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蓋頭(16)

第17章 紅蓋頭(16)

水牢裏充斥着低低哭泣聲,被抓來的姑娘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有的互相抱着低聲安慰,楊青蓉起身穿過人群去到縮在角落的蘇秋身邊。

“你也被抓來了?”蘇秋見到她,眼裏冒出同病相憐的驚憂。

“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楊青蓉被敲暈的頭這會兒還疼着。

“我沒事,我只是擔心我女兒,不知道奶媽有沒有帶她藏好。”

“放心,她會沒事的。”

“他們抓我們做什麽?賀将軍打跑了水賊,沒想到又來一群盜匪。”

“是啊,賀将軍才走沒多久……”

這群盜匪來得很蹊跷,仿佛對整個鎮子都很熟悉。楊青蓉想着若是鄭士潼在,一定不會讓他們這麽輕易進鎮子。

可是鄭士潼,你到底在哪兒?

關在水牢裏不知外邊是什麽時辰,楊青蓉只能憑借自己肚子餓得厲害,估摸着大約應該是過了三個時辰左右。

外頭傳來門開的聲音,還有腳步聲。

姑娘們紛紛往後退,驚恐地看向門口方向。

水牢打開,幾個彪形大漢提着刀站成兩隊,緊接着一個身型略瘦削的男子走過來,他左臉有一道長疤從眼尾一直蔓延到嘴角,目光兇狠,像頭野狼一樣掃了一圈水牢中的姑娘。

“你們當中誰是楊青蓉?”

楊青蓉心裏一咯噔,她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他為什麽要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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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秋低聲問她:“你認識他?”

楊青蓉搖頭。

“你們當中有沒有人認識楊青蓉?”

楊青蓉緊張起來,除了蘇秋,她不知道南泉鎮還有誰認識她,每日到她小攤上買早點的客人很多。

她看向身邊的姑娘,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甚至沒有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姑娘們一片沉默。

“你們當中一定有人就是楊青蓉,只要誰指認出她,我立刻放她走。”

姑娘們依舊一片沉默。

“既然沒人肯說,那就別怪我和我的弟兄們,”他掃了一圈,忽然指向其中一個姑娘說:“把她給我拖出來。”

被指中的人正是蘇秋,她臉色一下就白了。

一個大漢将蘇秋抓小雞一樣拖出來,楊青蓉想拉住她,被大漢用力一推,推倒在地。

蘇秋驚慌掙紮,哭喊道:“放開我,放開我!”

領頭頭獰笑對那個大漢說:“便宜你了,就在這裏讓你開開葷。”

“多謝當家的,那小的就不客氣了。”

他将蘇秋扔到地上,抹着嘴露出下流神色,她驚恐後退,“別過來,別過來,求求你,放了我。”

“嘶啦”一聲,他上前将她的衣服撕扯開,露出胸前粉色肚兜,他的神情被刺激得更加興奮不已。

“上,快上,”其他人紛紛叫好,露出等着看好戲的神情。

水牢裏其他姑娘都側過身子不敢看,耳邊傳來蘇秋凄慘的求救聲,那是接下來将會發生在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身上的事。

楊青蓉不忍心看着蘇秋在自己面前被侮辱,而且這群盜匪不揪出她來是不會罷休的,她剛想開口。

“我認識楊青蓉,我認識她!”蘇秋哭喊道。

領頭人手一揚,示意停下。

她揪着被撕開的衣領,淚眼模糊地看向楊青蓉,眼底露出愧疚之情,伸出手顫抖着指向人群中。

逃不掉了。

楊青蓉從人群中走出來,雙腿微微發抖。此時若是有人在她耳邊稍微大聲說句話,她只怕馬上會被吓得癱倒在地。

“你們要找的人就是我,”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

領頭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論姿色只是稍顯過人,還不如剛才的那位。

“帶走!”

“等下,”楊青蓉鼓起勇氣說:“你能不能放了她們?你們要抓的是我,與她們無關。”

領頭人思索了一陣,對着身邊人點了點頭,對着被抓來的姑娘說:“你們回去把消息給我傳編整個鎮子,讓鄭士潼知道他女人在我手上,不想她有事,就給我滾出來,我給他五天時間,五天後,如果我還見不到他,等着給她女人收屍吧。”

楊青蓉聽到這番話,忽然不害怕了,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鄭士潼沒死,太好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群盜匪就是當初賀昌雲帶兵去圍剿水寇時,逃走的那幾個頭目。他們被鄭士潼一路追逼逃到了吳興,而後和當地山匪合謀一同洗劫了南泉鎮。

山匪只要財,但水寇要的是鄭士潼的人頭。

楊青蓉被關的三天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她不敢閉上眼,每每聽到外頭有聲響,她就拼命往角落裏縮,手不自主地放在腰間,那裏有一把貼身藏着的小刀,小刀很薄很短,是鄭士潼臨走前送給她的。

終于,匪賊就是匪賊,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手上,總有人忍不住。幾個小喽啰偷溜進牢中,想對楊青蓉下手。她死命掙紮,摸到腰間的小刀,絕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幾個人見出了事,不敢再用強,連忙扔下她跑了。

她仰躺在地上,腹部傳來劇痛,眼前的牢房忽明忽暗,身子漸漸變冷。

她好想再見鄭士潼一面。

楊青蓉再醒過來時已經回到了鎮上自己的家,睜開眼,鄭士潼守在她身邊,滿臉憔悴。

見她醒了,他先是不敢置信,用手輕輕碰觸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

他才相信她真的醒了,欣喜若狂說:“青蓉,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楊青蓉與鄭士潼大難不死,本該有無窮後福,但可惜楊青蓉得救那日,許多人都親眼見到她衣衫不整躺在地上,一手拉着領口,一手握住腹部的刀,奄奄一息,加上她被匪賊關了兩天,于是沒多久她被侮辱和她得救的消息一同在南泉鎮傳開。

鄭士潼可以不理會那些流言,但鄭家不能不管,尤其是在剿匪後,他被朝廷破格提升為四品副将,他怎麽能娶一個先是被休棄,後又被賊寇侮辱的女子。

鄭老爺強烈反對,鄭老夫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也沒能動搖鄭士潼的決心。

他們成親那日,來祝賀他們的只有鄭士潼的屬下和賀昌雲。

楊青蓉頭戴紅蓋頭,從屋子裏走出來,無人攙扶,也無人牽引。

紅蓋頭上是她親手繡的鴛鴦戲水,擋住了視線。她低頭,看見地上一條由紅色山茶花鋪就的路,心頭一暖,她踩着山茶花路堅定地走向鄭士潼。

洞房當晚,鄭士潼看見她身下的落紅很是震驚,他相信楊青蓉在匪巢時拼死以保清白,也沒有介意過她與陳穆的那段婚事,卻從未想過她竟然還是個處子。驚喜之餘,他還生出了憐惜,她一個人默默扛下了這麽多事,卻從未在人前辯解過半句。

鄭士潼從背後抱住她,輕聲說:“青蓉,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他們成親後沒多久,蘇秋與陳穆也成親了,而且還是陳穆入贅蘇家。

楊青蓉得救那日,一同被救出來的還有陳穆,沒人知道他為什麽也在匪巢,發現他的時候,他的頭受了傷,昏迷不醒。

蘇秋細心照料了他一年多,他才醒過來,醒來後他卻什麽都不記得了。再之後發生了什麽,楊青蓉也不清楚,鄭士潼不想她再受梁溪的流言騷擾,特地向賀昌雲請命,調任外地駐守就職,直到兩年前才回來。

之後的事楊青蓉不願再回憶。

靜室中,一直昏迷的陳穆醒了過來。

他看向我們二人的眼神呆滞,應當還在适應大量回憶恢複中。

“怎麽回事?我……”他晃了晃頭,“我怎麽會在這裏?”

我蹲下來說:“陳公子,你不會又忘記了吧?”

他看向楊青蓉,找回了一點當下的記憶,“青蓉,紅蓋頭,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是來尋紅蓋頭的。秋妹是不是來過?”

“是,這封和離書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白紙黑字簽着“蘇秋”兩個字,這是他這輩子的第二份和離書。無論是喜歡他的,還是他喜歡的女子都沒有留住。

“還有,這是你心心念念想尋回的紅蓋頭。”

赤紅的紅蓋頭映照着陳穆灰敗的臉色。

楊青蓉說:“為了一段回不去的過去,放棄現在所擁有的,值得嗎?”

“他若不是失憶,便不會只記得你的好,執意想尋回這個紅蓋頭。若沒有這份執念便不會走進我這間尋物坊,他不來,蘇秋也不會來,我也不會去找歸心丹幫他恢複記憶,便不會有今日發生的一切,所有都是因果注定。”

陳穆一手拿着和離書,一手拿着紅蓋頭,喃喃道:“我先負了你,又負了秋妹,是我對不起你們二人。我一直以為我跟你分開是因為秋妹拆散了我們,其實是我對不起你在先;還有那次匪賊洗劫南泉鎮,也是因為我。我連累鎮上百姓慘死,害你身受重傷。一切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我,如今我失去一切,是老天對我的懲罰。”他捂住臉,無法面對自己想起來的一切。

楊青蓉一臉疑惑,看來有些事連她也不知道,“水寇那件事與你有什麽關系?”

他的臉久久沒有從手掌中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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