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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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拜訪完王卓然後便離開,沒待多久。
為了給袁錦陽留下足夠的時間,他特地在書院裏随便逛了逛。
在月光下他孤身一人,只有影子相伴,卻不覺得孤獨,眼前的景物總能勾起有關他與袁錦陽的回憶。
在醫館。
他記得袁錦陽在課堂暈倒,是他扛着她過來的,剛把她放下她就跑出去吐了。他現在心裏有點後悔,用抱或許會讓她更加的舒服一些。
他溜達到射擊場。
記得在箭術上敗于謝道韞之後,他的心被失敗的憤怒占據,不吃不喝,不服氣的在射擊場一遍又一遍的練習。
那時袁錦陽一直陪着他,到最後他發現她的身影不見時,她也并不是沒了耐心離去,而是去給他到食堂打飯去了。
還有在蹴鞠場,王藍田存心驗祝英臺的身份,而袁錦陽隐藏在其中蒙騙過了所有人,甚至連他都差點被她騙了去;
王藍田欺負她時,她沒有選擇忍氣吞聲,而是立馬來找他幫忙報複回去。
她很機智,很聰明,知道怎麽僞裝自己,也知道怎樣保護自己。
仔細想想,入學以來,他身邊五步之內好像一直都有她的身影。
他生氣時她在,傷心難過時她在。
原來他們倆一直都形影不離,與那梁山伯和祝英臺沒什麽差別了。
馬文才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他們的房門口,望着屋內的燈光,他心中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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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錦陽,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他心裏有些不安,甚至可以說是恐懼,怕袁錦陽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來接近他,或者是一時興起才靠近他,等興趣沒了便離開了。
只要想想有這種可能,他就覺得心底仿佛有個黑洞,會把他無聲無息的吞沒掉……
他不相信無端的好,只相信無端的惡。
袁錦陽,希望你不要要我失望。
馬文才閉了閉眼睛,斂去鳳眸中的深意,上前敲門,“洗好了嗎?”
屋內沒有動靜,他推門而入,房間已經被收拾幹淨,也沒有沐浴後的悶熱氣息,看來她早早就洗完了,他在外邊轉悠的太久,給她留的時間太多。
長凳上沒有袁錦陽的身影,馬文才見狀嘴角勾了勾。
袁錦陽躺在床上已經睡着了,兩天都沒休息好,饒是她終于和馬文才睡到了一個床上心情無比的激動,在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過後,也抵不住生理上的疲憊,沉沉的睡去。
袁錦陽的臉半埋半露在銀白色的錦被下,襯得沐浴後的小臉白淨透亮,像是美麗的珍珠,半藏半露。
馬文才神情不由的變得專注,伸手輕輕摸向袁錦陽的腦袋。
其實下午看到背光而立的她時他就想這麽做了,那時她的腦袋像是個毛團,與他幼時養的一直貓很像,看上去很好摸的樣子。
馬文才輕輕摸着袁錦陽柔軟的發絲,想起幼時陪過自己一段時間的那只貍花貓。
他記得他已經很克制自己不去找那只貓玩了,也不敢太多的表現出對那只貓的喜愛,甚至連名字都不敢給它取,就怕他父親覺得他花費在貓身上的精力太多,玩物喪志。
不過,那只貓可能嫌棄他不陪它玩,在某天他上完學堂回來便找不到它了。
下人告訴他說那只貓跑掉了。至此他再沒養過什麽東西。
馬文才目光黯然,袁錦陽無意識的夢呓拉他回神,他盯着那張睡夢中無比秀美的臉,鳳眸微眯。
人心比貓更複雜,他連一只貓都留不住,人能留的住嗎?
留不住就不留。
那只貓很幸運,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跑掉了,但是袁錦陽不會這麽幸運,他一定會時時刻刻的盯着她,如果她有要逃跑背叛的意思,他肯定不會放過她,就像是那匹背叛了他的馬一樣,即便心疼,即便不舍,他也會毫不留情的殺掉。
袁錦陽睡得迷迷糊糊的,順手一撈拽住了馬文才的胳膊,像是之前抱着陪睡玩偶一樣,緊緊的摟在懷裏。
兩人貼的很近。
馬文才一愣,思緒停止掉了。
他的身子僵住,靜止了很久,見袁錦陽緊緊摟着自己的胳膊沒有醒來的意思,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只胳膊撐着身子,很快就感到酸意,但另一只被摟在袁錦陽懷中的胳膊好似更加的難受,他想把胳膊抽出來,但是沒抽動,或者是說他沒敢用力,怕把她弄醒。
她溫熱的呼吸灑在他脖頸上,讓他覺得有些熱。
馬文才哪哪都覺得不自在,最後還是袁錦陽睡意更深松了力道,這才解脫出來。
他下意識去吹燈,把自己隐藏在黑暗裏,心裏一下一下跳的厲害。
等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舉止有多孟浪多麽失禮,馬文才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他在黑暗裏站的好久,确定袁錦陽沒有醒,這才慢慢舒了口氣,直接和衣而睡。
但是自從他記事以來,從來沒跟人一個床睡過覺,這種感覺很陌生,很新奇,還很……踏實。
想起一轉身就有人陪着自己,心中莫名的安定。
馬文才閉上眼睛,聽着她綿長輕緩的呼吸聲。
……
第二天早上。
山長發現梁山伯用竹筏把水缸都接滿了的妙舉,很是欣慰。
山長指着梁山伯就是一頓誇,“王大人,書院的學子,還入您老的眼吧?”
王卓然起了個大早,本來是想來刁難梁山伯,沒想到竟然被秀了一臉,他撇了眼梁山伯,用手絹掩住鼻子,聽不出是誇還是諷,“很好,梁山伯聰明絕頂,真乃後生可畏啊。”
說完他就扭着身子走了。
山長用手接了捧水嘗了嘗,接着不吝笑容的點頭贊揚道,“好水,好水,你們都是好樣的。”
圍在旁邊的梁祝和荀巨伯一行人笑成一團。
梁山伯又帶領着他們的書童,把洗衣房和廚房都接了木筏。
一開始人們還不理解,見真的有清澈的水緩緩從筏子裏流出來,人人興奮成一團。
“真的來水啦!”
“太好了,有水了!”
“再也不用跑那麽遠去挑水了。”
……
就連澡堂都被接上了木筏,一打開堵住木管的木頭,水就自動流出來,學子們看到新奇不已,把梁山伯圍在中間,邊歡呼邊為他鼓掌。
袁錦陽本來就是跟大家一起來湊個熱鬧,她在人群外看着從木筏中緩緩流出來的水,還真有些現代自來水管的意思,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也跟着激動了幾分。
學子們頭一次見這麽新奇的東西,一見水池子裏被續上水,立馬歡呼着脫衣服下了水。
一旁的祝英臺和銀心見狀忙捂住了眼睛,非禮勿視,逆着人群往澡堂外走。
一個又一個光着膀子的人跳下水池,袁錦陽反應遲鈍的剛要轉身,突然被一股力氣朝外拉去。
馬文才一下子把袁錦陽拉出去百八十米去,等到周圍沒有人了,才在一棵樹下停住。
他滿面的怒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跟着去湊什麽熱鬧!那澡堂是你該去的地方嗎?萬一——”
萬一被那些不壞好心的臭男人欺負了怎麽辦。
他突然止住口,意識到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袁錦陽的真實身份,他的擔心可能有些多餘。可是轉念想到他進去時,池子裏的人也都光着膀子,于是怒意更勝,她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馬文才越想越生氣,于是黑着臉問道,“別人洗澡你在旁邊看什麽?”
袁錦陽已經不像當初那樣他一生氣就被吓得不知道做什麽,她也跟着一臉的憤懑,後悔道,“我可沒想要看他們洗澡,誰能想到那些人跟猴子似的,見到水就會脫衣服下去了啊!我還覺得我的眼睛被髒掉了呢,一個個連身材管理都沒有,難看死了。”
“你——”馬文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袁錦陽。
她還記得她是個姑娘嗎?
男子光着膀子,她不僅沒有什麽羞意,竟然還去煞有介事的評價。
袁錦陽一臉真摯的道,“再說了,文才兄,我跟你一起住了那麽久,眼睛早就養刁了,你絕對是我見過的男子裏邊身材最好的。”
聽了這話,馬文才不知道是喜是怒,一時無語的看着她。
她說她看過很多男子。
她說她是他是她看過的男子裏身材最好的。
“袁錦陽,”馬文才氣極反笑,“我真是小瞧你了,原來你是見過大場面的啊。”
袁錦陽敏銳的發現馬文才情緒不對,他竟然沒有被她順過氣兒?
不應該啊,她說的都是實話,她也是真心實意的誇他。
但他總歸還是有些腼腆在身上的,她從沒見他在她面前光過上身。不過就算是隔了層裏衣,以她袁錦陽的火眼金睛,還是立馬能判斷出來好壞的。
“文才兄,我不騙你……”
“閉嘴!”
馬文才覺得自己要被氣爆炸,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扭臉就走,不管後方袁錦陽的呼喚。
袁錦陽一臉懵的被馬文才甩的遠遠的,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她覺得不對勁。
馬文才不對勁。
他生氣,不是因為梁山伯出了大風頭成了整個尼山書院的紅人。
他在生她的氣,她在氣她看別的男子洗澡。
怎麽這麽像是在吃醋?
她一誇他他更氣,因為知道她看過許多男子光膀子。
怎麽辦怎麽辦,馬文才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袁錦陽捂着跳躍的無比劇烈的胸口,心中洩露出喜悅,暫時不顧馬文才喜歡的是身為男子的她還是身為女子的她,總之,馬文才喜歡上了她。
她不敢實打實的确定,畢竟沒聽人家親口說出來的喜歡,再篤定也只是自己的一種感覺和推測。
不過,馬文才的舉動太容易讓她誤會了。
馬文才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絕對不會有什麽顧忌,所以他就是在為她看到了別的男子光膀子而生氣。
可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去介意朋友在公共澡堂看了同性的光膀子,除非是自己喜歡的人。
袁錦陽煩惱的撓着腦袋,如果馬文才真的喜歡上她的話,那她要立馬向他坦白身份。
不然他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怎麽辦?
不然女兒身的她在他面前徹底沒機會了怎麽辦?
問題是,馬文才知道她的真身後,會不會覺得她欺騙了他的感情。
以馬文才偏執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原諒欺騙他的人的,他不把她打出書院去就不錯了。
袁錦陽摩挲着下巴,一直瞞着馬文才不是長久之計,這件事情她要好好設計設計,要怎麽樣讓馬文才知道她隐瞞了真實身份後,既能接受,又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