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溫暖的血液随着吞咽、流入進喉嚨裏。

江世安被蠱惑了,如果不是這樣,怎麽會腦海裏亂哄哄的,只剩下本能般地舔舐傷口周圍,舌面與紅腫的創傷周邊相接觸,一片滾燙。

用血……

什麽叫用血……

江世安沒有明白。

他埋進薛簡的懷抱裏,四面八方萦繞着一股淡淡的檀木味道,還有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江世安誕生出一種想吃掉他的渴望,這樣願望甚至超越于血肉軀體之上,而是想要吞掉他的想法靈魂,他不願訴之于口的一切。他們應該完完整整地、彼此切合地并攏在一起,應該将彼此填入對方的凹槽和缺陷當中……這樣才稱得上完整。

瞎子摸了很久,才解開衣服。

江世安的手臂繞過去抱着他,勾着對方的脖頸。他既覺得兩人的情況不應該是這樣的,又無法控制地、如同惡鬼一般糾葛着,他噬咬住薛簡的喉結,在對方的脖頸上落下一道深深的齒痕。

薛簡手掌微微合攏,隐隐能聽到交疊的心跳聲。

窗外風雨大作,連綿不休的夜雨撲灑進來,落在江世安的背上。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劍客的脊背挺直光潔,各式的積年傷痕都早已隐去、只剩下淡淡的痕跡,背上被風吹進來細密的雨,水珠很小,濕潤地覆蓋上皮肉。

江世安感覺不到雨水的涼。

他只覺得好熱。

道長的呼吸好熱、血也好熱,燙得他受不了。

江世安緊鎖雙眉,想從喉嚨裏說森*晚*整*理出控訴的話,但又馬上被堵住,只剩下隐去的、碎顫的聲息。他想要争辯、想要質問薛簡為什麽會這樣,可一切都說不出口,一旦大聲地争吵些什麽,不光彩的聲音就會順着窗隙飄出去。

他還記得這是怒江會的內城。

道長的血非常不合适。江世安用嘴喝過、用舌頭嘗過,香氣濃郁,燙得不合時宜;他又喝下去時,這股滾燙逼人的熱度一直竄到小腹,他的身軀都發出隐約的“咯吱”“咯吱”的響聲,就像是一架被潤過的陳舊器具,上面的鏽跡被大量的血跡磨掉了,小腹內部都跟着極為劇烈地燒灼起來。

江世安真的受不了了,他被燙得想哭,卻不聽使喚地、不可抑制地想要喝他的血、吃掉他的一切,那種饑餓就像是無底深淵,除非兩人今夜就這麽死在一起,不然是根本停不了的。

“薛簡……”他說,“薛簡!”

他的嗓子都聽不出來本音了。

薛簡“嗯”地應了一聲,低頭耳鬓厮磨:“文吉。”

他的語氣那麽低柔,像是哄着人似得。

“你他娘……真是瘋子。”江世安罵了一半,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帶給他一剎那的清醒。他不可能任由自己把對方咬得傷痕累累,更不能用這麽大量的血來做這種事……他掙紮着起身,撿起地上的外衣披到身上,衣衫跟脊背冷冰冰的雨水剛一接觸,對方的懷抱就從後方覆蓋上來,箍住他的身軀。

江世安的膝蓋碰到靠窗的椅背,一股柔和的力道從身後貼過來,他竟然折在這麽溫柔、這麽不值一提的靠近當中,膝蓋一下子就軟倒下去抵在椅子上。

他的手攀住了窗棂,指骨扣住冰冷濕透的窗邊。只有這樣他才能維持着不癱軟在薛簡的懷裏。

“薛、簡……”江世安咬着牙說,“你要死嗎。”

他說得每一個字都費盡力氣。

他擔心道長流了太多血,可回應自己的只是肢體動作,江世安氣息一滞,垂手摸着小腹,燙得埋頭呼吸。他爬起來,松散的黑發上一片潮冷。

他想要逃走了。

薛簡的手掠過他的黑發,掌心沒入其中。江世安都沒有意識到是什麽時候開始的,道長就再度貼了過來,親密地與他交警低語,兩人的距離一點兒都沒分開,他說:“文吉,你不可以離開我。”

江世安頭暈,對方的氣息就在耳根徘徊,他的手緊緊地扣着窗棂,手背上青筋微凸,修長的指骨繃得發白:“……不想活了。……讓我死吧。你是不是、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薛簡的薄唇輕輕地點在他的耳尖上。他說:“抱歉,下次我會準備得更周到一些。”

……

江世安覺得不應該有下一次了。

兩人深更半夜要了沐浴的熱水,這已經很麻煩了。屋裏的景象還慘烈得像是兇殺案現場,根本不能讓雜役上來幫忙。

江世安把還沒寫上字的信紙蓋在臉上,黃紙很薄,朦朦胧胧的透着對方的身影。他看着薛簡清洗布巾、擦拭桌角和窗戶,瞎子幹活兒雖然慢,但是很細致。

他沒裝睡,只是想不起該寫什麽了,就這麽對着薛簡發呆。過了半晌,道長忽然轉身走過來,給他蓋被子。

“薛知一。”江世安冷不丁地道。

薛簡知道他沒睡着,點頭答應了一聲,語氣擔憂、還很溫柔地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江世安額頭上青筋直跳,他道:“連鬼都上,你是不是正經人啊……荒謬絕倫、倒反天罡!”

薛簡無顏面對、十分愧疚:“讓我看看傷口。”

“停。”江世安拒絕他,“不用,你別找我。也別喂我吃奇怪的東西,我今天就是餓死了從這兒跳下去,我也不會喝你的血吃你的……那個、那個的。”

薛簡沉默不語,從袖中取出一罐傷藥放在枕邊,然後回去繼續收拾現場。

江世安繼續瞥他的背影,心說這人早生華發命不久矣,玩起我來哪兒來的一股子使不完的勁兒……他拿起傷藥,是常見的治療出血撕裂的外敷藥,比江湖人常用的那種更精細溫和,像是太平山所制。他沒有那個矯情逞能的脾氣,用牙咬開小藥罐,剛要處理傷口,忽然道:“薛知一,你的傷怎麽樣了。”

薛簡把椅子上的血跡擦掉,說:“不流血了。”

江世安嗅了嗅空氣。道長在小香爐裏點了香,加上雨後清新、一直開着窗戶通風,既沒有那種黏黏糊糊令人臉紅的味道,也沒有薛簡身上散發着奇香的血液香氣……

他松了口氣。在被喂血的時候,他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住地湊上去喝。

薛簡在用血肉滋養他。江世安猜到了這一點。經過驗證和完全失去控制的發洩之後,他的心情反而好多了,居然心平氣和地、逐漸接受了事實。

雖然薛簡已經用心照顧,但江世安還是發燒了。

低燒,不影響趕路。江世安要離開,薛簡卻執意讓他留下休息。兩人又耽誤了幾天,江世安麻木地收到薛簡給他買的各種傷藥,他打開瓶塞聞了聞,還是花香的。

“薛知一。”江世安嘆息道,“我不是因為傷沒好才生病的。”

道長正在煮符水,轉頭聆聽,神情認真仔細。

“我是因為你喂進肚子裏的東西才會發熱。”江世安舔了舔牙根,把瓷瓶在手指間随意地轉了一圈兒,精準地扔到對方身邊,然後彈了一下,滴溜溜滾落到道長身畔。

薛簡的臉色有點尴尬,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撿起藥瓶,聽到江世安說:“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名單上的人收的差不多了,我們繞了一圈正好北上,要是沒有師匠的線索就再去一趟聖壇,找姬珊瑚談一談,紅衣教相鄰的大悲寺是佛門之地,正好可以拜訪探問……你可不能在路上就死掉啊。”

薛簡笑了笑,彎起眼睛,這種高興的情緒并不加以掩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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