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開眼（六）
第三十三章 開眼（六）
“如果眼睛開始疼了你要告訴我。”賢一說道。
許龍虎一時還沒聽明白賢一的意思，正欲說話。
賢一看見許龍虎突然瞳孔緊縮，眼中的紅色完全吞噬掉了眼白，圍繞着黑色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隐約中聽到一兩聲咆哮。賢一連忙問道：“怎麽了？”
就那麽一瞬間，許龍虎臉上出現密密麻麻的汗珠，額上青筋暴起。
“眼睛…疼，好疼。”
許龍虎坐在床上，墊在身下的被褥被他兩只手死死地抓緊，像是即将被撕碎。
“撐住，你一定要撐住。”賢一焦急的說道。
賢一知道許龍虎為何眼睛疼了。
因為房間裏出現了一兩道光，不知從何處來，還不等賢一看個清楚便像閃電一半沒入了許龍虎的眼中。
這是元氣，如果不進入修行的狀态肉眼完全看不到的元氣。賢一此時沒有打坐冥想，卻很清晰的看到了。
他已經看不清許龍虎眼中的小龍和血虎，因為那詭異的紅色旋轉的速度極快，只剩下模糊一片的影子。
天地間元氣不知為何現形，先是一兩道光，然後僅過了幾個呼吸，天地間各處越來越多的各種顏色元氣向許龍虎的方向飛去，像是漏鬥裏的流沙卻比流沙更快。
越來越多。
許龍虎臉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流，打濕了他的長發他的臉他的衣裳，像是站在夏天的烏雲下淋着暴雨。
他緊緊的咬着牙，顯得極其痛苦，沒有再開口說話。
無數的天地元氣彙入許龍虎的眼內，像是填不滿的無底洞一般，許龍虎仰着頭身子不停的顫抖。
整個長安內的元氣都在朝着城東緩緩流動，天空上出現了無數道流光。越是靠近三十九巷流動的速度越快，然後朝着其中一個不起眼的院內飛去。
長安城內還下着雪。
天空陰暗，沒有陽光。
今日無數的長安城內百姓擡頭，他們看到了頭頂上方，無數緩緩流動着，又或者是像閃電一半的七彩流光。
他們大多數人不知道元氣為何物，有人驚慌的跑回了家，有人大聲尖叫，有人一臉迷茫，也有人笑着指着說真好看。
…
道明山上，內寺後的菜園旁有一間又小又破的茅草房。
一位肌膚細膩潤滑五官分明神情俊朗，身材挺拔的中年和尚正盤坐在蒲團上，左手成掌于胸前，右手在不停盤着一串油亮的褐色佛珠。
正是道明寺大長老王河山。
似乎察覺到了山下長安城內的異樣，他睜開了眼，扭過頭望着西邊的方向，久久無言。
道明寺內寺一佛堂。
佛堂中立着一巨大佛像，寶相莊。嚴，慈悲肅穆。
堂內燃着燒香，聞着讓人靜神。佛像下盤坐一老僧，唇齒動佛音環繞。不是道藏還能有誰？
道藏仍閉着眼，宛如沒有察覺到外界風雲。
如一古佛。
…
皇宮內，天和宮。
國師千尺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天地元氣的異動，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渾濁的雙眼變得清晰，重瞳現。
他正望着東三十九巷的方向。
目光穿透了隔着的萬千堵牆看到了坐在床上一臉痛苦的許龍虎。
千尺欣慰仰頭大笑。
天和宮旁永明宮。
進了永明宮大殿，盡頭是一玉石臺階，臺階上有一純金龍椅，椅上坐着一年過半百英俊男子。
男子一頭黑亮垂直的發，劍眉斜飛英挺，黑眸細長蘊藏着銳利，削薄的唇微抿，輪廓菱角分明，身材高大修長卻不粗犷。
正是大南國皇帝陛下南宮天聖。
聽完臺下樹公公的禀報，南宮天聖閉眼無言沉思。
片刻後他睜開了眼，說道。
“若是成了，帶來見朕。”
…
大陸西邊道觀。
曾和道明寺齊名的道觀。
觀內寥寥數人，不複往日榮光。
其中一白發長鬓道人手持拂塵站在觀外臺階之上，望着大陸中央偏南的長安城。片刻後閉眼手指掐動推衍天機。
良久後睜眼搖頭，緩緩道：“不知福禍，算不明。”
…
大陸極北。
看不見青山，天地間一片雪白，陽光照在結冰的地面反射出刺眼的光。
寒風呼嘯，一七尺長眉老僧正迎着風行走。
他走的極慢，卻十分堅定，仿佛任何事都動搖不了他的決心。每一腳邁過凍的嚴實的地面都會留下一個腳印。
他感受到了身後南方的天地異象，沒有回頭。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前方響起。
“可惜，就算他成了也會死。”
“因為，我要殺他啊。”
…
聖體現，長安風雲動。那個平日不起眼的院子，此刻彙聚着天下強者的目光。
他們都在等。
等一個結果。
城東三十九巷，許龍虎屋內。
天地元氣還在不停的從外界透過房屋彙入許龍虎的眼內。
許龍虎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面目猙獰，緊緊咬着牙。
一絲鮮血從許龍虎嘴角溢出。
賢一在一旁握緊了拳，滿臉擔憂。
正在這時，一聲龍吟一聲虎嘯同時響起。
吼！
撕啦一聲，床上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被褥被許龍虎撕碎。
許龍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仰頭張嘴，發出痛苦的長聲慘叫。
“啊！”
“啊！！！”
賢一在一旁看着許龍虎這般模樣，用力緊握拳的指甲不知覺陷入了掌心血肉中，卻什麽也幫不了只能在心裏默默替許龍虎祈禱。
許龍虎的雙眼似乎已經吸收滿了天地元氣，發出微弱的血光。
然而元氣還在從天地各處湧進屋內，不可阻擋的沒入了雙眼。
血光變得越來越亮。
變得像太陽一般刺眼，像爐火一般熱。
賢一用手遮住了光，沒有退去。
許龍虎雙眼留下一行血淚。
“啊！！！”
他手上，脖子上，額頭上全是暴起的青筋，像無數條嗜血的蟲在皮膚下蠕動。
許龍虎目呲欲裂，像是有東西要掙脫掉束縛從中逃離。
一道細弱血紅色的光從眼中射出，像破了個洞的酒袋。然後聽見一聲輕響，酒袋爆裂開來。
無色透明的液體飛濺。
賢一蹲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眼。
許龍虎兩只眼眶漆黑一片，像是勤勞的農民在菜園裏揮起鋤頭挖了兩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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