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

番外

秦泩生被帶離沙漠後,又在醫院躺了很久,久到勘測隊完成了任務,在沙漠中又往返了一回。

她醒來後不願說話,只默默的拿出鐘涸的手機,拿指南針比着方向。

黑哥來看她的時候不知道已經是第幾天,他的身上還攜帶着沙漠的氣息,他看起來又黑了一點。

“小秦。”黑哥看了她半天,也只喊了一聲名字。

秦泩生見他,大約又想起什麽,眼眶泛着紅。

她不說話,默默的拿開枕頭,又翻出壓在被子底下的紙張,她遞過去,眼睛裏竟是閃着淚光。

“鐘涸說,一定要交到你手上。”這是她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黑哥上前走兩步,将紙張接過。

那是測繪的數據表。

三十幾歲的大哥見此也泛起淚水,輕撫着紙張。

“鐘涸,好孩子。”他哽咽的說着,深深的吐出口氣來。

黑哥的嘴唇顫抖,到最後也沒說出話來,只得沉默的離去。

秦泩生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淚水又憋回去,坐在那裏擺弄着手機。

屏幕裏顯示的指南針不停的轉悠,她也死死的盯着顯示着東北的地方。

醫院裏很安靜,沒什麽人來,只是偶爾會有護士推着小車路過,輪子在陶瓷底板上滑出嗡嗡的聲音,更顯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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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病房裏只有她一個人。

父母在她被沙塵暴卷走後幾天就趕到了這裏,秦泩生看見他們在那裏感謝國家,感謝佛祖,感謝自己的女兒能夠活着回來。

他們說,以後別再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了。

秦泩生沉默了。

鐘涸的父母怎麽辦呢?他是因為自己才會死在沙漠裏的。

秦泩生的父母要帶她回去,她拒絕了。

她說她想再養養,現在覺得好累,不想坐那麽久的飛機。

這是她敲在備忘錄上的話。

她說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最後她倔強的留了下來。

也終于等來了黑哥,終于把這張紙給他。

秦泩生後來發消息問,鐘涸的事情怎麽辦?

黑哥和她說,沙漠太大了。

鐘涸的身上更沒有定位。

他說救援時,她和鐘涸的方向一直在偏離。

他說只能放棄,回頭将鐘涸的東西收拾好,再給他的父母送去。

我去吧,我可以去嗎?我來送。秦泩生說。

最後秦泩生跟着一個不認識的人出發去送遺物。

那些東西都幹幹淨淨的,它們的主人看起來很愛護它們,可是那個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東西是秦泩生一直抱着的,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其實也只有一個鞋盒那麽多。

她回到了雨水豐富的蘇州。

鐘涸,我帶你回來了。秦泩生在心裏念着。

和她一起送東西的那個人按下門鈴,沒幾秒,門開了。

走出一個慈祥的婦人。

她的視線越過高大的男人,落在了身後的秦泩生身上,又滑到了木盒上。

婦人看起來很疲憊,她給兩人倒水,輕輕的撫摸着木盒。

“你就是泩生吧?”開口的人大約是鐘涸的父親。

秦泩生點點頭,眼眶又紅了。

男人卻只是嘆了聲氣,說“回來就好,沒事就好。”

秦泩生和他們說對不起,可是對不起有什麽用呢?對不起從來就沒有用。

婦人坐到她的旁邊,拉着她的手。

她說不怪她。

鐘涸自己說過,做這個可能會很危險,但是他願意。

婦人告訴她,自己聽過秦泩生這個名字。

“是三點水,加一個生存的生吧。”

秦泩生有些意外的點頭。

婦人說是鐘涸告訴她們的。

那日她們說了很多,大部分是鐘涸的過去,和鐘涸是怎麽救的秦泩生。

秦泩生覺得,太無力了,她只能說對不起。

她留在了家鄉,會經常去看望鐘涸的父母。

後來她除了工作,也幾乎只會在兩家之間跑。

……

秦泩生今年26歲,距離鐘涸去世已經兩年,每年他的忌日,蘇州都會下雨,好像在為這個缺水的孩子哭泣。

嗯,應該的吧,畢竟鐘涸那麽好。

鐘涸的墓碑立在郊外的陵園裏,她幾乎每個月都會去,帶上一束玫瑰,告訴他這個月都發生了什麽。

她說,鐘涸,沒人比你好。

曾經她的同事提議帶她去海邊散散心。

秦泩生想,鐘涸也去過,那就去看看吧。

可是看見大片的沙灘,那麽多沙子沿着海鋪在那,她還沒有踏上去,單單是看着那大片的沙,便腦袋嗡嗡的,控制不住的想起鐘涸死去的場景。

她當時的樣子大概特別吓人,就那樣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吓壞了那個女同事。

那之後,好不容易能夠睡的安穩些的秦泩生,又陷入了名為沙漠的夢境。

夢裏模糊不清的鐘涸牽着她,在無邊際的沙海中盤旋,又總是幹燥的沒有一絲水汽,下一秒倒地不起,對她喊着。

“泩生,快走吧。”

一陣天旋地轉,秦泩生一個人立在沙漠中,遠處傳來直升機嗒嗒的聲音。

她在夢裏聞見消毒水味,夢見鐘涸的父母在她的床前哭泣。

秦泩生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扯起一絲微笑。

她剛回到蘇州時,有很多人都來勸慰她,對她說逝者已逝。

還有人會問她,鐘涸和她是什麽關系。

當然,問的很委婉,很小心翼翼。

秦泩生當時坐在那,嘴巴張了又張,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身份。

“他是…我的…朋友。”她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吐。

秦泩生認真的想着,想着鐘涸在沙漠中抱着她,她在想,鐘涸到底是不是喜歡她。

她不敢确定,會救她也可能是因為任務,因為他的責任心。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提問的人要開始安慰她。

“鐘涸,你說,我有什麽好安慰的呢?”

“鐘涸,我都沒來得及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秦泩生在他的墓碑前,靜靜地看着。

天空飄着細雨,落在傘上,絲絲的涼意侵襲着她。

“誰能回答這個問題呢?”

……

秦泩生接受了很久的治療,也看過不少的心理醫生,看見沙便忍不住害怕的問題總沒辦法解決。

她沒有回過西北,她與鐘涸的距離總隔着幾千公裏。

鐘涸逝去的第十年,他25歲,秦泩生34歲。

她終于踏上了那一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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