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度投喂
為了避開将軍府正門前的耳目,宴黎領着溫梓然繞了個圈兒,從另一邊繞回了溫家小院。
溫梓然沒說什麽,只默默跟在宴黎身邊。嗅着身側熟悉的氣息,聽着身旁熟悉的腳步聲,她只覺得整顆心都安寧了下來,甚至有那麽片刻覺得這條路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今日的偶遇是巧合,但又不是那麽巧合,至少溫梓然會出現在宴黎院子的牆外不算巧合。
自重生起,陪着阿娘來了一趟将軍府,其實有許多事已經與溫梓然記憶中的前世不同了。前世她沒有陪着母親去将軍府,之後也沒有搬家這回事,更沒有早早遇見宴黎。
那時發生了什麽溫梓然并不是很清楚,只記得母親從将軍府回來後抱着她哭了一場,同時告訴了她父親戰死的消息。而後的日子對于母女倆來說有些辛苦,秦雲書同樣沒有選擇回鄉,可是變賣家産帶來的盤纏在這一年間已經花掉大半,于是她開始在這邊城裏尋找活計養活母女二人。
日子渾渾噩噩的過了數月,某日将軍府的人不知怎的就又尋上門了。之後母女倆便被接走了,也沒有安置到将軍府外的院子裏,反倒是直接被接進了将軍府。彼時年少目盲的溫梓然什麽都不知道,直到又幾月後,秦雲書突然問她讓宴将軍做她的繼父如何……
現在回憶起來,溫梓然依舊不清楚母親和繼父的糾葛到底是從何而起的,但她清楚的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這樣的改變讓溫梓然有些欣喜,但同時心底深處更藏着隐憂——如果一切都改變了,她們母女與将軍府的關系止步于毗鄰,那麽她和阿兄之間的聯系是不是也将斷絕呢?
這樣的憂慮在連續數日不見宴黎,并且完全找不到理由見對方的情況下愈演愈烈。所以今日趁着母親外出,溫梓然鼓足勇氣打開院門走了出來。
邊城将軍府外的這條街溫梓然也曾走過,雖然走的不多,可是她清楚的記得從這座小院出門後右轉,行二百七十步能到将軍府正門,再往前行一百八十步後右手邊會有一條小巷,進了巷子再行五十步,隔着一堵牆便是前世宴黎所居的院落。
這一步一步,曾經是阿兄帶着她親自丈量的,過去許多年也不曾忘記。
溫梓然果然找到了宴黎院子的牆外,只是她并沒有想到宴黎會翻牆出來,更想不到那人從牆上躍下時會剛巧落在自己面前……有意而來,但一切卻又巧合得猶如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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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小心的将溫梓然送回了溫家小院,但他今日翻牆出來卻是有事的,所以并沒有久留的打算,只将人送到院門口便道:“到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偶遇雖好,但相聚的時間太過短暫,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挽留。
白皙細膩的手掌在袖中微微握緊,溫梓然面上一派自然的說道:“多謝阿兄。阿兄送我回來,不進院子裏坐坐嗎?”
宴黎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不了,我還有事。”
溫梓然聽到這話已是洩氣大半,因為宴黎從來都是個固執的人,他要做什麽事就不會半途而廢。可好不容易遇見了,下次再見又不知是何時,這讓溫梓然多少有些不舍,她咬着唇躊躇了一下,問道:“那阿兄可否在門前稍待?”
宴黎聽到這話,忍不住又想起了上一回溫梓然說稍待,回頭就送了他一包藕粉桂花糖糕的事——點心很精致,桂花也不是這個時節能吃到的東西,入口後甘甜中裹挾着桂花香氣的滋味兒仿佛還逗留在唇齒之間,讓人忍不住回味。
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宴黎的目光忍不住往溫梓然身後的小院裏瞥了一眼,想了想後說道:“那我跟你進去吧。”說完頓了頓,難得又解釋了一句:“你知道我是翻牆出來的,如果被将軍府的人看見就不好了。”
“那阿兄随我來。”溫梓然沒有猶豫便答應了,旋即便轉身推開了院門。她轉身轉得快,因此宴黎并沒有看見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狡黠。
兩人進了小院,走在後面的宴黎随手關了院門,尚且年少的少年少女都沒有意識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什麽不妥。可街道上并不是空無一人的,而且這邊城之中認識宴黎的更不在少數,他們看到這一幕會怎樣想就全不在兩人的控制了……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眼下宴黎進了小院卻是忍不住四下打量。
短短數日光景,這個小院已是煥然一新。秦雲書将小院收拾得極為齊整,地上那些坑窪已被填平,翹起的石磚也被壓了回去,甚至就連院中的那棵梨樹也被修了枝。看得出來,哪怕溫梓然走過一遍之後就能記下這些規避危險,秦雲書還是小心的将一切隐患都抹除了。
看得出來,秦雲書對于女兒還是十分着緊的,所以宴黎很不明白,這樣一個小心的母親怎麽就能放任自己眼盲的女兒獨自在外亂走呢?!
溫梓然自己給出了答案,她道:“阿兄且去堂屋坐會兒,阿娘不在,我去取些東西。”
宴黎聽到這話方才恍然,原來面前這個看似乖巧的少女也并不那麽聽話,她也會趁着母親不在家獨自跑出去玩。這讓宴黎有些哭笑不得,可與此同時他卻忍不住叮囑道:“外面并不安全,下次一個人你就不要随便出去了。”
這是今日的第二回 叮囑了,讓溫梓然有些詫異——阿兄冷心冷情,以往可從不會在意這等小事,更不會一而再的提醒她。
不過這份勸誡中的善意誰都能體會到,溫梓然心中霎時一暖,便笑應道:“我知道了,多謝阿兄提醒。”說完想了想,還是為自己解釋了一句:“其實阿兄大可放心,我眼睛不好也不會走太遠的,這條街上有将軍府,尋常不會有人敢來這邊鬧事的。”
這是實話,也是讓人愉悅的實話,宴黎聽後心中也湧現出了兩分自豪來。他眉目柔和了許多,點點頭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溫梓然笑了笑,又道了聲要去取東西,這才轉身走了。
宴黎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并沒有進堂屋坐等,而是在小院裏轉悠了一圈。許是新換了主人沒多久,院子裏并沒有添置多少東西,只是将原有的物什收拾得妥當幹淨了些,一眼望去幾乎便能将整個院子看個清楚,唯有牆角處,似乎添了一個狗窩,只是裏面還沒有狗。
片刻後溫梓然回來,宴黎便問道:“這是準備養狗?”
溫梓然知道他是看見那空狗窩了,便答道:“阿娘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說要養條狗看家護院。只不過現在還沒尋到狗崽,便只先搭了個狗窩。”
宴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剛要說些什麽,卻瞥見溫梓然手中正端着個盤子。盤子裏盛着的果然是糕點,切成兩指寬的點心,奶白的顏色中點綴着暗紅色的蜜豆,賣相極佳的同時,隔着老遠似乎都能聞見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兒……
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過去,宴黎咽回了原本想說的話,轉而問道:“這是?”
溫梓然便将糕點遞到了宴黎面前,笑盈盈的說道:“奶香蜜豆糕,是阿娘做了留給我吃的。家裏沒什麽可以招待客人的,我眼睛不好,便是泡茶也做不甚好,阿兄若是不嫌棄,便用上一些吧。”
小将軍聞言頓時有些心動,尤其溫梓然将盤子拿近之後,那股甜膩的奶香味兒更是不住的往宴黎的鼻子裏鑽。然而這點心卻是小姑娘的母親做給她吃的,宴黎再是心動也不好奪人所好,因此頗為勉強的移開了目光,說道:“不必如此。”
溫梓然卻以為他是顧忌着顏面,前世時便是如此,于是她眼眸微轉,便自顧自撚起了一塊蜜豆糕,然後準确無誤的送到了宴黎唇邊,還勸道:“阿兄嘗嘗可好?”
糕點觸到了宴黎唇瓣,送到嘴邊的東西焉有不吃之理?更何況都碰到他嘴唇了,也不可能再放回去。因此宴黎垂眸瞥了兩眼,最後還是張了口——許是溫梓然的态度太過自然,小将軍也忘了用手來接,竟直接張口将那糕點咬住了。
柔軟的唇瓣蹭過纖細的指尖,隐隐約約撩動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