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清清白白一枝花
清清白白一枝花
兩人在大掌櫃眼皮子底下,這點辦公室戀情是翻不出花了。
寧平郁悶了好一會兒,有點自閉。
他這下才忽然感覺到有點心慌和緊張。生活明明在轉好,壓力卻越來越大。
寧平忽然冒出一句:“我是清白人家。”
大掌櫃聽不懂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嗯?誰玷污你了?”
寧平翻了個白眼,抱臂郁悶,他當初怎麽就稀裏糊塗被這老狐貍逼着簽了賣身契,他後悔了。
寧平道:“拐賣人口是犯法的。”
趕緊來人把這狐貍抓進監獄裏去。
“你該去坐牢。”
大掌櫃是聽明白了,這小混蛋終于後知後覺地在遲了八百年之後開始對那張契約受痛。
大掌櫃自在挑眉,一邊喝茶一邊道:“哎,話本裏那些話怎麽唱來着?英雄豪俠仗劍走天涯,怎在乎兒女情長小人家?”
寧平冷笑一聲。
他是狗熊,打不過,他認栽。
賬房聽聞八卦,也揚眉吐氣地湊過來嘲諷兩句,“唱得好,唱得好啊大掌櫃。”
看這刺頭郁悶怎麽就這麽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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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平閉嘴,起身幹活去了,免得被這兩個人損死。
賬房看他走了,心裏忽然“咯噔”一下,“壞了大掌櫃,這小子發瘋的時候讨人厭,偏偏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反倒惹人心疼。難怪那些小姑娘被他騙,這是個妖精,咱們欺負他,反倒只會讓少夫人心疼他。”
大掌櫃可管不着這個,“疾風識勁草,百煉成鋼精。你說他值不值兩萬兩白銀?”
“啊?”賬房一愣,這是什麽天價,唏噓道:“買什麽人要這麽貴?京裏的花魁也不值這個錢吧。”
大掌櫃笑道:“花魁可比他值錢多了,人家哪像這小子一樣沒頭腦。”
賬房道:“好吧。”
是他沒見識,哪去過天子腳下的繁華地方。倒是這次胡掌櫃得福了,公費旅游。
“見花魁得多少錢?”
大掌櫃想了想道:“你可以問問老胡,我覺得他可不會放過這次好機會,肯定背着我們去逛了。”
賬房覺得這還是免了吧。
大掌櫃能打趣胡掌櫃,他可沒這個資格。
“我還道您去過呢。”
大掌櫃擺擺袖子,他兩袖清風,清白人家,“見不起。道聽途說喽,樓裏的金子堆滿兩層樓,哈哈。”
賬房也跟着笑了一聲,感嘆道:“兩層樓啊兩層樓。”
眼看那繁華似錦成高樓,眼看那夢幻泡影轉瞬休。
風吹秋葉黃,火燒離人愁。
趕在第二日是中元節,衆人還得抽空去祭一祭亡人。
寧平在這裏是沒有亡親,倒算是陪着林清樂去祭一祭他的前夫哥了。
溫家的馬車停遠了,他也不好在這種時候過去見溫夫人,守着大掌櫃的馬車等在路邊。
林清樂陪着婆婆祭完公公和她的短命相公,将厚厚一沓經文一張張燒下去。
聞佛名已,諸根完具。
大掌櫃抄得不多,只有一份,從袖中拿出來,一并燒給溫付。
“付兒。”
跳躍的火舌吞沒了所有的紙錢與經文。
溫夫人從地上站起身,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總以為失子失夫之後她的天就塌了,卻沒想到自己竟出乎意料的堅韌。
她抓了一下林清樂的手臂,在墓前站了良久,嘆道:“走吧。”
林清樂跟婆婆走了兩步,回頭等大掌櫃,“大掌櫃。”
大掌櫃道:“我和東家喝一杯。”
溫夫人點頭,帶着林清樂離開。
大掌櫃将帶來的酒撒到墓前,嘆道:“東家。”
大掌櫃看着墓,只是想靜靜站一會兒。
寧平坐在馬車上遠遠地看着,從車廂裏拿出點糕點吃。
像只無根的孤鬼。
偏偏又是這不知何去何來的游魂支起了孤兒寡母的家。
寧平見他回來,笑道:“哎,你無家無後,我看你這個孤寡老人可憐,你死了我祭你。”
大掌櫃道:“托你的福。”
寧平趕馬回城。
大掌櫃看他這有些笨頭笨腦的背影,輕笑了一聲,随手放下車窗簾。
似流浪的小狗終于知道找到個家。
第三日有和金家的宴席。
兩家本算是對頭,金家是大地主,兩萬畝地當靠山。溫家雖有點經商賺得的閑錢,但歸根到底也是矮金家一頭。
林清樂心裏沒個底,之前他們因為糧鋪的事算是得罪過金家,不知大掌櫃請金家來能談成幾分把握。
幾人上了酒樓包間,約好的是午時正,一直等到午時三刻也不見人來。
寧平聳肩,“說不準放了我們鴿子。”
大掌櫃無聊地翻翻菜單,寧平總有點桀骜不馴的直性子,“再等五刻鐘,過了午時再吃。”
三人又等了四刻鐘,金家的人才姍姍來遲地趕在午時末到了酒樓。
來的人也不是金老爺,而是他家的一個少爺和總管。
寧平去讓酒樓夥計準備上菜,看看這金少爺鼻孔朝天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大掌櫃能跟這二百五談出什麽效果?
金家祖上幾代都是大地主,根本看不起溫家這種暴發戶,更別說兩家還弄出了過節。
金少爺一撩袍子坐下來,瞥了林清樂一眼,沒想到溫家這小寡婦長得還挺标志,忍不住多打量了一會兒,“呵……你們溫家真是福短沒個男丁,讓個寡婦出來抛頭露面。”
林清樂真是沒招他就吃了口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溫家過去不過是種地的升鬥小民,現在能和金少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已經是蒙了天福。”
林清樂本想暗諷他就是個啃老的,全靠祖上積德。但這種話從一個女人嘴裏說出來沒有絲毫殺傷力。
二百五一聽,反倒還挺樂呵,又打量林清樂,“說得不錯,溫家沒福,小娘子你是有福啊。”
二百五道:“小娘子今年芳齡幾何啊?”
二百五一邊說話,往林清樂身邊挪了挪,毫不客氣地就當着衆人的面去評價她的手,“呦,你這手還挺白。”
林清樂臉都綠了,收起手來。
這二百五別的不會,心倒是挺花,進門之後三句話不離調戲她。
寧平及時把菜從兩人中間放上桌,“吃飯,吃飯,金少爺。”
林清樂聽出了他隐隐咬牙的語氣,心裏苦笑,她這身份只怕有時候挺讓寧平傷腦筋的。
大掌櫃笑了笑,對金家跟來的管事道:“管事貴姓?”
金家管事本來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戲,突然聽大掌櫃問他,這才擡了一下眼,說道:“聶。”
真是不肯多說一個字。
大掌櫃也不生氣,平靜地看着他道:“聶管事,我看你家少爺有纨绔之風,無守成之德。”
“替我轉告金老爺,做生意講的是共贏,金家主事若個個都是這種作風的話,我看要不了多久,不用別人擠兌,你們金家也走到頭了。我們是願意來求你,但并不願意被你們這種主事人拉下水。”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請慢用,我們先走一步。”
林清樂高興地起身,大掌櫃真是不拖泥帶水,他們一句正事都沒說,說不談就不談。
金家既然答應來了,就是有商量的餘地。
這下好了,被金二百五一頓操作,一句話正事沒提就散席了。
事要不要成先不說,就這麽走出去,金家算是顏面掃地了。
聶管事瞬間下了冷汗,趕緊道:“且慢,幾位且慢,我們還是坐下先聊聊吧。”
聶管事趕緊找補:“你們想收購糧食的事好說,都好說。”
林清樂看看大掌櫃,是坐回去還是走?
金二百五的臉一陣青紅皂白,被這雷厲風行的事态發展給弄懵圈了,僵在椅子上腦子一片空白。
現下反客為主,趁這兩人被唬住的時候回去談或許還真能占點便宜。
大掌櫃考慮了一下,說道:“我們想向金家求購三千石糧食,價格是一兩一石。麻煩聶管事轉告金老爺,我會在三天後再送上拜帖。”
寧平去走廊上接夥計送上來的菜,在門外就往菜裏吐了口口水,端進去擺到金二百五面前,“慢慢吃,少爺。”
金二百五臉色青紅不定,等幾人離開,用碗筷一把砸了面前的菜,“狗雜種!”
聶管事心裏算是暗暗松了口氣,有大掌櫃那句話,回去算是好交代了,五味雜陳地看看發脾氣的少爺。
金少爺冷笑道:“不賣!我要讓他一顆糧也得不到!”
三人已經出了酒樓。
寧平不知道他怎麽會想到去金家買糧,“他們怎麽會願意賣給我們,你這豈不是白費功夫。”
還浪費一頓飯錢呢。
大掌櫃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否則也沒地可收喽。”
現在這種時候去外地收糧太耗時耗力,倒不如試着把金家談下來。
大掌櫃的語氣一直挺輕松。
寧平道:“不賣給我們怎麽辦?”
大掌櫃道:“那我們就只能開這麽幾家糧鋪。”
寧平:“……”
他們在說什麽廢話。
但說實話,即便生意不擴張,對他們來說,好像也沒什麽太大的影響,頂多少賺那幾兩銀子而已。
大掌櫃雲淡風輕的底氣,往往就來源于他不貪不求的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