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燈火明亮, 香味四溢。

身邊泠冽的氣息更近了一步,令祝惟月在洶湧的人潮中感到一絲平靜。

她轉而又用勺子挖了一塊梅花糕,送至裴聽雪嘴邊:“張嘴。”

裴聽雪乖乖的張開嘴巴, 吃下了那口梅花糕。

光影浮動, 他低垂的眉眼中閃過一絲明亮, 臉上沒有了平時的假笑, 取而代之的是緋色的紅暈,甚至連眼角和耳尖上都是。

有了上次的教訓, 這次她沒有脫口而出,只是嘴角輕輕彎起, 醉酒的裴聽雪好乖啊,好可愛。

穿過美食街,兩人又漫步至了雲河邊。

河中倒映着萬家燈火,也倒映着夜空的星月,微風拂來, 蕩漾出一道道金色的漣漪。

心覺腿有點酸痛,她便在河邊找了個座椅,和裴聽雪一起坐下, 看着天上的明月和腳邊的雲河。

“我們歇一會兒再回去吧。”她揉了揉小腿。

“好。”裴聽雪輕聲應道, 頭微微往祝惟月那邊靠近。

半晌後, 又聽到他開口道:“今日,謝謝你送給我的發帶。”

祝惟月笑笑,看向他如墨的發絲,發帶上金色的雲紋在燈火中閃着淡淡的光輝, 甚是好看。

高馬尾就是最适合少年的。

“沒事, 就一根發帶嘛,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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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波光粼粼, 将她琥珀般的眼瞳映的燦若生輝。

“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祝惟月一愣:“禮物?”

裴聽雪沒有應聲,轉而從納戒中拿出一個物件來。

祝惟月睜大雙眼,驚訝地看着他手上一個小小的“月亮”。

“這是……琥珀嗎?”她不确定道,看材質有點像之前在裴聽雪過去見到的小兔。

面前的“月亮”是新月形狀,細膩瑩白,色澤溫潤,頂端用一根細細的、銀色的鏈子串了起來,是一個吊墜。看起來便做工精致,價值不菲。

“這是不是很貴?”感覺比她送的發帶值錢很多。

裴聽雪笑笑:“不值多少錢。”

祝惟月擡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哇,好像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話剛說完,她就想到裴聽雪自己是會雕刻琥珀的。

所以——

這塊琥珀不會是他自己做的吧?

不過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裴聽雪怎麽可能會親手做禮物送人呢?

“嗯,是琥珀。你拿着看看。”裴聽雪将手伸及她的面前。

祝惟月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枚月亮,月亮觸及手心,是冰冰涼涼的感覺,不由得讓她想起來前幾夜摸到的裴聽雪的鱗片。

她兩輩子都沒碰過琥珀,不由好奇道:“琥珀原來是這樣涼涼的嗎?我以為是和玉石那樣,不過摸起來好舒服啊。”

“你覺得舒服就好。”

“好像你的鱗片,冰冰涼涼。”

裴聽雪輕笑:“這裏面的确融入了我的鱗片。”

"啊?"沒想到真是裴聽雪自己做的,祝惟月瞳孔皺縮,“你的鱗片?”

“嗯。”裴聽雪點點頭。

“放入我的鱗片,我加了一道咒術于其中,這樣師姐你如果遇到危險我就能感受到。”他淡淡道。

祝惟月又是一愣:“是因為司徒良的事情嗎?”

“是的。”

二人一起坐于木凳之上,距離很近,他擡手便可觸碰到祝惟月的發絲:“師姐,上次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行動。鱗片上有我的神識,這樣只要師姐帶着這塊琥珀不管在哪裏我都能感受到。”

祝惟月眼眶泛紅:“你剝下鱗片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手指忽地頓住,師姐這是在關心他吧。

“不疼。”

他搖搖頭,安慰道:我吃了師姐給的止痛藥。”

其實沒有。

剝下鱗片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劇痛之後便是血如泉湧。

不過他毫不在意,甚至心生愉悅。

這塊琥珀如果永遠能和師姐在一起就好了,這就相當于他永遠陪着師姐。

對師姐,他甘之如饴。

他特地選了後腰的鱗片,被上衣遮住,這樣就算過幾日在師姐面前化形她也不會注意到。

被剜完鱗片的部分,很醜陋,他不想讓師姐看到,師姐一定不喜歡。

“這種術法也可以用鮮血吧,剝鱗片比鮮血疼的多吧。”祝惟月思考道,在原主的記憶中,這是之前咒術課上某位長老教的。

“琥珀是半透明的,用鮮血會破壞美感,而且也不像月亮。月亮應該是純潔無暇的。”裴聽雪解釋道。

祝惟月的眼睛更紅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你……”

她欲言又止,悄悄地擦了擦眼尾。

最終只說了一句:“以後要把自己的身子放到第一位。”

“嗯。”裴聽雪眉眼彎彎,“我幫師姐帶上吧。”

“好。”

祝惟月将身子轉向他,傾身向前。

裴聽雪俯身,修長的手指拿起月亮吊墜,帶于祝惟月脖頸之上。

少女肌膚柔軟,纖細的脖頸在黑夜中顯得更為白皙。

他“碰”過很多人的脖頸,無一不是為了取對方性命,曾經他很享受捏碎人骨頭的快感。

但是面對師姐,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動作輕柔。

手指不可避免地與脖頸觸碰,祝惟月內心一顫。加上這麽近的距離,她只感覺內心升起一股燥熱。

她屏住呼吸,不敢看裴聽雪眼睛,轉念一想這是不是顯得她太心虛了,畢竟之前可是經常盯着裴聽雪的臉說他長得好看啊。

不行,自己不能慫。

于是又将視線轉了過來,定定看向他。

“好了。”溫熱吐息噴灑在耳邊,又是一陣心顫,內心燥熱越來越明顯。

不對勁

她用手指輕觸脖頸上冰涼的琥珀,一股涼意襲來,燥熱的內心被撫平一些。

裴聽雪回過視線,發現祝惟月正凝視着他,目光澄亮。

“怎麽樣?好看嗎?”她假裝鎮定道,心覺自己的臉一定很紅。

“嗯,很好看。師姐不管戴什麽都好看。”

“謝謝。”

他現在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有朵花落到你頭上了。”

裴聽雪應聲低頭。

祝惟月伸出纖細的手指,在裴聽雪發間撿起了一朵花。

雲河邊種滿了桃樹,正是春季,桃花開得正盛,放眼望去,一片粉紅,空氣中浸滿了花香和小食的甜香。

“看,是桃花。”

她将花放至裴聽雪鼻下:“香嗎?”

裴聽雪聞言嗅了嗅:“香,不過……”

他擡眸看向祝惟月,桃花眼是一閃而過的戲谑。

“不過什麽?”

“還是師姐身上的味道更好聞。”

“啊?”祝惟月聞了聞自己衣服,“我身上有什麽味道嗎?”

裴聽雪忽然靠近,鼻尖蹭過祝惟月的衣袖:“師姐身上一直有股藥香啊。”

祝惟月沒想到他忽然的動作,下意識地往後傾,道:“唔,醫修身上經常有這些味道啦,我們常年浸泡在各種靈植靈藥中。”

可是裴聽雪沒有應這句話,他輕輕抓住祝惟月的小臂:“師姐,你為什麽要躲?”

眉眼還是彎彎,不過祝惟月卻辨認出這不是他真心實意的笑。

她察覺到了危險。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做?”她怔怔道。

裴聽雪卻道:“師姐是不喜我這麽做嗎?”

祝惟月捏住襦裙,有些難以啓齒:“不是,我……”

這是她曾經的心理陰影。

“我不喜歡男生太靠近我。”她悶悶道。

她上輩子的家庭是較為傳統的父權制家庭,父親時常的喜怒無常以及偶爾的家暴便是恐懼的源頭。這些事情幾乎每年都會上演,久而久之她就越來越懼怕,不喜男子主動靠近她。

之前迷霧之森中的聞人清就是一個例子。看到這些男子,她本能的想遠離,尤其是生氣中的男子或是魁梧的體修。

不過來修真界後這種情況有所緩和,因為強者為尊,她也越來越有實力,馬上回去她準備好好研究一下毒。

主動靠近裴聽雪,完全是因為任務所需,原來她對裴聽雪只有恐懼。

“好,我明白了。”裴聽雪松開了抓住祝惟月的小臂。

“我沒有任何讨厭師弟的意思,我真的只是不喜歡男子的靠近。”

“嗯,我明白。”

光影下,祝惟月杏眼滑過一絲晦暗。這是他從沒在她眼中看到過的眼神。

看來是真的不喜歡男子主動接觸啊。

不過沒關系,他可以慢慢靠近,也可以吸引。

仿佛是為了證實她剛剛說的一般,走的時候,她主動牽住了裴聽雪的手。

“走吧。”

“嗯。”裴聽雪輕輕回握住。

“師姐,你知道我原來在懿州那邊嗎?”

“我當然知道,馬上仙門大比就在那裏。”

“我在懿州曾經買過一個宅子。”

“你自己的?你有地契啊?”

仔細想想,裴聽雪出門仙門世家,自己劍術也高,有錢買房契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你想去那裏看看嗎?”

“怎麽?”

“師姐可以做我的專屬醫師嗎?”

驀地怔住,想來剛剛自己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讓裴聽雪好感度下降啊。

她笑笑:“我很貴的。”

“我有錢。”

“包吃包住嗎?”

“我可以學做飯。”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她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居然同意了。

這出乎裴聽雪的意料,原本他想若是師姐不同意的話,那就讓師姐把他關起來吧。

他願意。

“那師姐,你之前向這樣牽過別人的手嗎?”

他輕輕捏了捏祝惟月。

“沒有,你是第一個。”

“所以,我剛剛真的不是讨厭你。”

“我明白,師姐不用解釋。”

夜風吹來,這次不是裴聽雪,反而是祝惟月主動向裴聽雪身邊走近了兩步,二人幾乎臂膀相貼。

她知道,裴聽雪不會和別人牽手,不會送其他人月亮吊墜,更不會奮不顧身的去救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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