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聆》第2章
第2章 《安聆》第2章
小束到底沒說動寧呈,無奈之下只好回房間收拾行李,其間轉賬信息響了一聲,他頭回覺得後面的零不再振奮人心。
擔心行李箱滾輪的聲音驚到卷卷,小束始終是用手提的,路過嬰兒房看到守在門口的李姐,他全都明白了——
寧呈不讓他見卷卷。
他無法強求,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打工的,如果寧呈有心投訴他的話,婦幼保健院那邊肯定會挨說,更沒法跟栽培他的福利院院長媽媽解釋。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像極了小時候玩伴被領養走,而他此刻,是要做離開的那個。
還沒開始記事的卷卷會想他嗎?
總會有那麽兩天的吧……
小束戀戀不舍地看向嬰兒房,少時跟李姐點了點頭,拎着箱子下到別墅一層。
此時寧呈正在樓下等他,他很清楚寧呈沒有催他是因為不想吵到卷卷,同時也不是特意送他,而是去婦幼保健院接另一位育嬰師。
但他還是禮貌地道了聲,“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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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向婦幼保健院途中靜得令人窒息,冰冷的導航女聲不時響起,小束悔得腸子都青了,他該打車回去的,為什麽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防窺玻璃內寧呈假寐的輪廓刻薄至極,小束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看,但他沒想到自己竟一覺睡了過去。
這覺睡得異常深沉,夢裏林林總總盡是與卷卷每日每日的全天候陪伴。
興許孤兒的出身讓他在任何地方都沒什麽存在感,冷不丁有個小生命無時無刻需要他,他不吃不睡都想将卷卷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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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卷也很喜歡他,會輕輕地撫摸他的臉,會不帶任何同情色彩的眼光看他,會找他要吃的,會呼喚他換尿布……他不能再睡了,卷卷會找他的……
小束聽着寧呈手機鈴內卷卷哭聲,眼睛沒等睜開就條件反射地伸手抱卷卷,語氣軟綿綿地哄着:“小叔在呢,卷卷不哭哦——”
寧呈猝不及防被小束抱了個滿懷,整個人都驚住了。
上次被男人一把抱住,還是他哥哥在世那會兒,久違的肢體接觸令他脊背一僵,一時間忘記可以推開這位跟他不熟的育嬰師。
他擡眼看向小束緊張兮兮的臉,右側眉毛輕挑,那句“抱夠了嗎”不用開口對方也該明白。
事實上小束明白,只不過他被尴尬住了。
他哄寶寶哄出了肌肉記憶,卻沒承想能報錯人,還是他的冷面前雇主。
他面色發窘地朝寧呈點了點頭,“抱歉先生,我以為……”
“無妨。”寧呈打斷小束的感性。
盡管他似乎get到了卷卷為什麽喜歡這位育嬰師,但他不允許任何人增加卷卷患病的可能性。
“喂李姐,你剛說什麽?”寧呈對電話那頭的傭人講道。
“先生,卷卷醒了,您盡量早些回來吧。”李姐話沒完全說透,她這個年紀瞧得出眉眼高低,對寧呈辭退小束這件事雖然不解,但不能多言。
“卷卷是在哭嗎?”寧呈依稀聽到電話那頭有哇哇的聲音,心裏一揪,他瞥了眼身旁的小束,小束神情也不放松,“我這邊還得一個半小時左右,您先幫着哄會兒,我盡快。”
“把電話給我吧先生——”
小束擔心卷卷,分寸感全無地将手伸向寧呈的手機。
原本只是一個催促性動作,哪料司機突然踩下剎車,歪着身子的小束砰地一聲撞在前排座椅上。
寧呈出于人道主義伸手去扶磕了腦袋的小束,手機啪嗒落在座椅上,順着真皮車座滑倒腳踏的縫隙。
“沒事吧?”寧呈關心。
小束邊搖頭邊探手去撿手機,見李姐還沒挂斷,連忙接起,“李姐是我,小束。嗯嗯,先生沒事,您把手機開個免提行嗎?”
司機見寧呈臉色不太好,連忙解釋道;“寧總,剛剛是外賣騎手……”
寧呈比了個閉嘴的手勢,下一秒耳邊響起小束清唱的兒歌。
“小青蛙眼睛大……綠衣裳……捉蟲的小能手……”
小束唱得十分認真,絲毫沒有因為歌詞的幼稚顯露半分的不自然,甚至背對着寧呈小幅度地手舞足蹈。
寧呈看在眼裏,漸漸陷入沉思。
兒歌一首接着一首,從小青蛙唱到小蜜蜂,後來小白兔、哈巴狗、大西瓜,電話終于傳來卷卷咯咯咯的笑聲。
寧呈別過臉看向窗外,這一刻他忽然眼眶發酸起來,他想要給卷卷最好的,可除了花錢請人給卷卷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并不知道卷卷需要什麽。
小束哄完卷卷,一回身見車窗倒映的寧呈的臉十分嚴肅,他擅自接電話是不禮貌,遞還手機難免心虛,“先生我是着急哄寶寶才未經你同意……”
寧呈被小束一聲“寶寶”叫得心弦一顫,曾幾何時他嫂子依偎在他哥懷裏,也是摸着肚子這麽叫卷卷的。
他挑眼看向小束清瘦的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望過去時受驚小鹿般跳開了。
接過手機時,寧呈意外發現小束的手背覆蓋了一層淡淡的白色皴痕,即便他不常做家務,也知道頻繁沾水不塗護手霜才會這樣。
就好像幹燥的秋冬季節,洗過手會起皴痕是同樣的道理。
不得不說卷卷随時随地都是白白香香的,離不開育嬰師的勤勞愛幹淨,而且小束眼裏始終有活兒,他在監控內看得一清二楚。
但就是親孩子這點他無法接受,他哥哥唯獨留下一個卷卷給他,他說什麽也得讓卷卷健康茁壯地長大。
寧呈眼底的感性一閃而過,盡管恢複了冷靜,冰冷的聲音依舊像微融的冰淩,褪去兩分尖銳,“無妨,謝謝你。”
“您客氣了。”小束聞言松掉半口氣,提醒道,“如果可以,稍微開快點吧。寶寶都是晚上愛鬧騰,等下到了排便的時間,還要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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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後,車子抵達婦幼保健院,小束跟寧呈道過謝,垂頭喪氣地推門下車。
他知道當他把行李箱拎出,合上後備廂的剎那,與雇主的勞動合同便算作廢了,卷卷不再是他可以照顧的寶寶,以後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住家育嬰師真的跟在院裏照顧寶寶不一樣,特別是卷卷沒有媽媽,寧呈又很忙,他全身心撲在孩子身上太容易建立感情,他甚至懷疑自己這樣的性格,究竟适不适合做這行。
一股悵然若失的酸澀直沖眼眶,小束捂着欲落淚的眼睛做了兩個深呼吸,跟着拖着箱子丢魂般往院裏走。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束安聆——”
他聞聲回頭,只見黑色商務主駕的車窗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司機朝他招手,他清楚地聽到“寧總叫你。”
【作者有話說】
注:寧呈的手機鈴聲是卷卷出生時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