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真
第38章 成真
陸時宜在模糊的視野中, 用鼠标輕點了左邊的那個選項。然後飛快地從椅子上起身。
站起來一回頭，就發現其他三個人像一堵牆一樣圍在她身後。
她有點看不清她們是什麽表情，但焦急又迫切的心讓她下意識問：“怎麽了？”
唐婧輕輕咳了一聲, 遞過來一張紙巾，幫她擦了眼淚。
“我們不是故意要看的。”她摸了摸鼻子, 讪笑着解釋, “只是你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 我們都有點擔心你的狀态，所以就過來想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哪知你太專注了，壓根沒有發現。”
向星璇及時接道：“你是不是要下樓？快去吧！”
許嘉闵更是把她的外套和圍巾都抱了過來，一股腦塞到她手裏，催促道：“快快快！”
陸時宜此刻已經沒有辦法思考那麽多了。
她迅速穿上外套, 拉鏈沒拉，圍巾還沒系, 雙腿卻已經往外走。
其他三個人不敢耽擱, 連門都給她開好了。
陸時宜腳步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踏出宿舍門後，索性小跑了起來。
剛下了兩級臺階，就聽見室友們在後面喊：“陸陸！”
她暫停了兩秒, 回頭。
唐婧：“大膽往前走！”
向星璇：“你值得被偏愛！”
許嘉闵：“記得做一個勇敢的人！”
她撇回頭, 繼續往下，鼻尖酸得無以複加。剛擦幹淨的淚意, 倏然又洶湧上來。
在眼眶裏氤氲着打轉。
四層樓的高度，仿佛被她走成了通天梯, 漫長，且艱澀。
從離開附中的那一刻起，她就以為再與周亦淮無緣了。那個地方，幾乎成了她不可觸碰的禁地。
她膽怯地連畢業典禮都沒去參加。
可是今天，他證明了，無論是他，還是附中的老師、同學，都無一例外地想念她，關心她，愛護她。
像在做夢。
腳步愈快，卻如同踩在雲端，沒有什麽實感。
腦海裏不斷地重複播放，周亦淮記錄的那一百天，完完整整，沒有一天落下，沒有一天錯失。
那個她曾經連名字都不敢寫全的男生。
那個她曾經奢望有天能回頭看她一眼的男生。
如今在前路等她，在向她靠。
明明應該感到不可置信，但兩個小時的細節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人不得不信。
下到一樓，穿過走廊，即将要出宿管站。
陸時宜慢了下來。
心髒後知後覺地突突加速。她現在的樣子會不會很難看？待會要說什麽？
短短幾秒，心思百轉千回。
見到那個倚在花壇邊路燈下，一身雪意雙眸卻依舊英挺的少年之後。
剛收拾好的情緒一下子又決堤。
幾分鐘前過去的他穿破時空，而現在的他近在眼前。
算了。
不想了。
一切都交由他吧。
陸時宜本能地飛奔過去。
周亦淮在悠然四溢的燈下站直身子，在須臾間的靠近後，喉結一滾，稍一伸手——
她驀然撞進他寬闊堅實的懷抱裏。
熟悉的氣息盈滿鼻息，甚至要擴散到胸腔，距離從未如此貼近。
他不知在樓下站了多久，身上沒有什麽暖意，像一個行走的冷氣團。
但奇妙地，卷走她所有彷徨與猶豫。
她還是皺眉。
這人卻既無恥又無奈地笑：“祖宗，不知道自己不能這麽跑嗎？”
話雖然這麽說，他的力道卻一點沒松，反而慢慢收緊。
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一手環過後腦，把人又往懷裏塞了塞。
沒想哭的，可是心髒還是像被攥住了一樣，霎時任由眼淚橫流，把他的衣服浸濕一大片。
随着時間流逝，聳動的肩膀漸漸平息。
周亦淮松開懷中的人，退了一小步，随即彎腰低頭，将兩雙眼睛置于同一水平高度。
陸時宜擡起沾了水的睫，驟然看清了他的臉以及表情，突然呆怔，有點不好意思。
相顧無言。
指腹擦過眼角，周亦淮一聲嘆息：“六十一，你要是沒準備好，我可以再等等。”
陸時宜搖搖頭，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正常說話都像撒嬌：“你在這兒站多久了？跟塊兒冰一樣。”
“沒多久。”他答得簡單。
距離太近了，幾乎呼吸相聞。
她眉尖簇着，拆穿道：“信你才怪。”
他有些好笑，“你這什麽關注點啊，就沒什麽別的對我說？”
冷風凜冽地拂面，心口熱意卻按捺不住，陸時宜咬了咬唇，問寇口裙依五而爾期無二八衣追肉文補番車文：“你怎麽知道我的選擇，一定會通往現在的場面？萬一我開頭就點了‘Cancel’，那不是白等了。”
“沒有百分百确定。”周亦淮的目光溫柔且真誠，“不過但凡有這麽一絲可能，我就不能讓你等。”
陸時宜往下壓了壓腦袋，伸手。
“信呢？”
周亦淮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小小的玻璃瓶，斂眸放到她手裏。
陸時宜情不自禁地顫了下睫毛。
她動作遲緩地打開，取出那張折疊多次的紙。
再逐一層拆解，還沒看到信中的文字，一個東西直晃晃掉下來，埋入雪地。
“……”
她條件反射地蹲下去撿。
積雪被突如其來地撞出一道明顯的痕跡。她順着揉開雪，亮晶晶的東西在燈下流光四溢。
什、什麽？
她呆呆地擡起頭，撞進一雙興味十足的眼睛。
眼神滾燙。
周亦淮躬身，先一步将東西撿了起來，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手鏈扣上。
“這樣，就不會走散了。”他說。
陸時宜愣愣地看他這一系列操作，腕上湧上冰涼，她瑟縮一下。
耳朵卻在發燙。
她接着去看他到底都寫了什麽，與此同時，周亦淮很鄭重地喊了一聲：“陸時宜。”
這種情況叫全名，一般都有下文要說。
她一眼快速掃過去，剛好看完。不多不少，正好八個字。
然後，頭頂就傳來他的聲音：“請你和我，在一起吧。”
就是這八個字。
心髒撲通撲通跳得要逃出胸腔，像沸騰的開水壺，水蒸氣滋滋沖擊着蓋子。
如此正式。
她擡眸，看見周亦淮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一瞬間好像失聲了一樣，只能一眨不眨地回視。
手鏈冰涼的溫度好像在探聽她的脈搏，平息滾燙流淌的血液。
好片刻，沒反應。說不出來話。
周亦淮差點産生了自我懷疑。
“你別告訴我，剛才是我最後一次抱你？”
“要麽當男朋友，要麽當陌生人，你自己選。”
這話講出來就開始後悔，什麽狗屁陌生人，他打住，改口。
“不行，只能是男朋友，沒名沒分的我不接受。”
他看起來好像也并不怎麽冷靜。
事實證明，平時再游刃有餘的人，遇到這種場面，只能認栽。
陸時宜搖頭，有點被他的樣子逗笑。
這誰頂得住。
她臉熱着，撇開視線，“嗯”了一聲。
“‘嗯’是什麽意思？同意還是不同意？”他聲音終于帶上了點笑，像是故意哄着人一定要承認。
她被逼急，難以啓齒，小聲道：“同意。”
然後面前這個人喉結上下滾動，輕咳了一聲，笑得格外猖狂。
身後仍舊是無止的黑夜，燈火綿延成線，但她好像看見了太陽光，于是冬風也停止了凜冽。
而後他冷靜下來，含笑：“不着急上去吧？”
“啊？不……”
“那讓我再好好看會兒？”
臉部輪廓是如此柔和，眼角還紅着，鼻尖翹着，一吸一吸的，嘴唇看起來也非常柔軟。
有些微小的神态難以用語言形容出來，總之在他眼裏一切都可愛得像招惹。
陸時宜根本難以招架他直白的目光。
只能僵直在原地。
“看會兒好像有點不行。”周亦淮低聲說，“抱會兒才能好。”
陸時宜的瞳孔逐漸凝結出一股不可置信，從耳尖到臉頰幾乎紅透了。
因為那之後，他略帶一點力伸手，又将人攬入懷中。
他抱得如此之緊，仿佛隔着衣服，兩個炙熱的心同頻共振地跳動着，嚴絲合縫地貼合着。
她慢慢緩過勁兒來，嘴角彎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周亦淮松開了她，說：“天太冷了，回去吧。”
陸時宜雖然有點舍不得。不過他都在樓下站這麽久了，肯定都冷死了。
事實上，天寒地凍，但他身體裏熱血難涼，一時半會兒根本感覺不到冷。
“那我上去啦，你早點回去睡覺。”她說，“要不我送你兩步？”
好像有點吝啬。就兩步。
她想了想，不如還是算了。
周亦淮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笑道：“好啊。”
他沒說什麽廢話，幹脆地走了出去。
陸時宜在他後面跟了兩步，有點莫名其妙地委屈，他怎麽都不遲疑一下。
她垂下睫走。
卻不想他越來越慢，慢得幾乎要停下。
然後周亦淮真的停住步伐，很突然地回頭。
在她完全沒反應過來的前提下，他兩步上前，低下頭，整張臉逼近。
陸時宜還沒來得及慌亂和後腿，他高挺的鼻梁倏然碰上她的臉。
寬闊手掌捧上她的後腦，控制住讓她不要動。
鼻尖又一次萦繞上他的氣息。
周亦淮精準地找到她的唇角，不由分說地貼了上去。
陸時宜耳邊嗡嗡的，整個愣在原地，懵了。
啊啊啊啊！
一觸即分，蜻蜓點水。
周亦淮退開，從善如流地接道：“禮尚往來。”
她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之前連他熱點後，腦袋一熱的操作。
這麽點面積的溫度，呈燎原擴散的趨勢燒了她整張臉。
“笨蛋，這算哪門子的親。”
陸時宜落荒而逃地跑回宿舍，迎接她的是尖叫三人組。
“救命啊！”
“救命！”
三人皆是過度興奮，一副想問但欲言又止的樣子，眼神要瞥不瞥的。
她們這樣，搞得陸時宜也很難受。
她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都看到了？”
小雞啄米式點頭，唐婧捧臉面壁，再撞頭：“不看非人哉！”
“啊啊啊你出發後，我們就在陽臺上觀望了！天吶我敢說，整個過程我們比你還激動啊啊啊啊！”向星璇熱到用手扇臉，“果然看別人談戀愛就是最有意思的！我的媽呀，無法平靜，我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許嘉闵：“何止我們！隔壁宿舍也在看，一探出頭去就和別人禮貌對視了！”
陸時宜：“……”
她沒有臉面再混了。
要羞死了。
“嗚嗚嗚我好像那個小說世界的npc，無能狂叫，體驗感太強了。”
“看陸陸這種性格的人談戀愛才有意思，完全想象不到下一步進展，這樣才刺激！”
“……”
她們肆無忌憚地表達着無處安放的激動，陸時宜覺得自己的在場，只是為了當一個聆聽者。
她抱着衣服圍巾，感覺暖氣開得實在太足，燥熱得臉紅心跳，手腳不知往哪兒擱。
剛要坐下來，看到還沒關的電腦，又彈跳站起來。
唐婧在旁邊竊笑：“陸、陸！”
向星璇：“你再不坐下，我們可要采訪你了！”
陸時宜趕緊挂好衣服，乖巧落座。
“你電腦上播的東西還沒完呢。”許嘉闵提醒道，“快點繼續！”
“嗯？”還有嗎。
唐婧哭唧唧：“我覺得我和前男友複合得太快了！同樣是高中同學，怎麽他就那麽沒腦子？！壓根做不出來記錄高中生活大學再給我看這種事。”
陸時宜這才想起來，她們剛剛好像都偷看到了。
眼神暼過去。
唐婧接受到信號，兩指并攏作發誓狀：“就看到一點點，我保證！”
向星璇和唐婧跟着點頭：“只是欣賞到了，你男朋友高中也帥得慘絕人寰。”
“你男朋友”。陸時宜臉爆紅。
“算了算了。陸陸臉皮薄，讓她自己先看完。”
三個人作鳥獸狀散去，但眼神還是若有若無地投來。
陸時宜故作從容地帶上耳機，用鼠标點了繼續。
其實腦袋還有點懵。
【恭喜你，收獲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男朋友】
什麽呀。哪有人自己誇自己的。
【你有以下兩個選項】
【A.明天一起去圖書館】
【B.明天一起吃完早飯去圖書館】
唔。
這兩個選項，有本質的區別嗎？
而且這回還不能取消。
太狡猾了。
這叫人怎麽選！
屏幕上又适時地冒出提示：【選擇後可解鎖驚喜彩蛋】
陷阱啊陷阱。
釣足人胃口，隐形地逼迫她。
啊啊啊啊啊啊！
陸時宜回神，妥協地選了一個。
【騙你的，笨蛋！】
“……”
太壞了，這個人。
在陸時宜腹诽的那兩秒鐘，色彩重新出現。
“嗨，陸陸～”吳媛媛。
“嗨，妹妹！”路揚。
“嗨，小陸～”江老師。
“嗨，時宜！”一個接一個的同學。
……
先是單人采訪。
吳媛媛：“陸陸寶貝你是我見過最努力最善良最可愛我最最最最愛的女孩子，我把所有美好的祝福都送給你，希望你一直順順遂遂！”
江老師：“永遠不要否定自己，你的潛力超乎你的想象。”
……
視頻裏還是夏天，穿着短袖的人群們笑得很歡：“馬上要到你的生日啦，祝你生日快樂！”
“你過生日那天要飛去參加筆試面試，我們就提前給你過啦！”吳媛媛走近，占據畫面中央，吐槽道，“周亦淮每回都偷偷摸摸拍，害我都沒什麽鏡頭。”
“留點面子行不行。”
“略略略。”吳媛媛做了個鬼臉，暫時接了指揮家的活兒，兩手置于身前，吸了一口氣，“預備，起——”
她身後的合唱團：“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lulu~Happy birthday to you~”
震驚和驚喜交織，陸時宜慢吞吞扶了下耳機，心中催生出百般念頭。
最後只好承認，她收獲的男朋友豈止是“還不錯”，他誇自己誇少了。
【不算遲，許願吧】
【3、2、1】
【我的女孩，美夢成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