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個人
兩個人
醒來時沙塵暴已經過去,她的面前只有鐘涸,和沒有盡頭的沙漠。
兩人對坐,相顧無言。
秦泩生就這麽看着他,試圖從鐘涸臉上看出什麽調笑來,以此證明如今無事。
可惜,沒有。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眼裏只有安慰。
秦泩生又站起來,望向四周,其實與之前的景象一般無二——望不見盡頭的沙漠。
她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張了又張。
這裏莫說人影,連一點行走的痕跡都沒有。
“對不起。”她說,是她連累了鐘涸,她想,可是如今竟是除了一聲對不起,她什麽也做不了。
鐘涸對着她笑。“又不是你的錯,不過以後可要多吃點飯。”他的額頭上冒着汗,又粘着細細的沙。
秦泩生的眼睛紅了紅,眼見着要哭,鐘涸連忙拿手接在她的下巴上,又連聲說着“哎呦,水資源,水資源。”
惹得秦泩生哭不出來,還沒忍住噗的笑出聲。
“好啦,好啦,別哭哦,最見不得眼淚了。”他說。
“又不是你拽着我走的,我是自願的,知道嗎?是我願意的。”他的手指彎曲,在空中做着擦眼淚的動作。
“是我願意的。”鐘涸又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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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泩生也知,事到如今,哭泣,道歉,全都沒有用,便努力的憋回眼淚來。
她雙手去捧鐘涸的左手,本來只是有些偏黑,如今卻是帶着大片的已經結痂的擦傷。
秦泩生抿着唇,安靜的看着,良久才擡頭,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比以前受的傷輕多了,這次運氣真好。”他說。
“而且我裝物資的小包還在身上,沒給黑哥,也沒在沙塵暴裏弄丢。”他拿出個壓縮餅幹來。
“雖然只有些壓縮餅幹和兩瓶水,但也比沒有好,已經很幸運了。”
“我就說有用吧。”
鐘涸轉移了話題來,又大咧咧的笑着,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秦泩生便也笑着,只是看起來很勉強。
鐘涸問她“你的手機呢?”
秦泩生四處搜着,哦,沒了。
鐘涸也不意外,說得虧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口袋,每個口袋都有拉鏈。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機,看起來很得意。
他說自己的定位器摔壞了,不過沒關系,手機裏也有,只是相比起來,黑哥找他會花更多時間。
他說這裏離聚集地一定不遠,先前都走了好幾天了,就算黑哥找他們要花些時間,我們自己也能走出去。
他說得虧手機裏有指南針,現在也不怕迷路了。
他沒打算瞞自己,也說的很淡定,像是一點都不擔心。
夜幕将落,鐘涸說明天再趕路。
秦泩生只望着他眼裏的疲憊,默默的點頭。
她沒問自己暈了多久,鐘涸為了保護她又做了什麽,她只知道這輩子在她心裏,沒人再能比的上鐘涸。
她心中那個無人能比的人此刻背對着她,用自己的手臂遮着光,安安靜靜地躺在那。
秦泩生便靜靜地坐着,感受太陽落下,再看着它漏出絲絲的光亮,然後天漸漸變黑。
看着遠處的沙丘從一個清晰的模樣變為一道黑色的影子。
天上沉沉的,還飄着沙塵,瞧不見星星。
夜漸深,也逐漸變涼,秦泩生也躺了下來。
她不敢往四周走一步,感覺腿麻的時候,也只敢微微的調整動作,或許是因為太過無聊,她竟又有些倦意,只是睡不着。
秦泩生戴上外套上的帽子,躺在鐘涸的身邊。
她閉着眼睛數,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她該睡的,明天要趕路呢,可是夜晚好冷,她只能縮着,
身邊的鐘涸似乎睡的也不安穩,她悄悄的看過,只是大半張臉被手臂遮着,只能看見皺起的眉間。
秦泩生又想起今天鐘涸說的話,怎麽會不怕呢,他肯定也是怕的,他也是第一次進沙漠,更是第一次走丢,怎麽會不怕呢?他只是怕自己會害怕罷了,不然為什麽總是驚醒,又扭頭看自己呢。
她閉着眼,假裝不知道鐘涸的動作。
鐘涸怎麽可能不怕呢,他定然是害怕的,不然怎麽會悄悄的靠近,感受她還在這呢?
秦泩生翻過身,将頭靠在鐘涸的背上。
對方似乎對這個動作十分驚訝,竟是一動不敢動。
“秦泩生?”他輕輕的開口。
“嗯?”她回。
鐘涸不說話了。
“鐘涸,你覺不覺得好冷?”她問。
對方似乎很遲鈍,半天才緩過神來。“嗯,冷是正常的,現在是冷。”
他似乎很糾結,半天才補了一句“我也冷。”
說完,就又不說話了。
正當秦泩生思考要不要再說兩句時,鐘涸轉了過來,慢慢的抱住她。
“對…對不起,只是,只是抱着就不冷了。”平日裏巧舌如簧的人,這一句話說的有些結巴。
“取個暖。”他又補了一句。
秦泩生沒吭聲,只是默默的伸出手去,更靠近了一些,表示自己的同意。
鐘涸抱的更緊了些,卻也不算用力。
第二日,天邊剛泛起白,鐘涸便醒了,連帶着叫醒秦泩生。
他說早點出發,早點離開,如今氣溫也剛好。
他将壓縮餅幹遞過去,自己盯着手機。
他說朝西南走吧,西南是那個村莊,有人養羊,最近。
鐘涸拿着那瓶水,看起來有些為難。
秦泩生看出來原因,只低頭笑了笑。
她接過水來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嘴。“省着點喝,我知道的。”她故意尋了個由頭,像是根本沒想到鐘涸在想什麽。
鐘涸的臉有些紅,微微泛着點顏色。
兩人朝着西南走,走在沙丘上,就像之前和隊伍走在一起時一樣,鐘涸在前,秦泩生拉着他的背包。
太陽直直的照下來,在這個季節,卻冷不冷,熱不熱的。
只是為了早點離開,兩人還是像之前一樣,一天只休息兩回,補充點能量。
鐘涸會時不時的扭頭看秦泩生,确認她狀态還行再繼續往前,再偶爾拿出水來,潤潤嘴,不至于叫人那麽難受。
又是一個落日,兩人的影子被太陽拉的老長,在沙漠裏投出陰影。
到天真正的黑下來,才終于肯坐下。
天還是沉沉的,瞧不見星星。
秦泩生縮在那,用手在沙上畫着圈。
“泩生,來。”鐘涸對着蜷縮的秦泩生招手,他說抱着就不冷了。
秦泩生縮在他的懷裏,額頭靠着他的胸膛,那裏有心髒在跳動着,砰砰的,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心跳。
“鐘涸。”她開口。
“嗯?”他回。
“鐘涸?”
“怎麽了?”
“鐘涸。”
“我在。”
秦泩生又縮了縮“我們能走出去嗎?”
“能的,相信國家的技術,他們在救我們的路上。”鐘涸的聲音很堅定。
秦泩生還是沉默,良久才說。
“我知道。”
“鐘涸。”
“嗯?”
“我還是怕。”
鐘涸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一下一下的輕拍秦泩生的背。
兩個人擁抱着,或許是因為擁抱,沒那麽冷了。
“那你唱會歌?唱會歌就不怕了。”鐘涸說。
秦泩生閉着眼睛,開始認真的想,唱什麽呢?
唱什麽呢?
唱什麽呢?
嗯......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麽響亮......”她輕聲的唱着,聲音在沙漠中消散。
鐘涸聞聲勾起嘴角,也跟着唱。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秦泩生縮在鐘涸的懷裏,哼着歌,倒也一時想不了這些。
只是她閉着眼,瞧不見鐘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