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碧荷緊張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跟着自家小姐步伐較快,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還留在原地的謝公子,謝公子還在望着小姐,樣子可憐。

全府上下都瞞着小姐, 先前小姐入宮時, 聽說老爺他們就騙小姐說謝公子與別人定親訂婚了, 其實謝公子訂婚是被逼的,不過因謝公子反抗,這門親事就黃了。

她還聽說因謝公子不聽話,不願意訂婚成親,被他的阿瑪鞭打了, 據說當時整個後背打得遍體鱗傷,地上全是血, 謝公子昏死過後, 後來清醒後想過來找小姐卻被關在謝府, 謝家人命人日夜看守,不得外出。

小姐進宮後, 謝公子才被放出來。

碧荷回過頭又偷偷瞄自家小姐, 如今小姐都出宮了,本來是因大小姐生病病危才緊急把小姐送進宮, 大小姐已經康複痊愈了, 無需小姐再進宮當嫔妃維護佟家的榮寵, 那小姐其實可以跟謝公子再續前緣的。

不過小姐還要參加八旗選秀,沒被選上才能婚配, 可能是這裏面變數太多, 小姐不想讓謝公子這麽無盡地等待下去才斷了謝公子的念想。

不知謝公子如何得知小姐今日會過來靈光寺,這會萬萬不能讓夫人跟姨娘她們見到, 若是撞見,還不知生出多大的風波。

林翡兒回到靈光寺的前院,她朝着一個拿着掃帚的僧人走過去,“阿尼陀佛,師傅,小女子能冒昧問你一件事嗎?”

“施主請問。”

“小女子要怎麽樣才能進靈光寺帶發修行?”

“靈光寺不收女弟子,施主若是想修行,可以去蓮溪寺,蓮溪寺收女弟子。”

“蓮溪寺在哪?”

“蓮溪寺在城東北面的觀音寺街。”

“謝謝師傅。”

碧荷更疑惑了,小姐為何要問哪裏可以修行,難不成是心灰意冷想出家,正好夫人她們也出來找小姐,算是有驚無險,沒人看到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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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午時,他們便下山回府了。

一回到小姐的閨房,碧荷便被小姐警告今日見到謝公子之事不許對旁人說,綠枝跟紅葉都不行,要守口如瓶,碧荷哪裏敢對別人說啊,小姐先前差點丢了一條命,此事若是再鬧大,可能殃及整個佟府,孰輕孰重,她還是曉得的,只是可惜了小姐跟謝公子情投意合的兩個人。

……

林翡兒從宮裏出來後,在佟府過了整個夏季,除了上一次跟赫舍裏氏去靈光寺上香還願,她再也沒有機會出門,她還是被看管得比較嚴,古代女子出門的機會不多,更別說佟國維怕在選秀前生出事端,直接下令不允許她出門,她只能在佟府走動,估計是怕她出門偷偷跑去見謝元玉吧。

她阿瑪不會跟她說朝堂上的事情,她每日在佟府清閑得很,她有空會過去帶帶她三歲的庶妹或是她哥哥的孩子,她上頭的幾個哥哥待她不錯,時常從府外給她帶一些小吃或是新奇的玩意給她。

十月初,清晨。

綠枝跟紅葉收攏了床帳,将其放在挂鈎上,伺候她起身,随後捧着水盆過來,擰幹臉巾給她洗臉,後又漱口淨手,往她臉上抹了玫瑰香露。

林翡兒有時候想自己做這些活,不過綠枝她們沒讓,說是她要是不讓她們伺候,她們反而不自在,因為這是她們的職責,換一句話來說,這是她們存在的意義,她們是她的侍女,就是要伺候她的,若是不幹活,她們在佟府就不能繼續待下去。

“小姐,我們移步到大堂那邊,該用膳了。”

佟家人有早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膳的習慣,她上頭的三個哥哥均娶妻生子,這古代人結婚生子的年紀比較早,加上她阿瑪的正妻姨娘還有她幾個哥哥的妻子侍妾孩子,可以說是很龐大的一個家族。

今日她阿瑪休沐,也難得在家跟他們用早膳,用膳前,佟國維把隆科多訓斥一遍,說他不務正業,成天只顧着吃喝玩樂。

隆科多低眉垂眼地聽着,沒有反駁,恭順得很。

其實她阿瑪訓斥隆科多已經不是第一回,大哥跟二哥已經在朝堂上做事,一個銮儀使,一個三等侍衛,有正經的差事,領着皇家的俸祿,只有隆科多還沒有當差,成天在京城晃蕩,跟京城的八旗子弟游手好閑。

訓得多了,她也不足為奇。

佟國維在家十分威嚴,一家之主,他訓話的時候,連赫舍裏氏都不會出來勸說阻撓,等他訓完隆科多後才開始吃飯。

“梨爾,爹爹這陣子看你只吃菜不吃肉,不沾葷食,佟家還沒窮到讓你吃不起肉的地步,你這是在幹什麽?哪有人像寺廟裏的和尚尼姑一樣只吃素食,傳出去別人以為佟家的女兒要出家。”

吃到一半,佟國維忽然放下筷子,板着臉說道。

衆人的目光朝她看過來,其實赫舍裏氏心善,應是刻意叮囑過讓家裏的下人把一些素菜擺在她這邊,方便她夾菜,默默遂了她的意願,若是沒有細心留意,旁人不知道她不沾葷腥。

“阿瑪,我不喜歡吃肉。”

“你之前哪有不喜歡吃肉,何時學來的臭毛病?”

赫舍裏氏幫她說話,“行啦,孩子願意吃什麽就吃什麽,她身子無恙,說明吃素不影響身子康健,她愛吃就吃什麽吧,這人總有愛吃的與不愛吃的,老爺,你自個不是也不喜歡吃豬心。”

“那哪能一樣,她這是……”

赫舍裏氏跟佟國維多年夫妻,她給佟國維遞一個眼神,佟國維把話隐回去,直接離席不吃了。

林翡兒回自己房間時,吳氏便過來跟她說話,讓她不要惹怒她阿瑪,乖乖聽話,不要忤逆她阿瑪,該吃肉的時候要吃肉,哪能一輩子都吃素。

她們在這邊談話,正房那邊也在談話。

“你縱着她幹什麽,她什麽心思,難道你不明白?”佟國維氣得八字胡一抖一抖的,坐在檀木雕花椅子上,忍不住拍了拍桌面。

赫舍裏氏也坐下來,梨爾自從去年大病初愈後便開始吃齋念佛,這不是被逼得狠了嘛,先前多活潑任性一個人,後面直接變得文文靜靜,乖巧懂事,這女兒雖不是她親生的,但瞧着事情發生後人直接轉了性,為人額娘也心疼,大事上已經把人逼成這樣,都逼上絕路,命差點丢了一回,小事上就縱容她,遂了她的意又如何,不能什麽都想要。

“老爺,梨爾愛吃什麽就吃什麽,你別忘了她之前做過的事,你真把她逼急了,她又來一回,你受得住?你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嘛,她又不是真的出家,不會毀了我們佟家的名聲,你随她一回怎麽了,你真要把你女兒逼死嗎?”

佟國維沉默不語,良久過後,他才開口:“我這不是怕她還想着謝元玉嘛。”

提到謝元玉,赫舍裏氏神情也黯然,那是她親侄子啊,當時也被他阿瑪打得遍體鱗傷,好幾天下不來床,無論是佟家還是謝家,沒被撂牌子允許婚配的八旗女子私自婚配的後果都是他們承擔不起的,裏面牽扯到皇家,若是被有心人知道,給皇上遞折子彈劾,他們可能會被問罪,他們只能是當機立斷,想着讓元玉迅速成親,不過這孩子性子也犟,愣是不願意,跟梨爾一樣差點丢了命,畢竟是謝家的嫡長子,他們也不敢逼得太狠。

“其實過了明年,梨爾若是被撂牌子,不能當選秀女,到時可以婚配,成全他們也不是不可。”

一聽這話,佟國維就沉臉,面色不滿:“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這女子進了宮當嫔妃才是高嫁,才能享盡榮華富貴,皇上那才是身份尊貴,大清天子,天潢貴胄,他謝元玉算得了什麽,他謝在豐只是七品知縣,他謝家配不上我們佟家,謝元玉配不上我女兒,梨爾嫁進謝府是低嫁,我不會同意的,你也死了這條心,梨爾是要進宮的人,此次不進,明年三年大選,她肯定要進宮,由不得她。”

赫舍裏氏被佟國維說得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她是存了成全兩個孩子的心,畢竟是她親侄子,是她娘家的人,老爺這麽說就是瞧不起她娘家,她妹妹嫁的門府不高,謝家跟佟家比起來的确是小門小戶,只是被自己的丈夫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她難免覺得難堪。

算了,她不摻和他們父女兩的事。

……

過了十幾天,佟府上下忙着準備佟國維的壽辰,四十大壽,此次壽辰不僅請來朝中同僚,連皇上也會過來為其賀壽,這是一等一的殊榮,給足佟國維這個舅舅臉面。

府內上下的人都忙翻天,連林翡兒也被牽及,赫舍裏氏專門讓人從京城中的一家布匹店,買了上好的綢緞送去東城區和平街的一家制作衣裳的鋪面,讓人裁出三套旗裝給她,連繡鞋都讓人趕制出三雙。

吳氏在她房中,為她挑選到了二十日該穿哪一身旗裝好。

“綠色鮮亮,粉色嬌嫩,湖藍色襯白,梨爾,你要穿哪一身?”

“姨娘,我都可以。”林翡兒看過來,笑着說了一句,她手裏捧着一本《周禮》,答完後又繼續看書。

“姨娘,要不讓小姐都穿上去試試看。”綠枝提議道。

“對哦,穿上去才知道怎麽樣,梨爾,你過來換上一件一件換上,讓我看看哪一身适合你。”

“我一定要穿嗎?”

吳氏點頭。

林翡兒只好讓綠枝她們給她試穿,全部試穿一遍後,吳氏才說讓她穿綠色八團如意花卉的旗裝,加上一件滿身繡,面上有着梅花織紋的織錦坎肩,領口處的盤花繡得十分精致,連紐扣是五顆小小圓圓的碧色玺珠。

吳氏非常滿意地點頭,然後又把首飾往她身上堆疊,看戴哪一個好看,折騰了一下午才選定她阿瑪生辰那日要穿戴的東西。

到了十月二十日,一大早,天還沒亮,住在後院東廂房的林翡兒就已經聽到外面來來回回的腳步聲,佟府上下已經開始忙碌張羅。

她難得賴床,一直到辰時末才起來,直接錯過早膳,不過今日的忙碌,沒人管她準不準時起來用膳,綠枝單獨去膳房給她拿點吃的,吃完後開始給她梳妝打扮。

明明還有兩個時辰才到真正生辰宴的時辰,可她們已經迫不及待。

“小姐,你的皮膚真好,嫩得掐得出水,白白淨淨,好像出水芙蓉一般,這胭脂脂粉反而遮住小姐的美貌。”碧荷忍不住誇贊道。

“你啊,就別誇我了。”

“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林翡兒輕笑,摸了摸碧荷的臉。

碧荷小臉圓潤,下巴微短,可以說是長了一張小孩子的臉,稚氣得很。

今日的她可以說是盛裝打扮,昨日穿搭好的旗裝穿在她身上,頭上戴了一只花絲嵌珠金蝴蝶步搖,耳邊戴着黃澄澄的墜子,小兩把式的旗頭,上面戴了兩朵精致的絨花,穿着五福捧壽的繡鞋。

綠枝推門而入,和她說赫舍裏氏叫她過去,她阿瑪朝中同僚已經攜帶女眷過來,讓她過去招待女眷。

林翡兒過去後院堂屋,屋內的人不少,鋪炕上坐着好幾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女孩。

“梨爾,快,來認認人,這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林大人的夫人,這是內閣侍讀張大人的夫人……”

赫舍裏氏替她一一介紹,林翡兒乖乖地打招呼喊人,人介紹了一圈,她才得以坐在炕上,也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幾個女孩子打招呼。

赫舍裏氏今日沒空,要裏外忙活,招待女眷的事交給幾個姨娘還有她,她們在客堂中坐着聊天,順帶嗑瓜子跟吃幹果,等待着開席。

“我聽說你之前進過皇宮,宮裏長什麽樣?”

內閣侍讀張大人的女兒張巧巧湊過來跟她說話,眼裏盡是好奇。

“宮裏啊,你去過便知道。”

“我阿瑪跟額娘說到了明年,我有可能要進宮。”

“那你就有機會見到宮裏長什麽樣了。”

“你不能和我先說說嗎?”張巧巧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滿。

林翡兒也不生氣,始終笑笑的樣子,“眼見為實,我若是說這宮裏跟我們住的房子差不多,你可能不信,皇宮也是石頭鑄成的,其實也沒有特別稀奇的地方。”

“可是我聽別人說皇宮十分富麗堂皇,好看至極,怎麽到你嘴裏就是沒什麽稀奇了,你莫不是騙我?”

“我騙你幹什麽,真的沒騙你。”

可能是她表情誠懇,語氣和善,張巧巧沒有繼續質疑下去。

林翡兒也改了話頭,誇贊她的衣服很好看,衣服上面繡的花樣很精致。

“是嗎?算你有眼光,這是我額娘親手為我繡的。”

女孩之間的情誼便是從誇誇開始,張巧巧明顯比剛才對她親近許多,後面幾個女孩子也接着聊衣服聊配飾。

即便是她阿瑪的生辰宴,她作為女眷也不可以跟那些男眷坐在一塊,也沒法見到前面那些人,亦沒有見到皇上,只是聽到皇上駕到時,她們在後院朝着前院的位置屈膝行禮。

宴席開始後,她們女眷坐在後院堂屋這邊,擺了三張大桌,各式各樣的菜擺上來。

過了一個時辰後,筳宴結束,人們一一離去,佟府從熱鬧到恢複安靜,林翡兒倒是交了幾個朋友,張巧巧還約她出門逛街,不過她出門要經允許,當下沒有答應她,只約着互通書信。

筳宴結束時也才到申時初,還沒到傍晚天黑的時候。

她阿瑪跟哥哥們不見人影,人都走了,她也不怕過去前院那邊,畢竟整個佟府都是她家,她在前院的亭子裏坐着看書,也消消食。

十月份的京城陰涼清爽,她穿着坎肩,從底衣、襯衣、外衣到坎肩,足有四層,她倚在欄杆上覺得微冷,讓綠枝給她拿一件披風過來,綠枝走開後,四角亭子裏只餘下她一個人。

……

康熙今日喝了不少酒,酒意上來,人有些醉酒,二舅舅把他安排進一間廂房歇息,他睡了一會後覺得渾身燥熱,被熱醒了。

他走出房間時只帶着梁九功,讓侍衛別跟着他,在佟府的院子裏走一走,他很久沒來過二舅舅家,只記得五六歲的時候跟着他額娘來過一次,那時額娘說這裏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跟他細說,神情眷戀,他與額娘當時并不親近,對她的話,他沒太聽進去,也不理解她當時對家的眷戀。

繞過一處嶙峋山石後,康熙見到不遠處的亭子,有一個人倚在靠欄上捧着書在讀,他腦袋雖有些暈沉,但也看清坐在亭子裏面的人是誰。

二表妹六月底出宮,自此之後,他沒再見到她。

可能是酒的緣故,康熙見到二表妹時忽然想起那晚他們沒做完的事情,二表妹傻裏傻氣地說她要出家,他還記得當時他吻她時,她唇邊的熱度,唇瓣的柔軟還有她靈活的小舌。

想到這,康熙只覺得他這身子更熱了。

若是那晚,他繼續下去,她就出不了宮了,也不會坐在這亭子裏惬意地看書,專注的樣子仿佛天地間只餘下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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