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燕王入城

因為溫梓然的一個小故事,宴黎後來整個人都有些神思不屬, 也忘了在用飯時對溫梓然特別照顧些。所幸溫梓然的從容是可以體現在方方面面的, 再加上宴黎之前點的菜裏也沒有什麽她不能吃的, 便是安安靜靜的自己吃完了這一頓飯。

飯後, 溫梓然體貼的婉拒了與宴黎繼續同游, 也沒有回溫家小院去,而是讓宴黎将她送去了城西飯館, 打算等到晚間再跟阿娘一起回家。

秦雲書見此依舊沒說什麽,只嘆了口氣便将人送走了。等她再回過頭面對女兒, 發現女兒唇角翹起的那個小小弧度便知道, 今日此行溫梓然該做的都做了。

溫梓然出來一趟究竟做了什麽?似乎什麽也沒做,不過是跟着宴黎在城中閑逛了半日罷了。可就是這半日, 就在她騎着宴黎的金馬出現在秦雲書面前時,已經讓秦雲書明白,她之前以為的不可能其實也是可能的——宴小将軍可能并沒有那麽難以接近, 他甚至可能有些喜歡她!

無聲無息的,溫梓然便向自己的母親證明了, 她的感情并非虛妄。

而另一邊, 秦雲書不知道的是,宴黎也因為溫梓然的一番話徹底提起了警惕心。他沒有再騎着金馬招搖過市, 匆匆趕回将軍府的路上,也不知扭頭看了金馬多少回。等到傍晚宴将軍回來,宴黎更是第一時間便将溫梓然所說的故事告訴了他。

宴将軍聞言有些驚詫,忍不住說道:“這種傳聞我為何不曾聽聞?!”

事實上早在宴黎提出不對時, 宴擎便使人調查了那個胡商,順便也查了查那匹價值千金的神駿金馬。可是胡商并沒有什麽問題,金馬他也沒有打探出什麽消息來,這才放心的把那匹金馬留在府中,使其成為了宴黎的坐騎。可他都打探不到的事,一個深居簡出的小姑娘竟然知道?

宴擎覺得不可思議,心中也是半信半疑。不過身為邊城守将的他凡事都忍不住多想一二,卻是越想越覺得蹊跷,幾乎就要去懷疑溫梓然的身份和說出這番話的用意了。

還是宴黎看出了父親心思,他也更直接些,便道:“阿爹不必多疑。我看得出來,溫家妹妹很是聰穎,她說這番話自非無心,但依我所見恐怕還是恰巧知道了這消息,對我提醒一二罷了。”

說着說着,宴黎的神情竟是不自覺柔和了許多,就連原本冷硬的面部線條都柔軟了下來。

宴擎見了微怔,但還是不敢放心——雖然溫家母女他曾經調查過,看着确是沒什麽問題,可回頭他還是讓人再仔細調查一回吧,也免得不小心讓細作混跡到了身邊。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溫家母女真是細作的話,這事兒倒也沒有必要提醒阿黎了,還平白暴露了身份……

不知想到了什麽,宴将軍忽而笑了下,然後等他将目光放到面前的宴黎身上時,臉上的笑意又倏而止住了。他正了正神色,說道:“溫家姑娘的事暫且不提,阿黎覺得這傳聞可信幾分?”

宴黎其實已經想了一下午了,他雖對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不上心,卻不代表他傻。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那些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金馬罕見,一般來說發現這等奇物之後該是要上貢的,如果那胡商将金馬獻與王庭,恐怕得到的好處還要多過千金!”

宴将軍聽完點點頭,卻是道:“不過阿黎或許不知,如今的胡人可汗卻是個喜怒無常的暴虐脾氣。讨得他歡心自然是好,但之前也有不少人平白無故死在了他的刀下,所以如今胡人對王帳敬畏居多,卻是少有人願意主動與王帳甚至可汗打交道了。”

宴黎聞言一愣,倒沒想到還會有這等事。不過胡人暴虐的形象亦是深入人心的,是以他也沒有太過驚詫,只是再想了想,便又道:“還是不對。胡人可汗既然脾氣暴虐,那胡商便更不該将金馬賣到我梁國了,否則被可汗知道他将這等祥瑞送與了敵人,定是不能饒他性命的。”

宴擎聽完終是笑了,看着宴黎的目光中也透着滿意,他笑道:“正是如此。就如那故事所言,金馬百年難遇,雖稱祥瑞但帶來的卻往往是争鬥。草原上或許有人知道這個故事,也或許有人高瞻遠矚,因此早早便将這禍端送來了梁國,打的估計便是禍水東引的主意。”

宴黎神色肅穆,好看的眉頭略微壓了壓,似有些煩惱的問道:“既然如此,那阿爹,這金馬又該如何處置?總不能現在拉去殺了吧?!”

殺自然是不能殺的,畢竟小将軍都騎着金馬招搖過市許多天了,邊城人都知道他得了一匹金馬,那麽殺與不殺都沒有區別。而且金馬活着的話,他們或許還能設法轉圜,如果活馬變死馬,那可就真栽在手裏沒什麽餘地了。

宴将軍聽後卻是笑了笑,半點不憂心的樣子,他心中已有定計:“朝中剛傳來消息,燕王巡邊,不日便将來到邊城。那金馬确實不凡,又頂着祥瑞之名,咱們晏家卻是留不住的。既然如此,那不如便獻與燕王,他乃天潢貴胄,得一匹祥瑞金馬也算不得什麽。”

燕王乃是今上的皇三子,非嫡非長卻是獨得聖心。如巡邊這等事,原算不上什麽好差事,說不定遇上打仗還有危險。然而皇帝偏就尋了夏天這樣不會打仗的時節讓燕王來,說是讓他巡邊,還不如說是讓他帶着家小出來游玩,順便還可以與邊關諸将結交一二。

這樣獨得盛寵的皇子,顯然很能抗事,至于他收到金馬後是自己留下還是獻與皇帝,便都不再宴擎考慮的範圍內了。左右燕王會領晏家的情,而晏家唯一的嫡系宴擎如今都遠在邊關,也摻和不到京中愈演愈烈的奪嫡站隊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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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為炎熱的時節,傳說中的燕王殿下終于頂着烈日抵達了邊城。

說來邊城并不算大,但在邊境諸城之中,邊城也是獨一份的。因為邊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也因為邊城幾乎是梁國最靠北的城鎮,若是胡人來犯便是首當其沖。正因為這份特別,出身晏家的宴擎才會一直鎮守于此,而近二十年來唯一失守的一次,便是宴黎出生那年。

燕王巡邊是避不開邊城的,再加上晏家雖然因為人丁凋零顯了頹勢,但在軍中還是頗有人脈。所以燕王來了,來得還算早也還算快。

巡邊的車隊入城那日,邊城的百姓夾道歡迎,使得向來井然有序的小城也熱鬧了起來。

宴黎這日也難得出來看了場熱鬧,他倒不是為了車隊入城的熱鬧本身,而是想要看看即将接鍋的燕王到底是個什麽模樣——說起來他好不容易馴服,還花了千金買下的坐騎就這樣要拿去送人,少年心裏多少還是有些舍不得,只不過顧全大局,他對父親的打算才沒有異議。

高大山似乎總有在人群中尋到宴黎的本事,他去将軍府去得晚了些,得知宴黎已經出門才匆匆趕來的城門口。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很快擠入人群摸到了宴黎身邊,親親熱熱的說着:“老大,沒想到你竟然主動出來瞧熱鬧了,這可真是難得啊。”

宴黎瞥他一眼,沒有理會,而正巧這時,車隊也已經開始入城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王府甲士,舉着燕王的旗幟肅穆嚴謹,稍後則是宮中禁軍,又是另一派矜貴模樣。甲士多是選自軍中,由身經百戰的精兵組成,而禁軍之中多為官宦之後,兩者氣質便是截然不同。不過再如何氣派的軍隊在邊城這種地方也不少見,當下衆人的視線便往後移。

在這兩支人馬之後,燕王的車駕終于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親王儀仗的氣派自不必提,富麗堂皇的車駕邊尚有十二衛緊密護持。這些人又與前面那些軍士不同,他們穿着各有不同,卻是個個神光內斂,明眼人一眼看去便知不凡。

高大山咂咂嘴,在周圍一衆的歡呼聲中煞風景道:“這位燕王殿下看樣子還真是怕死啊!”

看這架勢,巡邊的隊伍人數恐怕足有數千之衆,胡人南下劫掠一般也就這規模了。如此自是氣派,燕王安全也是無虞,但偶爾遇見像高大山這樣生在北地、見多戰亂又缺根筋的人,卻是有些看不起燕王小題大做了。他卻不想想人家天潢貴胄,自是金貴非常。

宴黎不接這話,眼看着燕王的車駕入了城,後面還跟了另一架頗為華麗的馬車,終于開口道:“我爹說燕王此行還帶了家眷來,看樣子應該是真的了。”

高大山也看見了那架馬車,不過他的注意力卻沒有放在馬車上,反倒是一眼瞧見了馬車邊有個騎白馬的少年。少年身形單薄,與他們年齡相仿的模樣,許是因此吸引了高大山的注意:“老大你說,那個騎白馬的,是不是燕王世子跟來了啊?”

燕王已過而立之年,世子與他們年齡相仿并不奇怪。但宴黎凝神看了看,卻對高大山的眼力嗤之以鼻:“什麽世子?那明明是個穿了男裝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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