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投資商的聚會，洛今去的少, 只不過這一次大多是洛家的朋友和以前玩的好, 說要投資也是笑談, 聚一聚才是真，洛今性格淡泊, 但也并非是那種獨來獨往的人，正好下午飛機是六點，去一趟也未嘗不可。

車停在路前, 許助上了駕駛座, 跟老板再次确認一遍，“是三點來接你嗎？”

洛今一身休閑的米黃毛衣, 看着許羨都覺得冷，就見洛今回了頭, 點了點又囑咐她道：“拿好東西直接去機場, 通知夜戲要拍。”

兩人分開，洛今徑直上了樓，一邊打開手機, 看見許羨幫她弄的, 點進去話題, 果然什麽都沒有, 又翻了翻, 看到微博上金主生日快樂的tag，順手轉發了一條她的生日動态，沒多說什麽。

洛今想着去年的自己這一天做什麽事情的時候, 都在猜想着小時在做什麽，誰陪她過的生日，今年的生日是不是還是做題做了一天，她在哪裏能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今年反倒是知道了，可這個沒良心的，一條微信也不發，她垂眸，輕輕閉上眼睛，想起來早上她生着氣的模樣，不自覺就帶了點笑出來。

剛進電梯，對面的人閉着眼睛，是有些疲倦又溫柔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的上翹，笑的溫存。

江之情見洛今這麽笑，她有一時的怔忪，她們是一個圈子的人，只不過聯系比不上路遙夏維和洛今的密切，洛今比她小兩歲，小時候卻是那一片的小霸王，一個女孩子，比男生還橫，這種橫不是行為性格上的，而是與生俱來的，很像是天生的leader，大家不自覺就繞着她轉。

其實洛今本人并沒有這樣的意願，江之情和自己交往的幾個朋友都清楚，她只是散漫。

這個圈子裏捧高踩低實在是常見不過的事情了，說是一個圈子，但層次又各自不同，這不同的一個微小層次，就能壓死人。

洛家是最厲害的一座山，洛今從小沒什麽看不起別人的想法，也并不眼高于頂，只是自行自事，不怎麽在乎人緣如何，和誰交往，誰和誰之間有什麽龃龉，可能是因為她家世天生之好，她比誰都驕傲，也比誰都簡單。

可能不會和高一層次的人說上話，但是你和洛今能聊上幾句，她也會認真的聽你，那個時候圈裏有幾個喜歡同性的朋友，都說洛今這種女生真是讓人無法抵抗，很想讓人征服，讓她冷冷淡淡、漫不經心的外殼全數破裂。

江之情嗤之以鼻，心道人格魅力怎麽跨越性取向呢，後來她才知道，是她太天真了。

她當年有一段時間，家裏企業出了問題，她在社交圈上也有點擡不起頭來，雖說都是小孩子，個子都是家裏從小培養，都是人精，知道情況表面不說，出來玩一趟話裏話外都是刺。

那次在ktv唱歌，小皇帝小公主們出來玩，自然都是最大的包廂，十六七歲，酒就擺了一個大方長桌，零零散散，價值不菲。

這個聚會來了不少人，聽說是路遙做東，她剛想說，洛今不會也來吧，就聽到了洗手臺那邊的聲音。

她在廁所隔間，聽到路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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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幾點走啊？”

洛今的嗓音清冽許多，似乎是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道：“就玩一會，還有作業。”

“不是吧，才高三剛開學呢，哪有這麽多作業。”路遙大驚小怪，又抱怨道：“自從洛叔叔把你弄到那個高中，你說說我們聚一聚，你幾次來過？”

“上次就來了。”水龍頭出水的聲音響了起來，有點聽不真切，洛今輕輕淡淡的語氣，漫不經心的解釋。

“靠，”路遙不爽，“上一次都一個月了吧，你就不想我們嗎？”

洛今聲音又帶了點笑，“不想，”她道。

江之情在隔間裏沒動作，怕被發現，出去了也不知道要怎麽打招呼，太尴尬，就捏着手紙，聽到這句話，心裏想的是，洛今跟她果然不一樣，要是她在這個圈子裏不來聚會一個月，怕是什麽苦心經營的人緣關系都煙消雲散了。

路遙又抱怨了幾句，洛今也沒再說話，她就聽到最後一句，“今天我不喝酒，幫我攔着點。”

路遙的聲音漸行漸遠，“怎麽突然就把酒戒了。”

之後洛今回應了什麽，江之情沒再聽到，她沉默的推開門，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妝容精致，她想起這段時間爸爸生意的失利，等下還要去所謂的聚會，維持所謂的人緣，留在這個圈子裏，當上流社會的一份子，她突然就覺得累，也突然很羨慕洛今。

回到包間，她假裝無意的瞥了瞥角落裏的那群人，看到了洛今，路遙的手搭在她肩上，她沒化妝，一個簡單的馬尾，穿着白t牛仔褲，腳底下是匡威的暗黃色低幫，看上去真的像一個正正經經的高中生，和這裏格格不入，但再一次瞥過去，她又覺得洛今只是在哪裏都很自在，活的輕松而已。

她不像自己，聽別人話的時候總是專心致志，生怕漏了一個字，讓別人看到心裏不舒服，洛今手裏拿着手機，一直低着頭看，手機的光打在臉上，提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她又擡起頭來，帶着笑說一句，其餘在她周圍的人也一起笑了起來。

江之情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

他們這邊的小圈子，有一個叫李媛的女生，和她一直不對付，這次她不想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她。

果然，李媛最近交了一個男朋友，戚家的公子哥，比小圈子裏的人家世都好，她帶着男朋友過來撐場子，又幾句話把話題引到她身上，嘲諷了幾句，不知怎麽的，就要她喝完這一瓶的紅酒，她酒精過敏，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那個時候，沒人站出來幫她，她心裏屈辱而悲哀，擡頭看到那個戚家的少爺，他也是一副滿不在乎，對他而言，這只是小女孩們之間的小把戲。

她真的不能碰酒精，她很清楚，她看向李媛，手垂在腿邊，艱難的開口：“阿媛，我酒精過敏，可能不太能喝。”

李媛挑着眉笑了一聲，紅唇刻薄，悠悠道：“你都說可能了，可見也不是不一定，要是真的進了醫院，大不了我賠你醫藥費。”

她的笑像是毒蛇，很快又做作道：“我知道最近江叔叔生意出了問題，他可能沒錢，可我們倆這麽多年朋友，我還是可以幫忙出個醫藥費的。”

她氣的渾身發抖，卻又不能表現出來，指甲掐着肉，告訴自己冷靜，現在李媛爸爸是爸爸的合作商，她不可以沖動。

江之情看着杯裏的紅酒，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個角落裏的人，才發現洛今已經不在了。

她短暫的發呆，讓李媛以為她還是想推辭，不耐煩道：“怎麽你喝個酒推三阻四......”

話音沒落，一個疏朗清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曾聽過這個聲音，是洛今。

洛今眉眼沒那麽冷，只是平靜，她同路遙站在一起，沒化妝還是好看的氣質獨特，似乎是站在這裏看了這場鬧劇許久。

“之情？上次的那個事情還沒有謝謝你，想請你吃個飯，可以嗎？”洛今微帶了點笑，溫和平靜道。

她心裏驚訝，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洛今給她解圍，故意這麽說的，雖然心裏不明白洛今為什麽幫她，但她也實在不想喝那杯紅酒，努力忍住哭腔，點點頭，轉過身朝着李媛抱歉道：“不好意思。”

李媛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攀上了洛今這棵大樹，眼裏又驚又怒，還要裝的很和善道：“洛小姐找你你就快去吧，我們有時間再聚。”她揚起一個笑，萬分真誠。

她心中嗤笑一聲，笑她可惜好臉對錯了人，她和洛今實則并無交情。

三人出了門，穿過走廊到大廳，她沒說話，是因為路遙正攬着洛今的胳膊，抱怨她玩了這麽一會兒又要走了。

洛今攤手，笑的無奈，“周日下午要回學校，不然來不及了。”

路遙知道她是勸不了洛今的，有點生氣的不說話了，這個時候她才開口道謝。

“謝謝你洛今，幫我解圍，要不是你，我估計早進醫院了。”她裝作若無其事的聳聳肩。

洛今沒在意她的心理活動，只說了一句，“酒精過敏最好不要喝酒，嚴重的話也會很危險。”

她沒想到洛今是這樣的性格，反應過來又覺得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因為江之情是誰，而是因為酒精過敏的是誰，她也很有分寸的，禮貌的幫助了她，而不是給了李媛難堪。

路遙氣來的快消得也快，聽到江之情說話，立馬就翻了個白眼，安慰道：“這個李媛真的無語了，沒看到別人酒精過敏嗎？要是我我早就把那杯紅酒倒她身上了。”

洛今沒說話，路遙送她到了門口，才停了下來，抱了抱她讓她快走，語氣不耐煩的讓她好好學習去，以後懶得再找她玩。

她和洛今走到街邊，她有點尴尬，但又不方便回去，洛今看出來了，也只笑笑道：“你先回家吧，我要回學校了。”

江之情看她精致的側臉，腦子一熱，就說我跟你一起吧，送你上車。

洛今表情有點詫異，但沒說什麽，一邊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麽，一邊拿出手機打車。

她沉默着搖搖頭，肚子卻叫了一聲，她尴尬極了。

洛今了然，很快就道：“我倒是有點餓了。”說着，兩人進了一家便利店。

她想着洛今剛剛幫了她，應該自己出錢，雖然這個要不了幾個錢，剛說完讓她來付錢，掏出錢包，就發現自己都是卡。圈子裏的人出門都是刷卡，接送有司機，根本用不上現金。

洛今見她這個神情，很快就反應過來，笑了笑道：“我來吧。”

她拿出錢包，一張白色的方格紙就掉了下來，江之情蹲下去撿，才發現那是一張拍立得的照片，摸上去是磨砂的觸感。

照片裏的那個女孩子，在深藍色的夜空下，背靠着摩天輪，後面是大片連着的霓虹燈，眼裏有影影綽綽的水光，額前的碎發粘到一起，似乎是剛剛跑過來，出了一身的汗。

真好看，卻不是洛今。

她遞過那張照片，看到洛今觸及的眼光瞬間溫柔起來，洛今輕輕摸了摸，然後仔細的塞進了錢包的夾層。

後來她考到和洛今隔壁的一所一本，出來玩的時候見到了照片上的人，才發現原來酒精過敏這種體質，也不是那麽少有。

只不過很幸運的，每次有人攔酒的那個人，不是她而已。

電梯叮的一聲響起來，到了九層。

洛今睜開眼，發現身邊站了一人，她看過去，發現這人還是認識的。

江之情微微朝她笑，仍是熟稔，“洛今，好久不見。”

她腦子還有點迷糊，按了按太陽穴，禮貌的笑道：“早上起來早了，有些困，沒想到電梯裏睡着了。”

“一進來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了，”江之情頓了頓，用好友的口吻，輕輕道：“聽說最近你又和洛叔叔鬧矛盾了？”

洛今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看我不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洛今就是大一大二那年和她聯系密切了些，後來到處拍戲，就不怎麽和江之情接觸過了，她不是那種主動的性子，只是好久不見，被她這種親昵的語氣一說，想起以前也是說得上話的朋友，說話也就随意了起來。

兩人走到位置上，江之情特意換到洛今身邊，酒桌上的功夫，兩人就聊起了以前的事。

洛今總歸還是很懷念大學生活的，聊了一會又聽到她問自己最近有沒有交女朋友，怔了怔，才想起來那張照片的事情。

她垂眸想了想，才開口道：“我和小時又在一起了。”

那個時候三個人出來吃過飯，關系還不錯，聽說江之情還加了時樓樓的微信，自從分手後，時樓樓把她微信給删了，她還找江之情幫忙截圖時樓樓的朋友圈，可那個時候，江之情告訴她時樓樓把她微信也删了，她才死心，也才知道時樓樓分了手是真的狠。

聽到洛今說複合了，江之情心裏那道多年苦苦堅守的堤壩一下子被沖破了，不明不清的滋味，像是苦藥在胸中翻滾，攪的她腦子都渾濁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那麽劃清界限的分手。

江之情一只手按住桌子的邊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色有點蒼白，隐藏着語氣，帶了點關切地表情，輕輕道：“你原諒她了？”

洛今知道她說的是那張照片的事，心下有點煩躁，表情淡下來，嗯了一聲。

江之情很快就看清了她表情背後的意思，洛今不願意她再提起。

可她偏不，她花了這麽多心思，憑什麽一切就又回到了原點，她勉強着開口道：“我是怕你再受傷，畢竟......”

洛今看着她，神色不明。

她頓了頓，抿抿唇道：“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她擡頭，卻不看洛今的眼睛，輕輕道：“你覺得呢？”

因為某種原因，兩人都不喝酒，前面是兩杯橙汁。

洛今拿起身前的那一杯，微微抿了一口，轉頭淡淡道：“別說這個了，我決定在一起，就不打算想以前的事了。”

江之情不甘心，追問道：“可那張照片......”

話音未落，洛今就打斷了她，彷佛她再說一句，以後就再也不能做她洛今的朋友了。

“別說了。”她眉眼冷淡，語氣已是十分的不悅。

她只在裏面呆了一會，就先說走了。

到了街邊的一個小公園，洛今找了個長椅坐下，她想起江之情說的話，想起那張照片，看了看手機屏幕裏自己的表情，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個自私的人，重新得到了又開始不滿足，想着沒有那段往事該有多好。

她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看了那個備注片刻，又劃了過去，點下，接起。

“洛今，現在找我幹嘛？我拍戲呢。”路遙不解。

長椅上的人撚了撚手心，冒出了一句，“你說眼見一定為實嗎？”

路遙有點不懂意思，但聽得出好友語氣中的茫然，她很快便道：“你怎麽了？”

“問問你而已。”

“這個問題你上次不是問過我嗎？”在聖誕節的晚上，路遙心想。

洛今有點煩躁，“不說我挂了。”

路遙知道她是心情不好，也不計較，認真道：“那要看你說的哪一種了。”

“照片視頻之類。”

“比如照片，在娛樂圈多少照片什麽的都是假的，p的有，借位的有，比如視頻，你拍電影的，肯定比我清楚，接吻床戲什麽的都能通過借位拍出來。”

“所以說眼見不一定為實，除非你當着面，三百六十度的看了，那就是真的了。”

洛今思考着那張照片的角度，沒說話，又聽她道：“洛今，你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才和我師妹分手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還是十點哈，今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