他的校霸,後來管他叫爸。

林硯沒有系統性地學過什麽跆拳道或者泰拳,全靠實踐出真知。

謝無宴蹙起眉頭,他其實沒辦法想象初高中時候的林硯和別人打架的樣子。

真的會有人能對他動手嗎?

他們回到跑車邊上,謝無宴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卻沒有立即發動車子。

林硯系好安全帶,聽到一旁的男人輕聲問:“之前說的賭注還作數麽?”

林硯“嗯”了一聲:“你想要什麽?”

謝無宴側過頭看他:“什麽都可以?”

車內沒有開頂燈,在封閉的黑暗空間裏,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很沉。

青年敏銳地察覺到危險,他握住身上的安全帶:“你先說。”

謝無宴停頓了片刻,再開口時的語氣低地近乎嘆息:“我希望你以後遇到會傷害自己的情況時,最起碼不要那麽快下決定。”

“慢一點,再慢一點決定。”

最好不要決定。

謝無宴感覺自己真是栽了,他一個曾經數次想過永久沒入深海的人,現在居然為另一個人這樣感同身受地擔憂。

因為謝無宴現在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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